《神羁》狱蛇

11、第二章：虚实之间

　　“神将大人，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呵。”须佐之男轻笑时呼出的鼻息只在八岐的耳际停留了短暂的几秒便退开了。

　　八岐侧眼觑他，看见细小的电光在须佐之男的指尖凝成软鞭，约莫银色的小龙一般长短。

　　电鞭被他指尖把玩几许，随后撬开了小龙的嘴。

　　只有拇指粗细的小家伙被迫不断吞入须佐之男生着利爪覆着甲胄的手指，以至于它脖颈往下的一截身体肉眼可见的粗了一圈。

　　雷电的软鞭随着手指迫入它的体内，闪烁的电芒透过它银白的身体明明灭灭。

　　几乎同时，八岐便感到穿肠过肚的电流滑过食道，渗透五脏六腑，然后钻入血管，交缠神经，一路往下最终击穿了尾末的鳞片钻出。

　　电流并不强烈，反似无数细小的舌尖在他的体内舔吻，抚得他浑身麻痒难捱，骨软筋酥。

　　他在为数不多的自由里难耐地扭动着蛇身，眼角的余光瞥见须佐之男将钻出的电鞭缠在另一只手指上，窜着小龙的身体来回拉扯了几下。

　　[省略]

　　须佐之男却像是预判一般伸手捏住他的后颈，与此同时他手中的电鞭突然迸发出强烈的光芒。

　　一瞬间放大了千百倍的电流直接将小龙由内而外烧焦，这一瞬间传感而来的激烈官能仿佛活生生将脊骨抽出，让八岐的意识陷入了短暂的空白。

　　等回过神，他已显出了完整的蛇形，只是还没失控到显出穿山搅海的巨蛇本相。

　　须佐之男正低头笑着看他，一手捏着七寸，一手搭在他翻滚扭动的银白躯体上。

　　武神的金发耀眼张扬。

　　八岐大蛇吐了吐信子：嗯？

　　潺潺流水，鸟语花香，烈阳顺着山洞倾泻而下，在瀑布垂下的水帘里莹莹流淌，浮光跃金。

　　樱红飞舞瓣，雨燕衔春泥，入目好是一派生意盎然，绿肥红瘦。

　　荒诞，他在心中哂笑，看来现如今须佐之男的恶趣味与自己相比恐怕不遑多让，甚至如有过之。

　　“真让我意外，蛇神，你心底所盼，竟是这样的光景吗？”

　　“神将大人，原来您也爱说笑。”

　　须佐之男未答，只捏着白蛇的后颈将他的头提到自己胸前，又用眼神示意他看山洞之外。

　　瀑布的水帘里映出人们的笑靥，流淌着春日里繁花似锦的人间。

　　紧接着四周的景色都开始变化，八岐见自己置身于一座神庙里。

　　抬头一瞧，见那神像端的是自己的模样，眉目里却透着慈善，姿态慵懒地把揽着大蛇神。

　　庙里人群熙攘，络绎不绝，进来便先夸赞神王大人庇佑人间祥和安康，福泽四海，又夸神王大人惩恶扬善，使世间井井有条，再请一些美好的愿景，希望来年也是风调雨顺国泰民安。而最后，这些人虔诚又愧怍的向神龛上的自己忏悔他们所犯的罪，祈求得到宽赦。

　　八岐大蛇大感震撼，一回头看见须佐之男抱着臂浮在他身后。

　　“须佐之男，这是什么恶俗的剧本？”

　　“不过是跨越千年的礼尚往来。”

　　“不会是报复我当年在幻境里向你呈现由你亲手诛杀天照的愿景吧。”

　　“这是窃取了你的力量为你量身定制的幻境，理应呈现的是你心底的愿望。”须佐之男不紧不慢反问，“看来不是了？”

　　“……”

　　八岐大蛇意识到成为堕神的须佐之男在反过来恶心自己和揣着明白装糊涂这两件事上本事渐长，硬要掰扯恐怕也讨不到什么好处，便懒得反驳。

　　铸造幻境的毕竟不是须佐之男原本的力量，而源自八岐大蛇。

　　紫色的神力从白蛇的身上溢出，周围的幻境开始出现了裂痕。

　　须佐之男并不阻拦他，只是意味深长的冷笑：“看来，你还是对现实的处境更为满意。”

　　明媚鲜亮的画卷逐渐破碎成多棱的晶片，雪花一样纷纷扬扬在他们身边飘落。

　　碎裂的幻境后露出的，是猩红残酷的现实。

　　堕神的利爪深深扎入银白的鳞片里，隐隐的血丝顺着鳞片的缝隙缓慢地渗开。

　　须佐之男已经解除了死神骨相，方才被烧焦的小龙此刻已经重新生成了一条小白蛇，再次盘在他的脖子上左顾右盼。

　　已经被彻底制住且有些脱力的八岐挣脱不开束缚，不过倒是明确了之前就有的猜测。

　　虽然处于骨相状态下须佐对自己具有碾压级别的力量，但是他维持的时间不会太长。

　　由于八岐大蛇只要恢复些力气就会不顾一切地与须佐之男恶斗一场，这已经是第三次须佐在将他彻底制服后立刻解除骨相了。

　　“进来这里以后我一直在想……”八岐见挣脱不开，遂暂时放弃了挣扎，只是抬眼盯着须佐之男，“你明明获得了如此强大的力量，为何却舍不得用似的藏着掖着？”

　　须佐之男如幻境中一样垂眼看着他。

　　“可别又什么‘败者无权质问，胜者也没有作答的理由’，同样的借口就别用来搪塞我第二次了。”

　　“因为没必要。”

　　“……？”

　　“千年的囚禁削弱了你的力量。”

　　“……”八岐罕见的沉默了一下。

　　“蛇神，还需要我说的更明白吗？”须佐之男脸上的讽笑逐渐明显。

　　白蛇发出威胁似的嘶嘶声，有那么一瞬间，须佐之男确定他是在恼羞成怒。

　　但是他毕竟是八岐大蛇，不至于会被如此显而易见的挑衅扰乱。

　　“不对，须佐之男，你在掩盖不敢长久使用这股力量的事实。你尚未完全掌控死亡的权能，所以担心如果长久的使用它，会发生不可预计的后果。”

　　八岐大蛇并不确定，却在暗自猜测真正的原因，既然须佐之男并没有迦具土的记忆，他的神明本质必不完整，对死神权能的了解，也未必有多深刻。

　　白蛇的紫瞳灼灼发光：“也对，只有三分之一的你，要如何执掌曾经完整的你都没有完全掌控的权能？”

　　须佐之男微皱了下眉，这不是蛇神第一次提起这件事情——关于他认识另一个自己。

　　深谙与蛇神交锋之道的须佐从未正面质问八岐，这只会给这条狡猾的蛇可乘之机——表现的毫不在意才是最明智的方式。

　　但八岐确实说中了一点，死神的权能极其凶险，负之如履薄冰。当他展开死神骨相的时候，能感到死神之力空前迅速向他无休止的汇聚。

　　须佐之男意识到，这恐怕是原本被伊奘冉尊倾倒入凡世的死神之力因神格易主开始回流。

　　即便不展开骨相，死神之力也无时无刻不在缓慢回流，恐怕最终也会完全汇聚到他身上。

　　而他现在尚不能控制这个进程，亦无法释放死亡之力让它以温和的方式弥散出去。

　　换言之，如果长此以往，待死神之力全部回归，死亡将不可避免地从世间消失。

　　对现在的世界来说，那将是另一个层面，或者说毁灭性的大灾难。

　　想要避免，有必要了解蛇神几次三番提及的“那个自己”，这应该是某种关键。

　　不过须佐之男并不想暴露自己对此非常在意的事实，他确信八岐也有骨梗在喉的事情想从自己嘴里撬出答案。

　　这是一场在明着血淋淋的厮杀之下，相互试探的暗中博弈，谁先耐不住性子率先妥协，便会失去先机，陷入劣势。

　　所以须佐之男打定主意，无论八岐大蛇怎么旁敲侧击，他都绝不做第一个开口的人。

　　死亡的回流并非一蹴而就，他还有的是时间在这里陪这条蛇玩一些少儿不宜的游戏。

　　至少现在看来，谁都还没腻，毕竟方才八岐还信誓旦旦的质疑他的本事呢……

　　“须佐之男，我们做个等价交换怎么样？”

　　须佐之男挑了一下眉，看来似乎先按捺不住的，反而是如今身陷囹圄的邪神。

　　“怎么，你想交换什么？”

　　“被你拖入这里以后我一直在想……你为何会前往黄泉，褫夺黄泉女神的权能？我以为像你这样的神明，不会无耻到随意抢夺他人的东西。”

　　“你认为我会作答？”

　　“你要是愿意说，我就告诉你想知道的事。”

　　“我怎么知道你不会出尔反尔。”

　　“你不信我，我理解。但我信你的一诺千金。你答应，我自会先说。”

　　须佐之男沉默不语，看上去并不想立刻给出回答。

　　“我说英明神武的神将大人，您就不能大发慈悲的告诉你的阶下囚吗？我真的非常好奇~”

　　“我可以考虑一下。”

　　白蛇似有些恼怒的晃了晃脑袋，奈何被须佐掐紧，又动弹不得。

　　“真是无趣……”八岐吐着信子，语气中全是不满。

　　他将上半身变回了儒雅青年的模样，伸手搂住须佐之男的脖子，嘴唇凑近他侧颈。

　　“要么就答应我，要么就……”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狠狠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