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第八夏 ...
-
—
日子在一天一天过，到了周末，陈风禾在修理店继续修车，而傅瑜就在小卖部守着。
中午的时候，陈风禾会骑车过来，和她一起吃饭。
在学校，他们不熟。
出了学校，傅瑜有外婆，而他只有她。
文理分科表交上去的周一，陈风禾被校长叫去办公室谈了一上午。
再回来时，整个年级都知道，红榜第一的男生，放弃擅长的理科，转文了。
三班的人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沈怀正在做习题，闻言，掰断了一支圆珠笔。
他选择文是因为陈风禾肯定会是理科班，他从初中开始就和陈风禾一个班，他永远第一，而他万年老二。
陈风禾是天才，他不是。
没人知道，陈风禾被叫去办公室，不止是校方在，办公室除了有校长和年级主任，还有他的养父陈柏，许是校长提前和陈柏说了很多想留他在理科尖子班的话术。
陈风禾推门进去时，迎面就挨了一巴掌，他感觉不到痛，只是闻到了血腥味，再抬头，他看到校长和年级主任震惊的表情。
“这个逆子，想一出是一出，非要去学文，在家里和我们闹，”陈柏惯会装好人，在其他人面前，把责任都给了他，苦口婆心的说他不谅解养父母的辛劳，也不管老师们的期望和付出，“他自己的前途，要怎么作就怎么作吧。”
三个中年男人在一起谈了很久，只有陈风禾站了一上午。
期间，校长和年级主任还想劝，都被陈柏堵了回去，问起他本人的时候，陈风禾只是摇了摇头，没有半分松口。
整个下午，他都没有出过教室。
陈风禾很少哭，对上校长和年级主任失望的眼神，他没有哭。
养父那一巴掌，他没有哭，可放学后他在操场等到学校关门，都没等来傅瑜的身影时，红了眼眶。
周二的早上，三班一小半的同学背着书包，抱着书往隔壁教学楼的四楼开启文科的学习。
王瑶瑶和傅瑜挽着手跟在大部队后面上了四楼，三班学文的基本都在文一班。
文科一班的班主任还是谢阳。
一个扎马尾的姑娘抱着书本，站在谢阳的身前，出声询问，“谢老师，我们班的座位怎么坐？”
谢阳眼见人都来齐了，把水杯放在讲桌上，对着门口的几十人招了招手，“随便坐，后续熟悉了再说。”
话一出，相互认识的同学都开始两两组队，只有陈风禾站在最后，没有动作，瘦削的脸庞紧绷着，眼神望向和人聊得开心的少女，直到她被人拉着选好座位，才低下头。
他坐在第一排中间的位置，身边的是一个话不多的女生。
王瑶瑶和傅瑜成了同桌，沈怀和赵朝坐在她俩后面，傅瑜的前面是个男生，带着眼镜，标准的学霸脸，叫许嗣。
许嗣是典型的自来熟，刚坐下就转头和王瑶瑶聊了起来。
“哎，许嗣你也是学霸吧？”王瑶瑶开始收集本班的信息，立志成为第一个熟悉班里情况的人。
许嗣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其实我成绩不太好，我妈说戴个这种方框眼镜看起来更有文化，这眼镜还是专门去市里买的。”
王瑶瑶点了点头，点评道：“不是文化人胜是文化人，阿姨说得对，外表得先抓牢。”
话落，安静看书的傅瑜轻轻笑了一下。
这声轻笑成功让第一排的男生抬了眼，同桌发觉他的动作，主动和他搭话。
直到上课，陈风禾都没有答话。
结束一天的学习，王瑶瑶拉上几个原班的同学，再拽上她的乖乖同桌，一行七人浩浩荡荡往学校附近的巷口餐馆走，看着一下来这么一群人，老板让几人去二楼坐。
王瑶瑶拉着傅瑜先上去，赵朝和许嗣在下面点吃的，原班的谢绪和元佳坐在靠窗的位置，其中谢绪和傅瑜在水房说过话，元佳和王瑶瑶是邻居，还有一个傅瑜不认识。
等赵朝和许嗣上来，王瑶瑶给几人互相介绍了一下，转到一直没有说话的女生时，傅瑜才听王瑶瑶说，她和叶蕝是小学同学，现在都是文一班的。
“蕝，和年级第一当同桌怎么样？美死了吧。”王瑶瑶喝了口汽水，偏头和她说话。
叶蕝也没说陈风禾没有理她的事情，接过其他人递来的筷子，“还不错。”
赵朝在和许嗣聊天，闻言，凑了过来，“你们看到陈风禾脸上的巴掌印了吗？”
有人回答，“应该是文理分科的事情。”
“不会是校长打的吧？”
“怎么可能，他可是香饽饽，谁敢动校长的命根子。”
“但他怎么想起读文了？”
“学霸的想法估计和正常人不一样，喜欢挑战。”
傅瑜的皮肤很白，头顶的风扇呼呼作响，有风，可还是让她起了一层薄汗。
谢绪看了眼傅瑜，突然出声，“傅瑜，你觉得呢？”
几人的目光一齐落到傅瑜身上，王瑶瑶也不动筷子了。
“因为我。”傅瑜挑眉，巴掌大的脸上没有笑意，几人都愣住，王瑶瑶刚要说话，傅瑜笑了一声，双眸聚散的笑微微漾开，“真信啊，这得去问他，我也不知道。”
“害，给我吓得，我还真以为年一春心荡漾了呢，”王瑶瑶吸了口气，看了傅瑜几眼，“但我们瑜瑜确实好看啊。”
许嗣和赵朝还有另外几个点了点头。
等老板娘把菜上齐了，几个人的话题又转移到其他事情上面。
元佳吃到一半，无意间看向窗外，少年的身影吸引她的视线，“那是不是陈风禾？”
“不会吧，说谁说到啊。”王瑶瑶回了一句，放眼看过去。
—
昏黄路灯下，少年垂着眼，长腿抵在墙上微屈，手垂在裤缝两侧，书包虚挂在肩膀上，要掉不掉的，修长的身影投射在斑驳的墙壁上，他的气质惹眼，即使站在几所高中放学的必经路，一眼就能看到，过路的学生众多，他几乎是被目光笼罩。
树影垂落在身侧，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傅瑜最后一个抬眼，少年似有察觉，提眸和她对视。
所有人都在看他，可他的视线偏偏只和她对望。
“他在看谁？”叶蕝转头和几人说话，说话间，傅瑜已经低头继续夹菜吃。
王瑶瑶环顾了一下，“错觉吧。”
有了这个插曲，众人吃得很快，叶蕝先往楼下走，元佳在窗户上看到她径直朝对面的陈风禾走去，不知道说了什么，陈风禾跟她一前一后离开。
傅瑜她们下去的时候，楼下的桌子满满当当坐满了人，炎热的夜晚被雨幕浇灭。
元佳和王瑶瑶他们是一个方向，先走了，剩下傅瑜和谢绪站在店门前。
没人预料这个闷热的天气会突然下雨，谢绪从书包里拿出雨伞，对旁边微微皱眉的女生说话，“一起回家吧？”
傅瑜下意识拒绝，看了眼慢慢驶入的公交车，“不用了，我跑过去。”
少女顶着书包刚迈了几步，身后的脚步声逼近，她弯曲的手臂被人握住，倾斜的身子被少年的胸膛稳住，急促的雨点被头顶的大伞悉数遮去，少女的心跳声也一并掩盖。
陈风禾眼眸微垂，伸手将她的书包挂在肩上，声音听不出有情绪，“跑什么。”
“陈风禾？”
沉默片刻，“我在。”
他和她并肩走在一起，目光落到她白净的脖颈，眼神忽地一黯，细长的手指紧紧的握着伞柄。
“陈风禾，”傅瑜停下脚步，在公交车灯照过来的前一刻，轻轻开口，“为什么选文。”
“因为你。”陈风禾仍旧看着她，毫不掩饰。
那时候，他太想握紧那道光，主动靠近，不晓得退让，他总不能告诉她，傅瑜，不是我想做你的殉道者，我只是想和你一起死。
无数个压得他透不过气的黑夜，因为她的出现，他开始期待每一天。
雨后的川江气温降了不少，大早上，傅瑜揣着没来及喝掉的中药刚准备进教室，老远就看到从水房过来的少年睡眼惺忪的拿着她的水杯，从后门进入教室，然后把水杯放在她的桌子上，再回到座位。
阳光洒落在桌面，傅瑜走了进去，教室里窸窸窣窣的坐了几个人，压根没人注意他做了什么，只有傅瑜低头看着水杯和水杯边的橘子硬糖勾起嘴角。
上午的最后一节是谢阳的地理课，临近下课，后排的几个同学已经关上书，随时准备为饭冲锋，谢阳拿起粉笔环顾了一番，然后抛出正中晕晕欲睡的赵朝，赵朝立刻站起来吆喝，“吃饭了吃饭了。”
因为王瑶瑶经常就是拿粉笔头扔他，已经形成了肌肉记忆。
“今天中午准备吃什么？给老师推荐一下？”
可能是谢阳的声音不太耳熟，赵朝懵了几秒，“傅瑜说中午去学校附近吃。”
静了几秒钟，全班哄笑。
饶是傅瑜也没想到，还有她的事情，笔尖一顿，轻颤睫毛，白净的小脸染了红。
前排的少年放下笔，微扬下巴出声：“老师，是要说月考吗？”
谢阳咳嗽两声，点了点头，顺着陈风禾的话，“下周月考，考完就放国庆，都给我好好考，考完随便你们怎么玩。”
话落，后排的男生开始闹腾起来。
“差不多行了，这次月考可是检验各位同学选文的这条路，是不是那么容易走的，虽然为了会考所有科目都得继续学，但文榜只取文科的几门，一三六八中是要联合放榜的。”
谢阳说完，刚好打铃，前排的同学一下没了吃饭的心。
王瑶瑶还在责怪赵朝吃饭就吃饭，说什么傅瑜。
“今天中午不许跟我们一起吃饭。”王瑶瑶拽着傅瑜就走，赵朝也没反驳，转头想叫沈怀一起吃饭，沈怀摇了摇头，继续看书。
赵朝也不恼，提溜着篮球拍了下前两排的许嗣先去占球场，再去食堂抢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