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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落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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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是男人间的彼此了解,赵弋峥在看见那天闹事的醉酒男时,转了个坐姿,恰好挡在燕书禾面前。
但那个醉酒男的注意都在那边。
“死婆娘,别以为逃到这里我就找不到你。”醉酒男说着就高举手过头,一个臂力向内甩在女人面前带出一阵冷风。
还好女人向后躲了一步,不然不知道打到哪里。
燕书禾侧身探头,刚好看见这一幕,吓得在医疗床上一缩。
女人还保持着最后一点理智,用燕书禾几乎听不清的声音,一点一点在牙齿间挤出警告:“高浩,这是在公共场合,你敢这样子试试。”
醉酒男见那力气没甩到女人身上,心里难免有点不顺畅,垂着的手又握起了拳头:“现在还知道躲到医务室,看我不教训你,看看这医务室能不能救你起来。”
“先生,”几乎被围在中间的医生先站起来,“请你住手,我已经报警了,我们有什么事情可以坐下来说。”
“呵呵,”
醉酒男冷笑起来很整张垂肉的脸都在颤抖,他用食指直直戳着医生的肩膀,
“你算老几,还报警,报警,来接着报警我看看。”
旁边,女人在大口喘着气,表情都很奇怪。
说着先前的一支手指直接变成五指紧抓,像只吸盘扣在医生的左肩:
“医生?我最讨厌的就是这些虚伪的职业。”
医生吃痛地后退,用另一只手臂支撑着后面的桌子,连连逃避。
见状女人把握拳的手,一个用劲,捶在醉酒男的小臂上:“放手。”
但是与对手力量悬殊,只是这样的劲头,他只是看看下移了一点。
“呦呵。”
这个动作明显让醉酒男脸上的表情更扭曲,
“忘记了,今天是找你算账的。”
女人还没反应过来,醉酒男已经一个力气将她推倒在地,手肘还磕在旁边的医疗器械上:
“嘶——”
原本目睹这一幕的俩人,在明哲保身上达成一致观点,甚至已经开始低声交流哪种逃出方式可行。
“那边有个窗户,应该可以出去。”
燕书禾低声。
“你的腿能行吗?”赵弋峥看向她。
燕书禾用力点头:“这个时候,腿伤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在两人都没注意到的时候,那个女人的骨头和地面碰撞的声音一下吸引了他们的视线。
赵弋峥反抓住她的手腕,用嘴唇上下开合拼凑出完整的话:
“我觉得我们最好先不走。”
男人拎着女人的领口,往自己的方向带。
“你要干嘛。”燕书禾用唇语回答他。
男人从桌上抄起一支水笔。
大战一触即发。
“做点事情。”
赵弋峥几乎是说完这件事,为燕书禾拉上床边的白帘,轻声吩咐,
“别出来。”
“喂,我说……”燕书禾伸手就要去抓他,“别去。”
他摇头,挡住了最后一点光亮。
那边,医生力薄,已经抓住醉酒男的手却还拉不住他的手,女人的脖子已经被划出红痕。
不知道哪里又冒出来的人拦住他的手,醉酒男虚焦的眼神看向他:“警察这么快就来了?”
说完才反应回来。
他向赵弋峥仔细看来。
发了个呆。
“呦呵,有点眼熟啊,小子。”他那只手还拎着女人,“上次,就是你是吧。”
“让我们去了趟医院的,那个,是你不。”
“你放手。”
“哎呦,我真是,今天怎么干什么什么不顺。”
醉酒男气得甩手,笔被狠狠砸在地面,
“实在不行——”
“——拉人给我陪葬!!!”
在帘后,燕书禾屏息凝神地听着外面的动静,在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呼吸更是一窒,扯着被角,心里暗自希望只是句开玩笑的话。
醉酒男开始放肆摔医务室里面的东西。
“别,别。”女人几乎是哀求着,抓住他的手,“不要再砸了,别砸了……”
女人越说越响,尾音已经变成哭腔,一直传到医务室角落,到走廊。
“别砸了,你还不如打我你,打我算了。”女人撕心裂肺,痛到捶地。
男人无动于衷,器械被翻倒的声音还在继续,而且离燕书禾越来越近。
赵弋峥拦住他的方向,被他推得踉跄。
醉酒男边砸着东西还自言自语道:“我看看这破屋到底有什么好值钱的东西。”
近到燕书禾担心,下一刻帘子就会被掀开。
“别动。”
她听见整齐的脚步声,
“警察。别动。”
警察的速度很快。
“抓我?凭什么抓我,你们这些虚伪的人。”
“请注意您的言行。”
男人的声音越来越远:“总有一天你们都会受到惩罚!”
女人的哭声变成抽泣,虚弱地垂头在地上:“警察我们会去做笔录的。”
警察关心地看着她,点头。
燕书禾拉开窗帘,医务室的情况已经糟糕到好像上一秒刚在经历洗劫。
赵弋峥走到她面前:
“刚刚害怕吗?”
她弯眼:“害怕啊,要是真有一个杰出的运动员在我面前失去了他接下来的职业生涯,怎么办?”
他笑,没说话。
许久又开口:
“刚刚说想去哪?”
“镇上那个老美食街。”
“知道路吗?”
赵弋峥伸出手臂,让她搭上来,手臂上还有一条红痕:
“嗯,离镇上的警察分局很近。”
“嗯。”
赵弋峥脸上闪过一瞬的震惊,很快就消失。
燕书禾没有注意到。
坐在地上的女人向这边看来,在看见俩人后明显一惊,但很快又松了口气。
她吃力地扶着边上歪倒的椅子,医生见状连忙扶起她。
但还是没站住:
“抱歉,今天给大家添麻烦了。”
女人鞠躬,弯到几乎躬身不能再下,头发凌乱地倒挂,
“实在是抱歉。”
“没事,你也是受害者。”在这边,赵弋峥开口,“我觉得您可以用一些法律途径解决您和您先生之间的矛盾。”
医生给力,她才勉强站住,叹气:
“我们没有那个钱打官司。”
“这些年没点攒下来的积蓄。”她念着,眼睛里却又有了点光亮,很快又暗淡下去,“不过还是谢谢你们,今天真的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有纸吗?”燕书禾在这边轻声。
拿到纸后,她迅速在纸上写下自己的电话号码。
她走到女人面前,弯腰递给她:“姐姐,我能帮你,这个是我的联系方式,后续我们可以联系。”
女人犹豫着,没着急接受。
“姐姐没事的,不要担心。”她将纸塞进她手里,“girls help girls。”
“谢谢你……”
女人的眼睛又开始起雾,她将接在手里的纸展平,小心翼翼地叠好放进口袋。
“那我们一车去警察局?”
“好。”
赵弋峥站在她后面目睹发生的一切。
他笑。
他想他的选择应该没错。
车上,或许是因为给了女人多点封闭的安全感。
但或许是因为揣在她兜里的纸条。
女人开始和他们聊起事情发生的原委:
“我叫张莲,他们都叫我莲姐或者张姐,你们也可以这么叫。”
张莲的丈夫叫高浩,在事情发生之前,因为工作原因出过一次车祸,家里为了给受害者家属赔钱和将人保释出来花费了不少积蓄。出来之后高浩也因此丢了工作染上喝酒,家里上下就只剩下张莲和他们父母绵薄的退休金在支撑,一直攒不下钱。后来就演变成酒后朝她撒气。
“家里还有个小孩。为了他上学,我后来又在附近的便利店里找了个前台的工作,”张莲说着难得笑,又垂嘴,“一个星期见不到几回。”
她说着又叹气:“遇人不淑。”
燕书禾落在张莲手上拍了拍表示安慰,张莲反过来却将手覆盖在燕书禾手上:
“孩子,我这辈子算是就这样了,你可要擦亮眼睛看人。”
她感觉到张莲之间传来的粗糙摩擦感和温暖感。
张莲说着又要去看坐在旁边的赵弋峥,又看看燕书禾:
“喏,别看这些男生和你谈恋爱的时候人模狗样的,结婚后就是另一个模样。”
本身还沉浸在悲伤故事里的赵弋峥猛地被拉出思考,垂头撩了撩头发:
“张姐,那我肯定不是这样的。”
张莲只是看看赵弋峥,没直接回他的话:
“喏,像他们这样说话的男生啊,就是这样的。”
“张姐……”
张莲在燕书禾耳边悄悄吩咐:
“尤其是像他长这样俊的,更是守不住心思。”
车子就那小,尽管莲姐压低声音,还是被大家都听去了,医生坐在副驾驶位低头抿嘴笑。
是因为话里还带着夸赵弋峥的意思,他便没有反驳的意思,坐在旁边也乐呵呵笑开。
“你看你看,不禁夸……”
“……”
赵弋峥的每一步动作好像在张莲面前都是找到破绽的突破口。
燕书禾只是抿嘴笑,不做声,却反握住张莲的手。
点了点头。
张莲也回着点头。
俩人便乐得一起点头。
一直到出租车到警察局面前,燕书禾搀着张莲下车,在她耳边轻声说:
“莲姐,我不会轻易把自己交给别人的。”
“嗯。”
闷了一路的车,燕书禾在下车的那一刻吸进了所有随着一阵风吹来的新鲜空气,觉得神经都精神了不少。
而那种精神,一路畅达她的心里。
“想什么呢?”赵弋峥从后面走上来,拍拍她的肩。
燕书禾转头,笑眼弯弯:“我们真幸运。”
张莲佝偻的背只套着单薄的秋衣在风里摇摇欲坠,燕书禾和赵弋峥并肩走在一起,步伐频调一致。
“嗯。”
因为在幸福者世界里总是能更真切感受到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