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痂》卷心眠小羊

19、落雪

　　倒是有趣。
　　许苏筱默默站在墙外，不动声色。

　　“行。”
　　洪六奇拗不过两个人，
　　“但是你，我得再考虑一下你的志愿者身份。”
　　他看向燕书禾。

　　她不认同但也点头答应。
　　缓兵之策，还是要想到解决办法。

　　“好，就这样，你们可以走了。”
　　最后还不忘警告样式地盯了赵弋峥一眼，其实心里还是不得不承认这件事有些冲动，底气不足。

　　比赛还没完全结束，回到总馆的人只有少数的一些人，燕书禾先一步走出办公室被直面而来的穿堂风吹得哆嗦，转头看见了站在门口的许苏筱。
　　“是你给的对吗？”
　　许苏筱不明所以。
　　“你有没有想过这样的后果。”

　　“你在说什么啊？”
　　看着燕书禾的气势已经开始积攒怒气值了，许苏筱还在考虑自己到底和洪六奇说了什么让她这么生气的事情。

　　“今天回去我就会去申请换宿舍，我们就到这为止吧。”

　　“喂。”
　　根本没给许苏筱解释的机会。
　　燕书禾生气的时候动作格外快，尤其是走路，已经往酒店的方向离开很远的距离，手上边带着脱下红马甲的动作。
　　她只好跑上去拉住赵弋峥：
　　“学弟？这是？”

　　这几次燕书禾和她的相处赵弋峥也是看在眼里，对她并没有那么有耐心，但说话上还算温柔：
　　“你想想有没有拍什么视频交给洪六奇。”

　　“视频？”
　　许苏筱摇头很快又点头，开口确认，
　　“是……在厕所门口……但是我没有发给过他啊。”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嗯。”
　　说完赵弋峥就转身走了，留下许苏筱一个人反复翻看着聊天记录。

　　而作为这件事情导火索的视频，她就只发给过一个人。

　　在收到正式通知消息之前，燕书禾整个正午都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连赵弋峥送来的饭都还放在门外，任凭冷风吸收它的温度。
　　门内其实燕书禾只是想趁着这个机会好好安稳地睡觉。

　　她打开门，发现疯狂敲门的竟然是林艾，她一手举着燕书禾的稿子一手推着门强行进门：
　　“这是什么东西？那这种东西交给我你是在敷衍我吗？出去不要说是我林艾的女儿，把我这辈子的人都丢完了！”
　　然后从门口缓缓走进来温家姥爷，他缓缓对着林艾低头哈腰：
　　“你这女儿要是能嫁进我们温家都是占的您的光哇。”

　　“不是……”
　　燕书禾刚想开口，很快又洪六奇踱步进来斜晲了眼她：
　　“林总，要不是看在您的面子上，我说真的我是不会在给您女儿算上这几个小时的志愿小时数的。”

　　这么多人全都拥挤在本就被两张客床占满位置的房间里，燕书禾快喘不过气。
　　更何况林艾的话更是让她难以喘息。
　　“你听，燕书禾，你离开我，还能做成什么？”
　　林艾高傲的声音在燕书禾耳边疯狂敲起警钟，
　　“好好做好我的女儿才是你要做的。”

　　周围的声音被不断放大，最后成为漩涡最后吞噬着她的理智：
　　“就是啊……林总……”

　　“都给我滚出去！”
　　比出口的驱逐的语言先一步而出的是燕书禾眼眶里的泪水。她尝过无数次眼泪的味道，但是这次落在嘴角触碰到舌尖的时候，是难以忍受的苦楚，
　　“滚！”

　　紧凑的敲门声响起。
　　她翻了个身，感受到脖子传来的颗粒的酥麻感，不适应地让她忍不住啧声坐了起来。

　　脑袋还是模糊的，燕书禾掀开被子往房门的方向去。她感受到眼角莫名湿漉漉的，顺了张餐巾纸再点起脚从猫眼看清了外面的人，打开了个小缝的门：
　　“你要拿什么东西吗？”

　　“先让我进去。”
　　原本许苏筱平时特别关注的刘海现在被吹得凌乱，手上拿着的塑料袋子从外形上看应该是盒饭。

　　燕书禾没理由拦她，拉着门让开位置，看着她将盒饭放在桌子上的动作疏离地拒绝：
　　“饭我自己会去吃，不用给我带。”

　　“赵弋峥给你带的。”

　　行。
　　她默不作声表示默许，看着许苏筱在小桌板前面的沙发椅坐下，面对着燕书禾伸出手递出一个u盘：
　　“里面会有你想要的东西。”

　　“什么？”
　　她不接。

　　“你想要的东西。”
　　许苏筱重复。

　　“我不需要。”
　　燕书禾固执不愿意接。

　　“喂，我说你，讨厌你还真是我看对了。”
　　许苏筱无奈起身，将u盘丢到她挂在一边的大衣口袋里，
　　“里面是温家宇怎么自己弄伤再怎么把事情栽赃给你谋划的全过程。”

　　闻言，燕书禾挑眉，很意外：
　　“为什么要给我这个？”
　　这人怎么时好时坏。

　　许苏筱开口虚心地看了眼燕书禾，揉了揉鼻尖：
　　“视频确实是我拍的，但是不是我发给洪六奇的，也不是我把这两件事情故意串起来的。”
　　她顿了顿，
　　“但归根到底还是因我而起，所以这算是给你的赔礼。”

　　她第一次听到许苏筱示好。有些不适应。

　　燕书禾向大衣兜里摸到了那个u盘，硌得手指留下红色的长痕开口：
　　“许苏筱，你这人还真是让人难以捉摸。”
　　站在她前面的许苏筱背着光，虚虚地笼罩在黑暗里照得几乎看不清她想表达的语言情绪，
　　“我到底是应该讨厌你还是感谢你。”

　　她在衣服兜里将手攥得紧。

　　“讨厌吧，”
　　燕书禾清楚地听见她说，
　　“因为我也讨厌你，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这都是些什么奇怪的说法。

　　走道里电梯上下行的机械声和隔音一般的隔壁透过来的窸窸窣窣的讨论声，燕书禾耳朵里纷杂的声音都笼盖不住这一句扯平了，她莞尔一笑：
　　“那你为什么不试着不讨厌我们呢？”

　　嗯？
　　和许苏筱对视的眼神里她难得看到了波动，一种纠结和奇怪缠绕的情绪，就像一只没有伤害的巨蟒随时伺机盘身而出。
　　许苏筱许久才开口，像是挣扎着在寻找一个答案：
　　“因为我应该会讨厌像你们这样的人。”
　　“一些一出生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的二代少爷和小姐。”

　　听到这个解释，燕书禾承认自己在心里笑出来声。
　　她只是对这些机械的设定困住，好比被机械轮卡住不得不转的时针，许苏筱的讨厌几乎全部来自于她的刻板印象：
　　“行，那就这样吧，这样也挺好。”
　　语气轻松地让许苏筱奇怪地瞥了她一眼，但她无视了这个眼神又开口，
　　“你不去下午的活动吗？”

　　她点头表示肯定往外面走，才没走几步又转过身来：
　　“还有，搬宿舍那个事情，我觉得你可以再考虑一下。”
　　许苏筱说得很认真，就像是在真的深思熟虑之后给她的意见，
　　“毕竟宿舍在学校，还是很方便的。而且还能和你那个好朋友一起。”

　　还真是个矛盾的人。
　　“好。”
　　燕书禾点头答应下，看着许苏筱走出房间关上门才坐下把饭盒从塑料袋子里面拿出来。从塑料盖透过去，看见了很爱吃的丝瓜，一下子觉得心情大好便拿起手机阅读社交弹框：
　　【还好吗】

　　这是一条来自半个小时前的消息，她能想到赵弋峥小心试探的表情，便拍了张打开饭盒的照片发了过去：
　　【拿到饭盒了，很好吃~】
　　【到底是哪个不留名的好心人给的~~】

　　对面回答地很迅速：
　　【现在呢心情好点了吗】

　　还是在担心她的情绪。
　　燕书禾夹着炒虾塞进嘴里：
　　【好很多了~】
　　【而且还解决了点私人恩怨。】
　　【转圈小猫.jpg】

　　许久，燕书禾再打开聊天框：
　　【那现在能给某个蹲在门外俩小时的人开个门吗】

　　！？
　　燕书禾连忙从座位上跳起来跑去开门，亲眼看见了扶着墙艰难站起来的赵弋峥：
　　“不是，刚刚给许苏筱开门，你怎么不出声啊喂。”
　　第一时间是责备但更多是担心。她伸手连忙去扶住赵弋峥，但是碍于房间是两个女生的私人空间，她也不好邀请赵弋峥进来坐只好引导着他放松。

　　“想让你们好好解决一下。”
　　他嘟囔着回答，又开口，
　　“那个u盘是她跑了一个中午拿到的。我在监控室碰到她了，竟然比我先早一步。”
　　他说话的时候低着头时不时瞟一眼燕书禾的表情。

　　“嗯。”
　　不知道为什么，赵弋峥总是给她一直做事恰到好处的感觉。正好符合她的心意，正好符合她的预期，还正好在恰当的时间出现。
　　她歪头说：
　　“赵弋峥，之前我们出去总是吃饭的，要不今晚我们去看星星吧。”
　　燕书禾忽闪忽闪的眼睛盯着他。
　　其实她想说，我们试着换一种相处方式更多点了解吧。
　　但是心里想的她很少能这么直白就说出来。忍不住地，燕书禾已经想到两人相互依靠坐在草地上互诉衷心的画面:
　　“带着爱吃的小零食和饮料，找一片草地。”

　　“不行。”
　　却得到他明令的否定。

　　就像扣掉了燕书禾蓄电的插座：
　　“为什么！”
　　她还想要据理力争：
　　“你在……”

　　“不安全。”
　　不知道为什么，听见要出门第一时间他关心的是燕书禾安危，尽管自己在场，但也不能保证她百分之百的安全，更何况他不可能随时都在。
　　不过看着女孩失望的表情，他知道这句话可能有些重了，于是又开口，
　　“如果你觉得总是吃饭无聊，那去室内活动场呢？”

　　“哪？”

　　“比如说室内绳索？”

　　刚撇嘴的燕书禾又笑起来，但是还装作不情愿的样子：
　　“也行”

　　但是眼前的少年，每每看着女孩笑起来就像是闻到醇香的美酒忍不住沉进去。
　　这种感觉不是一开始就有的。
　　刚开始见到燕书禾第一眼，他并没有觉得她有多特殊。从前追着他跑的堆里不少这种长相的女孩，是他平平淡淡不感兴趣也不说不上喜欢的长相。
　　所以当他们说到“或许能和温家宇对抗的只有燕书禾”的时候，他并不觉得这是件多难办的事情。
　　但后来，也许就是那种契机，每次站在她面前和她交流时，她的每句话每次笑容都能勾起赵弋峥内心最舒适的温柔感觉，他才发现——
　　靠近她，是他做过最危险的事情了。

　　但他从来没有为此后悔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