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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我一定杀了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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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左右看了看,面前楼阁高挺,四周她正坐在一小马扎上撑脸,想来先前就坐在这打盹。
这又是哪里?
少宗主?
她脑袋一疼,嘶了一声。
粉面少女见她醒过神来朝一边嘟囔一声,“之前这么机灵今天这是怎么了?”
戚霜沂起身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现在的穿着打扮,蜜合色内衬外罩鹅黄小袄最外头还批了件绒毛披风。
面前几人几乎都是这样打扮。
她提起方才那少女示意她带着走的东西,木制盒子上下两层,把手上还雕着祥云纹,提是提起来,但她对现在的情况一无所知,暗暗咬了舌尖确定自己现在不是在做梦,开口问:“姐姐,我要去哪?”
那少女一愣,随即又气又笑,手尖在她脑袋上戳了一下,戳的她脑袋一偏,“你瞧瞧这妮子睡迷糊了。”少女与身边人说完,揽上她的肩,带出了门,现在她正在几道石头台阶上,举目四望,深山巨木,因着身处高山顶,层层雾霭漂浮,倒是有点像昭行山的风光。
少女修长的手指点了一座山峰,比之更高,从山腰起就是一片洁白,终年积雪覆盖,不见绿意。
“少宗主点名要饮汤,快快送去吧。”
少宗主,她再次听见这个称呼,清醒过来的脑袋转的极快,心中顿时掠过一个名姓,不可置信,“沈明霁?”
少女轻呼一声,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收了笑意,“今日怎么回事,一惊一乍,直呼少宗主名讳太过无礼,等送完东西自去领罚。”
戚霜沂被她伸手一推,提着东西深一脚浅一脚离开,她怎么会来缥缈宗?这个身体又是怎么回事?
两次睡醒起来她都在不同的身体里,她可从未听闻走火入魔灵力暴走之后会出现这样情状。
沈明霁……她竟然到了他的宗门之内,她瞧了一眼手中提着的木盒,这倒是杀他报仇的好机会。心中升起这个念头戚霜沂突然想起测试此时身体灵力,不知换了个身体,可储存的灵力是否多些?
抬手捏诀,眨眼间积聚云层,待她架云而行终于在眼眸中闪过兴致勃勃,缥缈宗收人要求极高,难怪一个在外宗门帮忙的弟子也能有这等灵力贮存,这是在她自走火入魔后第一次流畅运用灵力。
可想了片刻又黑了脸,以她现在的灵力身手,要杀了沈明霁难如登天,她咬咬牙,待看清眼前形势又想着别让此人认出这人芯被换成了她,否则能够一剑将她穿胸的人怕是不会嫌麻烦把她打个魂飞魄散。
除此之外,她眸光闪了闪,似乎可以打听打听自己的身体所在是不是与沈明霁有关。
大概率上一定在缥缈宗,否则面对昭行山的诘问他们大可底气十足说与自己无关。
不知沈明霁可知现在她的魂灵可以这样随处飘荡。
驾云无聊,她又想昭行山是如何探知出她的失踪与沈明霁有瓜葛,当时常澐山可只有他们两人,她自小不爱受约束,寻踪符向来不会打到她体内,师父偏疼她,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许是师父出关除了手来寻她,不知只十年闭关会不会扰了师父修行。
越靠近沈明霁所在的山越需要灵力御寒,云层再也支撑不住,在她正要降落之际,远远感受到一阵强有力的阵法波动。
波动来的毫无征兆,大大的灵力撞击直接将她从云层之上打落下来。
戚霜沂下意识抱着木盒借用灵力在空中翻滚,十分小心才保持住身形,下降时站的安稳,这具身体修炼没有多久,浑身灵力到此算是用了一大半。
嘴角抽了抽,现在身无长物,想给他下毒都做不到。
半山腰被强制性收了灵力步行,迎着寒风上山,她一边在心中骂沈明霁贪生怕死,一边又在好奇缥缈宗的护山阵法。
昭行山也有这样的阵法,却远没有这样霸道,连驾云而行都不准。
寒风呼号,一身的灵力到她上了山顶恰恰用尽,跟算好了似的半点不剩。她抿唇打量面前楼阁,双层小楼立在平底,两面开阔,两面被林木包围,屋上却不如外头一片雪白,飞雪飘落跟商量好似的全部避开。
不远处有一座四面漏风的石亭,怪异的是上头摆着一套茶具,被斟好的茶在这样的天气中还泛着热气。
她心中泛起对沈明霁日常修炼的好奇,修仙界总是传言缥缈宗少宗主天赋绝伦又勤缀不息,出宗行事不过百余年名头就几乎要赶上昭行山独占鳌头数百年的那位少年天才。
也就是她,在沈明霁的名字出现之前,戚霜沂这三个字在修仙界也是大名鼎鼎金光闪闪,多了个人和她齐头并进,立马激起她奋发进取的心,至此修炼更加刻苦,手中剑柄刻痕日渐增多。
可惜这个恃才傲物的年轻人私底下毫无君子之风,是个十足的趁人之危小人。
她最开始也将他列为可结交认识的人物,俩人名头打来打去打不出胜负,多是没有直接交手的缘故,只是世人不知,她却清楚。
私下几次碰见此人滥杀无辜取宝,狭路相逢偏要为难后,自那之后她就视他为敌,连见一面都嫌伤眼。
更别提在她走火入魔恰巧碰见他时,这人二话不说提剑就来杀。
戚霜沂深深呼吸两下,压下心头躁动,提着木盒进门。
不过一层木头阻隔,一进大门,连门都没关,外头咆哮呼号像谁在大哭的声音全然被阻隔在门外。
屋内静悄悄,没有半点气息,难道他出门了?
她思虑片刻,将木盒放在桌上,放轻步伐,试图在屋内搜寻一番,正往里走了两步,忽然传出一阵闷哼,紧接着两声急促的呼吸声听的她一愣。
在她反应过来后挑了挑眉,随即对自己气急,她就输给这样一个人?!在宗门白日宣淫不知廉耻之徒?!
腹诽刚落下,内屋一道喷吐声传出。
不太对,她蹙眉拉开木门,手上触摸才发现这镂空雕刻薄薄一层与扇骨无益,沈明霁的爱好真是奇怪。
她进门就见盘腿坐在窗边软榻之上的沈明霁闭眼调息,胸膛宝石蓝衣领上附着星星血迹似炸开的花,嘴角猩红犹在,想来方才是他吐的血。
她立在不过他五步之前,进门声没有引起他半点反应,果真风水轮流转,不知当时趁她走火入魔给了穿心一剑的沈明霁是否会想到现在入了魔障的自己会暴露在她眼前?
目视着打坐阖眼之人,心中天人交战,要不要如他一般趁虚而入取他性命?此时的她能够得手的几率可大的多。
可她不愿成为与他一般小人,咬牙顿了脚步。
可就在她靠近沈明霁不过一臂距离,强有力的灵力漩涡在她能感知到却无法避开的境遇下将她瞬间吸了进去。
比刚刚醒来之际的眩晕更加严重,五脏六腑都要在这翻腾之中被她从嘴里吐出来,原本就不是她的身体,不知因何缘故会在此身,如今这样强度的腾转跌撞,几乎要把她的魂灵生生撞飞出去。
就在此时,眼前没有任何铺垫,骤然清明,眼前林木翠绿,耳边传来鸟叫幽鸣。
她被疾风拍在地上,口唇间全是短草泥土,呸了好几下这才起身拍了拍麻木的大腿膝盖,疼的她倒吸一口气。
方才处境怪异,如果不出她所料,她应当被拉入了沈明霁的心魔之中,若是沈明霁难以逃出,轻则重伤损失修为,重则走火入魔丧失理智灵力。
她含恨咬牙,怎么当时就没有给她一个心魔的过渡,上来就是走火入魔?天道未免太不公平。
她冷哼一声,环顾四周想看清现在究竟处于什么情景之下。
就在她转身之际风云突变,电闪雷鸣,雷光落下她不得不抬手挡光,待她眼前清晰,瞧见不远处倒着一个人,就穿着今日她见着的衣袍。
只是此时他可半点体面都无,浑身上下衣衫破烂焦黄,面目鲜血淋漓,半个身体像是浸染在鲜血之中。
她立马明白这是个什么景象,雷劫,沈明霁的心魔是他在历雷劫。
这确实是所有修仙者心中一道悬而未决的坎,她对此不便多说什么,因为她当初只身扛雷劫以最短时间连过五道的事迹现在还在修仙界口口相传。
只是她不知道沈明霁居然内心也会惧怕这绝大多数人都害怕的考验?
心中不知何种滋味,沈明霁其实也是个普通人的念头才在心中转了两圈,就见一道清隽的人影由远及近。
戚霜沂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却见那人面容模糊,瞧不清半点。
她瞧来人身形和头饰打扮,肯定此人是个女子。
来人眼见沈明霁如此情状二话不说将他背起扛在身上,任由鲜血染红自己肩背,左手固定背后人,右手持剑立在原地。
虽然她自己情状也没有比沈明霁好上多少,一身血渍泥印,只是一个躺着一个站着的区别。
她忍不住在心中赞了一句这女子身法利落,是位女中豪杰。
刚叹完又想这立在这是为了做什么,不过片刻远处断崖之下上来数十个手持刀剑法器的修士,以这俩人为圆心渐渐围拢过来。
沈明霁的心魔在她心中印象再次刷新,原来重点不在雷劫,而是与红粉佳颜被逼到穷途末路啊,还是一个被英雄救美的故事。
她听沈明霁开口咬着牙根与背着他的女子商量对策,俩人对话简洁明了,三两句话之下接连有了好些个主意,听的她连连点头,确实要这样。
背人的没逃,被救的也没说些放下我你先走的白痴话,看来他们之间还真是情深义重。没想到沈明霁还有这样一位能交托后背的好友,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
她被卷进心魔中却好似一个透明人,瞧一瞧沈明霁过往的笑话也甚是不错,就在她准备盘腿坐下看戏之时,虚空之中波澜骤起,好似海里卷起的波浪,把面前正在经过的画面打碎。
那被甩碎的痛苦又出现了,捂着脑袋试图固定,却在反转之中完全无法控制,他的心魔跟本人一样讨厌。
眩晕还未结束,被甩出眼泪的戚霜沂眨了眨眼感知自己似乎从他心魔里出来,浑身酸痛无力,双腿一软就要嗑在脚踏之上。
却在下一瞬被抓住了手腕,落入一个强劲结实的怀抱,虽隔着厚重披风,清淡的林间气息混杂积雪,凛冽的气息登时充斥了她的鼻尖。
与此同时,头顶传来一句低喃,“玄封......”
戚霜沂愣了片刻,紧接着冷笑连连,咬牙道:“拿人当替身也不瞧瞧眼前人是谁。”话音落下,抓住环绕在她面前的胳膊狠狠咬了下去。
血腥立马萦绕唇舌不散,她眼前阵阵朦胧迷茫,困意用她完全不能抵挡的速度席卷了她,陷入沉眠之际她心中只两个念头。
沈明霁的血难道有催眠疗效不曾?
还有,玄封——
这名字好似有点耳熟,好像在哪里听过,是在哪里呢……
她陷入了一片黑暗。
床榻之上环抱着她的人渐渐睁开了眼睛,松开正抓握着的她的手腕,若是她清醒,就能看见他眼中绝不是陷入心魔的疯狂与混乱,明明清明却带着浓烈的悲伤。
昏睡过去的人占领了软榻,身披绒被睡的面容平和,站在身边静静凝望着的沈明霁拂过她的鬓发,片刻后披上外袍出了木门。
烈风吹的他衣袍翻飞,站在崖边一言不发,雪花顺着他的五官飘然落下,点点湿意在他身上显现,他抛却了所有灵力防御,任由飞雪烈风打在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会儿也许是半盏茶,虚空之中积雪瞬间凝成实质,温润的剑光萦绕在剑身之上,一剑划过。
充斥怒意和暴躁的剑锋将山顶刻下一道深深的印痕。
“我一定杀了他。”强烈的情绪在这一剑之中全被带离了身体,深邃漆黑的眼眸看着剑尖,只剩下无尽的寒意和决绝。
狂风呼嚎中,一道浅浅的叹息从屋后传出。
......
昭行山-某高崖之上。
盘坐在石头之上的青年苍白发丝随风浮动,脸上额角红痣若隐若现,他未睁眼,唇角却勾了勾。
清风掠走了几声呢喃,微不可闻,好像是——
“原来在缥缈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