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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你究竟是什么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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戚霜沂听见这个名字眉心跳了一下,她没想到会在这样一个地方,跟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再听见这个名字,可他开口要她带的话,她又能想到,为什么会是这个名字。
无瘴崖每日被阵法打发出来的人数不胜数,能说自己与诡医有交情的能有几个?普天之下能够让诡医亲自开口用‘请’的又有几个。
她知道归知道,可对方如果是沈明霁,那就另当别论了,沈明霁与她名声齐头并进,好一段时间俩人几乎都在人的嘴里前后脚出现,戚霜沂曾经去过缥缈宗观礼,瞧见过沈明霁举剑化阵震动天地。
否则也不会被戚霜沂视为宿敌,能力够不上的人也能沦落看也不愿看到的境地,可若是能力足够强。
戚霜沂咬牙也得超过他。
再开口事语气冷了两度,在一边寻椅子坐下,“哦?”
诡医从不看人脸色,既是看不出,也是懒得看,更是不想看,自顾自道:“初次见面原以为你是普通凡人,今日身上倒是有些灵力,想来也是修仙者。”
“缥缈宗不是你们修仙界的大派么,我给你这样一个与他们少宗主亲近的机会你还不知感恩?!”说到最后诡医带了些情绪,话里话外都是说戚霜沂不知好歹。
她正要开口呛声,一阵清咳声扰了俩人怪异的对话。
一直默不作声的沈黯不知什么时候端茶在喝,此时沈黯被茶水烫到舌头一直呛咳,暗暗呼气,眼瞧着两人视线移到他身上,眼角绯红掠过,不好意思道:“你们继续。”
剑拔弩张不过霎那间,过了也就过了,再次回到原本话题俩人的语义都回收了些许,戚霜沂心念一动,问:“我听说当今修仙界也有与沈明霁齐名之人,为什么非是沈明霁?”
听到这话,诡医不显惊讶,捧着侍女给他热的奶茶倒在竹筒中,热奶混着茶叶炖煮,又在热时放在竹筒中晃一晃,他且爱喝这一口,当下心情好了不少。
“你是说戚霜沂,”诡医在氤氲的热气中眨了眨眼,“若她还在,寻她倒也应当,我与她师父还算有些交情。”
戚霜沂心头一跳,她对诡医会提她的名字有点预料,但是听见他语气淡淡似乎有些可惜,平常心也被吊起,不露痕迹问:“怎么说?我听说这位戚霜沂也很厉害才对。”
她忽然意识到,她想要打听三年后休闲界的消息,面前的人是一个很好的途径,诡医不出无瘴谷却知江湖事。
“是啊,”诡医刚应完,忽然似笑非笑斜眼看她,“怎么,还想套我的话?”
戚霜沂垂眸喝茶,“我立誓以戚霜沂为榜样,修道修仙自然爱听她的事。”她对自己的自吹自擂完全没有任何负担,说起自己厉害面上一片安然。
诡医点点头,竟没有反驳,却是语气带了点遗憾,“可惜世事难料,你的这位榜样已经三年没有消息传出,大多数人都说她走火入魔死了。”
“死了?”戚霜沂放下茶盏,“我闭关几年久不闻这些事,难道昭行山没有去找她吗?”
“闭关?”诡医视线戏谑打量她,对于她闭关苦修出来还是只有这点灵力感到好笑,虽然没有开口说话,但脸上显现的一干二净,‘就你这个程度已经是闭关几年的效果?’
戚霜沂好似没有看见他的嘲讽,只好奇自己刚刚问的事。
诡医每天闲聊的时间都有定数,今天聊的太多已经让他有点乏味,也有今日起的太早的缘故,偏头打了个哈欠道:“找自然是找了,可惜昭行山里头能做主的几个都在闭关,那些百余年修为的小辈又能翻出什么风浪,你若是好奇自己榜样如何,去了虚城寻昭行山的人细细问过便是。”
他正要打发走她,又好似突然想起什么,“对了,我那小徒儿想要寻个伴儿,瞧上了你那忠心的侍女,让我且来问问你能不能割爱?”
“带回无瘴崖,做什么?”
“我做什么,她就做什么。”诡医说的理所当然。
戚霜沂点过头,表示自己知道了,“此事我要问过她才能回复你。”
诡医本人对一个丫头的来去兴趣不大,摆摆手让她离开。
戚霜沂和沈黯一前一后从小厅出来,她刚刚听闻昭行山的事,心绪起伏,诡医说的几乎与她想的一致,她出山之前师父并几个师叔就在闭关,除去正在云游和准备渡劫的师叔,山内能够做主的师叔实在没有几个。
外头人看着昭行山山大业大,门徒众多,但是担任数十年管理的戚霜沂却是知道,山外层管理严苛,可内层弟子的管理实在松散,分派给所有师父后,山主便撒开手不管了。
师父的亲传弟子仅她一人,有她在山,这么多年来几乎都是由她来主持活动,也不知道她不在,师妹师弟他们会怎么样。
她几步中已然想了很多,但此时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戚霜沂路过一直关注里面动静的隐临,见她身影站直目视,与他对视一眼开口道;“跟我出来。”
隐临闻言放下手中东西,快步跟了上去,在身后一言不发,他们心知肚明要聊什么,两人怀着不同的情绪思想,穿过走廊,越过洞门。
戚霜沂停住脚步。
隐临比她高许多,二人隔着四五步,身上带着泥土污渍怕沾染到戚霜沂,故而就这面前的距离后退一步,即使她现在身上并不算洁白干净。
戚霜沂见他动作,抬眼将原本想再次用来搪塞的借口压下,他们主仆间的情谊有多深她半点都不知道,与其让人内心惴惴惶恐不安,不如一把子说清,尽管她要承受身份暴露的危险。可她转而又想,也未必一定暴露,他们想要戚引知完整到家的愿望是一致的。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在这具身体中几乎找不到戚引知的影子,但她能肯定,她依旧在这具身体中。
“你心中有猜想,我知道。”外头的风雪停了,可现在依旧是深冬时节,身上流通的灵力带着暖意流向四肢,虽然站在迎风口可她半点也不觉得冷,倒是隐临在察觉到风行,侧步抵挡住了风的来处。
“我……”隐临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想的没错,我不是她。”戚霜沂望向天边,远处有她的家她的师弟师妹,有剑有灵力,现在的她什么都没有,“我也不是戚寻。”
隐临说:“我知道。”戚寻只是一个化名。
“我占据你家小姐的身体实在迫不得已,但你可以放心,我不会对她不利,只是她现在依旧在沉睡,”
她没有说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醒来就在这具身体中,对没有接触过修道修仙的人这些话实在让人难以置信,她用最简洁的话来解释清楚自己的打算,“我也可以跟你保证会把她完好无损带回侯府,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
“我要留下!”隐临隐隐知道戚霜沂要给他的两条路俱是什么,相处这几天第一次抢在她开口前说话,这对他一直以来接受的训诫规范来说已经算是无礼。
他单膝跪下行礼,抬头看她,“隐临曾经发誓,要誓死保卫小姐。”
戚霜沂觉得他甚是有些像自己,认定什么就坚持什么,眼中澄澈,不过双十的少年人只有一个目的,她毫不怀疑隐临说的誓死效忠是以命相报,可她无法开口劝导什么,例如自己的性命同样万分重要之类的话。
她伸手将他扶起,就像那日马车边的初见。
这是隐临和戚引知之间的羁绊,而非她这个外来者可以置喙。
所以,她只说了一句,“既要留在我身边,你得听我的,我顺利,你小姐也顺利。”
隐临再次发誓,“是……”
戚霜沂没有说自己的真名,示意他,“叫我戚寻就好。关于我的真名,你以后会知道的。”等我找回我的身体,我的剑。
她要说的已经说完,扶着藤叉要隐临去把沈黯叫来,一向麻利的隐临犹豫片刻,说:“沈黯不似表面简单……戚寻,你要小心他。”
戚霜沂笑了一下,“多谢,我知道的。”
沈黯来的时候她正看着天空出神,诡医似乎从来不给自己的草木修剪枝丫,横七竖八随心所欲生长的枝杈将她的人横隔在道道绿意中。
沈黯站在海棠门边静静看了片刻,直到戚霜沂注意到身侧人影,扭头看他。
“你寻我。”沈黯身形瘦削,慢慢走近,高挑的马尾迎风鼓动,他不得不伸手将不听话飞扬的发丝按下,可两人只隔着两步距离,发丝随风,细细绕绕触碰到了戚霜沂的脸。
她抓了两下细痒的脸。
“你究竟是什么人?”戚霜沂不想费心去猜,也如与隐临聊天那般直来直往。
沈那黯失笑,“无名散修罢了。”
戚霜沂在之前确实没有听见过沈黯的名字,另一位与他本家姓的人,与他也全然不像。
“重伤之下遇见你们实属运气,而后听见你们要去虚城我也要去,修仙者大会即将召开,各列门派会在此时招选弟子,我此行是为了这个。”沈黯那张清秀的脸因为一晚上的奔波与戚霜沂的脸色无异,俩人面对面俱是一幅苍白神色。
这场面说实在的,有点好笑,戚霜沂想起他自己病重得靠诡医侍女医药缓和的身体,竟还给她匀出些灵力暖身支撑。
“你借法大伤元气,又要放侍女去学医,身边只剩一个侍卫,去到虚城确定不要我的帮忙?”
“你太小看我。”戚霜沂不愿多说,拢好衣领转身想走,又被身后沈黯叫住。
“抱歉,算我与你商量,我想再与你们一道走。”沈黯开口挽留,只是说话间声音带上笑意,“或许你与缥缈宗少宗主传话可以带上我,你知道修道修仙者没有人不想进缥缈宗。”
“缥缈宗?”戚霜沂侧头看他,上下打量他,似乎十分质疑他的眼光,“昭行山比他强上百倍。”
沈黯笑意不改,点头认同,“你若有昭行山的人脉,我自然更想跟着你了。”
“其实,我还想问一件事。”
“什么人?”
“方才见你听到一人的名字面色不好,想问你和他——”
这是在婉转打听她和沈明霁的关系了,一位想投机取巧的修士,戚霜沂并不反感这样的人,他所求不过一张更容易的入场券。
“你认识沈明霁?”戚霜沂说。
“怎么,缥缈宗少宗主,修仙之人应该无人不知吧。”沈黯拢了袖口。
趁人之危的小人,戚霜沂面无表情腹诽,一听见这个名字心中莫名生出一股怒意,可她又不是喜欢在他人面前嚼舌根的人,牙根咬了咬最后只说了一句,“日后休要在我面前提他。”
“你与他有仇?”
“他我相见,非死即伤。”戚霜沂冷声道。
“你如此厌恶他,原因是何?”沈黯问道。
“沈公子未免太多管闲事。”戚霜沂不愿多说。
沈黯略微一怔,沉默片刻,“我知道了。”
她转身与他约定,话题拉回之前,“你若要与我们去虚城,路上得听我的,你若想要世家大宗的外门弟子名额,到时候我会给你写荐帖。”
沈黯也不问她的身份,闻言微微一笑,“那就多谢你了。”
戚霜沂带他上路确实有私心,身边有一位能够调动灵力的人,方便许多。这也是她先前将话没有说死的缘故,只要沈黯心中也有想法,那两人既是一拍即合。
沈黯摊手,“我一向很听你的话,而且——”他抖了抖袖口,方才被戚霜沂拍落的手掌再次摊开,“你丢失的小蛇可是这条?”
青绿色的蛇身颜色更淡了些,透色蛇尾偏透粉色,蛇头圆润,从袖子中再见白昼,那双金色瞳孔愣了一会,蛇芯出没,在空气中闻到了熟悉味道。
“昨晚在车上找到,可一直没有机会给你。”
戚霜沂快步上前,伸手在他手掌边缘,小蛇吐芯试探片刻,紧接着快速滑动,绕过她的手掌钻进了她的衣袖。
“他好像——”沈黯见他去的毫不犹豫,斟酌着用词。
“他想我了。”戚霜沂拍了拍手腕以做安抚,脱离沈黯的小蛇形容谄媚,认真蹭了蹭她的指尖,失而复得的惊喜实在令人欣喜,戚霜沂用眼神问询,还有事吗?
见他不再说话,拢着袖口转身离开,如同小蛇离开沈黯一般,走的干脆利落。
沈黯微怔,眼前人只剩下个背影,刚刚说的话犹在耳边,冬风掠过耳际,告诉他刚刚是真切的声音,他回过神来笑了一下。
“嗯,他想你了。”
海棠门边海棠花开,悠悠冷风拂过带来一句呢喃,除了风,谁也没听清。
“非死即伤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