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骄难为》寒山独见月

18、交锋（一）天山脚下

　　原本三人的旅程，因着絮弗的加入，反倒变得格外顺畅。
　　太渊城毗邻璧京，尽管人界由皇族统治，但自仙门设立以来，太渊名义上仍是人族领地，实际几乎完全由仙门掌控。
　　自入城起，三人便察觉城中异常。
　　街道上往来百姓稀少，开门的商铺也寥寥无几，整个街巷显得冷清寂寥。
　　路过的百姓见到三人，眼神中流露出几分戒备，直到看到絮弗，方才敛了神色，示以微笑。
　　晏瑜感到有些不适，忍不住开口问道
　　“絮弗姑娘，不知城中可是有何事发生，怎的如此冷清？”
　　絮弗神色如常
　　“晏小姐不必忧心，太渊城一向如此。仙门已经许久未曾招收弟子，所以城中鲜少有外乡人来，百姓自然好奇。”
　　晏随不动声色地细细观察着一家开着的商铺，却见铺子里竟无一个客人，掌柜从柜台后探出半个头，眼神却始终紧盯着外面走过的几人。
　　一个开门做生意的商人，竟不招揽生意，也不关心店内是否有客人光顾，反而对外来之人表现得格外关注，这显然不合情理。
　　晏瑜似乎也察觉到了异常，不着痕迹地与晏随对了一个眼神，不由得握紧了腰间的天星镜。
　　妖族喜阴避阳，虽已至冬日，沿着太渊内城到天山以南，依旧暖阳照耀；而天山以北连接着一片泥潭池沼，此处阴气最盛。
　　妖皇若要躲藏，自然会寻阴寒之处。不过这些他们能想到，莲昱也不例外。
　　早在两日前，莲昱便已带领众多弟子前往搜寻，却仍未有线索。如今若贸然前去，极有可能与莲昱等人相遇。
　　三人虽已掩去真容，可难免有被认出的风险，只好先从天山脚下寻起。
　　天山高达数万丈，顶峰灵气充沛，与神界相接，正是仙门所在。光是来到山脚下，便已能感受到远胜于人界其他领域的灵气。
　　百年来，曾有不少人族争先恐后居于山脚下，只为能受些丰盈灵气的滋养，或能因此生出灵根，入仙门修炼。
　　至于为何无人在天山之上安家，是因天山受浓雾笼罩，山中草木丰茂，地形繁复，一旦踏入其中，别说找寻上山的路，便是想退出来也几乎不可能。
　　当初仙门建立之时，亦是仰仗坤灵十位神官联手布下阵法，方才让仙门弟子能在山脚与顶峰间自由穿行。即便是修为高深如圜慧仙尊，亦无法凭一己之力在天山中行走自如。
　　絮弗带着三人穿梭于林中，沿着山脚一路向北走去。
　　张行走在队伍最后头，一路东张西望，不住赞道
　　“真不愧是修仙宝地，瞧瞧这些树木，这般高耸！”
　　晏瑜亦是感叹
　　“难怪仙门在此立址，光是行走其间，亦觉浑身轻快。”
　　晏随抬头望向一望无际的山体，重重浓雾遮盖之下，只觉为这天山更加几分神秘。
　　四人不知走了多久，在前方依稀见到了一方小院，不过此处林木繁密，难以辨认。
　　稍走近些，方才看清，那的确是一座小木屋，屋前还有一片小小的园子。
　　不过园中似遭匪徒洗劫过一般，散落着不少碎瓦，有一男子正弯腰将碎瓦一片片捡起，不住叹息。
　　男子听闻有脚步声传来，立马起身。
　　未待几人走近，男子便警惕道
　　“你们是何人？”
　　晏随停下脚步，温声答道
　　“在下与家人误入林中，迷失方向，想向公子打听个路。”
　　男子面露狐疑
　　“误入？公子找借口也该找个合理些的。”
　　不待晏随开口，男子便坚决道
　　“公子还是速速离去吧，无论你是误入还是有意，我都帮不了你们。”
　　见男子如此防备，晏随微微一笑，解释道
　　“不瞒公子，我等奉二皇子之命前来协助仙门搜寻妖族。”
　　说着，他从怀中取出那块御赐令牌，不着痕迹地遮住了令牌背后的“晏”字。
　　一听是璧京派来的人，又见那枚令牌，男子脸色缓和了些，话语中的防备却不减
　　“既如此，公子当去城中寻府尹，托府尹为四位带路才是，怎的如此鲁莽便独自进来了？”
　　晏随收敛笑意，试探道
　　“太渊城中冷清异常，我等心有疑虑，便先来一探究竟。”
　　他看着面前的男子，见对方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便顺势问起
　　“公子家中可是有贼人来过，怎的如此凌乱？”
　　男子神色犹豫，沉默片刻，似是下定了决心
　　“几位请进。”
　　四人入屋，却见榻上躺着一位苍老的妇人。
　　屋内仅有三张小凳，见男子有些局促，絮弗便主动提出在门外守候。
　　男子见状心下稍安，向老妇人低声解释了几句，便请三人落座。
　　待几人坐定，男子缓缓开口
　　“各位既已察觉城中异常，实在不该再入林中来。无论诸位身份是否如你们所说，恐怕都再难离开太渊城了。”
　　此话一出，屋内几人皆是心中一紧。
　　晏随眉头微皱
　　“此话怎讲？”
　　男子苦笑
　　“公子可知为何城中如今百姓稀少？因为当年太渊城真正的百姓，如今都被迫居住在山脚下的这片林子里。”
　　男子语气悲凉，却带着决绝
　　“诸位所见的城中百姓，不过是仙门刻意安排；常人来到太渊城，最多在城中逛逛便会离开，无人能够进到这片林子中来。”
　　“我不知你们如何进入林中，但若被仙门发现，恐怕再难离开此地！”
　　晏随心头一沉，回想起城中种种异状。这太渊城，原只是仙门一手打造给外人看的。
　　或许正因如此，男子才会对几人有所怀疑。如今愿意全盘拖出，估计也是认定了几人再难逃离此地。
　　晏随佯装气愤道
　　“仙门竟如此放肆，敢私自圈禁百姓，待我等回禀了二皇子，定要仙门付出代价！”
　　絮弗在门外听得此言，眼神怪异地朝里看来。见晏随满脸凛然正义，忍俊不禁的收回了目光。
　　男子苦笑着摇头
　　“诸位还是担心自己吧。仙门弟子近日频繁入林探查，若知晓你们曾来过这里……”
　　男子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晏随颔首，拱了拱手
　　“多谢提醒，敢问公子，院中狼藉可是仙门所为？”
　　男子黯然点头，声音低哑
　　“近日仙门弟子屡次前来查探，稍不顺从便施法打砸，好在今日损毁的只是些瓦砾……”
　　他哀切地看向榻上老妇人
　　“家母也是被这动静惊吓，至今还躺在榻上无法动弹。”
　　晏瑜忍不住宽慰
　　“公子莫担心，待我们离开太渊，必将实情禀明。”
　　张行则愤愤道
　　“我说这仙门就没一个好东西，在外头兴风作浪就罢了，竟还欺负手无寸铁的百姓！”
　　说罢，几人便听屋外传来一阵轻咳。
　　张行似是才想起门外的絮弗，急忙住了嘴。
　　晏随目光沉沉地看向门口之人，仙门，究竟隐藏了多少秘密？
　　他缓缓起身，向男子告辞
　　“多谢公子告知真相，我等在此处久留恐怕只会让公子惹祸上身。今日之事，我等定会保密，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