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狗孩子》斯鸟

2、第 2 章

　　职校的生活日复一日单调枯燥，许月灵不想读书，上课的时候就跟珍珍坐在座位上蒙头大睡。
　　唯一会认真听课的只有小清，她想考大学。
　　许月灵对未来没有太多的想法，她没办法想得太远，眼下她只希望自己能够健康地活下去。所以唯一肯定的是，她要找到厉害的保护神。
　　即便昨天李重方没有搭理她，她也没气馁。
　　上午第一节下课后，她就又偷偷溜出了学校。
　　珍珍到处帮她打听到了，今天上午李重方会在镇中出现。
　　所以她们都不明白，李重方去镇中干什么，但是许月灵还是揣上自己的情书再次出发了。
　　职校跟镇中的方向一南一北，许月灵花了一个多小时，才来到镇中的侧门。
　　她不能从正门进去，侧门是最好的选择。
　　镇中的侧门面向后山开着。
　　依山而建，却又不是彻底远离繁华，走出一条几百米长的街，就是市中心了。镇中的选址可以让学生们静心学习，也能让他们充分享受到最便利的生活。
　　珍珍给的消息是，去高三三班找李重方。
　　许月灵两步一爬，翻过高高的围墙，轻轻跳进了镇中校园里。
　　她对镇中很熟悉，毕竟两年前自己也是里面的学生。
　　后来因为打人事件被叫家长。许栋才就让她直接滚到职校里，再也不管她的学习了。
　　其实校方只是想给予她警告处分的。
　　但是叶正芬不同意。
　　因为挨打的是她的亲女儿，许月灵的继姐，叶西。
　　于是许月灵短暂的镇中生涯就此结束。
　　但她不伤心，也不难过。
　　就算考上大学，许栋才也不一定让自己去念。上职校挺好的，毕业了就直接去打工，他管不着自己。
　　这是十六岁时幼稚的许月灵，唯一能安慰自己的话。

　　走出一片不算茂密的小树林，还要再穿过一个给学生休息的小凉亭，许月灵就能走到高三的教学楼下了。
　　此时正是上课时间，朗朗读书声回荡在校园的操场上，伴随着时不时的吹哨声，与“一二一”的口令呐喊。
　　有人在上语文课，有人在上体育课。
　　还有人在小凉亭里跟外校人员进行交易？
　　许月灵站得远，看不清。但是她又不能凑上前去看，只能站在一根大柱子后面，往凉亭看起。
　　李重方还是穿的昨天那一身，黑色皮衣加一条深色牛仔裤。大冷天的，也不知道他有没有穿秋裤，不冷吗……
　　胡思乱想间，许月灵看到了他对面的人。
　　是个男生。
　　而且是坐在轮椅上的。
　　许月灵看不清他的面容，但依旧能感觉到男生身上不同于南市人的气质，更凌厉也更冰冷。
　　举手投足间有种气定神闲的姿态。
　　两个人不知在凉亭里讲了什么，男生递给李重方一个纸袋。
　　李重方接过，抽出里面的东西，是一沓厚厚的钱。
　　这是什么意思？
　　接着许月灵看到李重方像是很生气的样子，动作幅度变大，站在男生面前很愤怒地说这话，她隐约听到一些字句。
　　“……讲好的……”
　　“……这些……”
　　随后她看到李重方扬起拿着纸袋的手臂，往前用力一掷，袋子里的钱币纷纷扬扬，散落在男生面前，与地面上。
　　李重方离开了凉亭。
　　许月灵看到他走进了男厕所里，于是趁这个空隙，快速跑到男生面前。
　　小动物一样莽撞闯入的女孩，似乎令他吓了一跳。
　　许月灵站在他面前，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起来。
　　“这些钱，都是给李重方的吗？”
　　少年微微抬起脸看向面前站着的女孩。
　　虽然是仰视，但许月灵雀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压迫感。
　　他确实不是南市人。许月灵一看到他的脸就很肯定。
　　完全不一样的气质。
　　虽然坐在轮椅上，但是少年露在外边的手却不是纤细无力的，虽然很苍白，却是一种有力的瘦削。
　　与之相比更引人注意的是，他的长相。
　　疏离，冷漠，带着微混血感的英俊。
　　眉眼浓郁深邃，一双眼睛，深灰色的眼珠子，未语却含情，水淋淋的模样，看着很惹人怜爱……
　　“你是谁？”一口纯正的北市口音。
　　许月灵冲他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我是李重方的女朋友！”
　　说完便蹲了下来，开始一张一张捡起地上的纸币。
　　少年很疑惑她的举动。
　　“你在做什么？“
　　“既然是给李重方的钱，那我就先帮他收下了。”许月灵朝少年呵呵笑着，完全不在乎对方会怎么想。
　　别跟钱过不去嘛，总要有需要的时候。
　　少女脸庞的碎发随着她的笑容摆动着，被冷风吹得苍白的小脸有种近乎透明的纯情。
　　少年忽然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容，像是嘲笑，也像是冷笑。
　　“你知道这钱是用来做什么的吗？就敢捡？”
　　茫然的表情在许月灵的脸上展开，她下意识地望向男厕所的方向，看到墙内飘起的丝丝缕缕白烟，又有点放下心来。于是耐着性子问对方，“是干嘛的？”
　　他单手支起，手指微蜷，轻轻靠在太阳穴边，饶有兴味地看着许月灵。少年漂亮得如同猫科动物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在盯着猎物，唇边漾起几分感兴趣的弧度。
　　“昨晚李重方输了车赛。原本他要是能赢，我会给他一万块。”
　　少年看向少女怀中的钱币，唇边勾起的弧度加深：“可我今天给了他五万块，他却不要。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你要他为你赢得下一场更危险的比赛。”许月灵没有任何迟疑地接过话。
　　少年哑然，随后一道轻笑溢出唇角。
　　“你很聪明。”
　　“多谢夸奖。”许月灵冲少年笑笑，接着去捡地上散落的钱币，冬天的北风不停，有几张被吹到了角落，她得追着去捡。
　　五万块钱把许月灵的书包塞得满满当当的，终于捡完了最后一张钱，许月灵站起来的时候，眼前一阵发黑，过了好几秒才恢复过来。
　　她发现自己在捡钱的时候，面前这个人就一直在看她，好像看电视里的表演节目一样。
　　许月灵拍了拍鼓囊囊的书包，十分感激他。
　　“谢谢你的钱，你可真是好心人！”
　　少年从容不迫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
　　“你替他应下了？”
　　许月灵摇了摇头，自己可不敢做李重方的主，还不知道他究竟是怎样的性格呢。
　　“我只是替他收钱。”
　　“不办事还敢收钱？”少年校服松松套在身上，下面穿了一件昂贵的奢牌外套，许月灵在珍珍买的时尚杂志上看到过。
　　“你胆儿可真够肥的。”眼睛半眯着，少年的神态一下子变得锐利冷冽。
　　“你不介意的话，可以让我来替你办呀。虽然我不会骑摩托，但是有什么小电车比赛是没问题的。”许月灵把书包背上身，赚钱的事儿她可不能错过，“来职校找我，我叫许月灵。”
　　“你以为你算老几？”凉凉的声音响起，少年的眸色已彻底变冷。
　　许月灵壮着胆子微微凑近了他，一股淡淡的药香味涌入鼻腔，原来还是个要定期服药的可怜孩子。
　　“不是只有摩托车比赛才好看的，好玩的事儿多了去，我都可以帮你去做。”
　　说完，冲少年又是乖巧一笑，许月灵走出了凉亭。

　　许月灵的时间点掐得刚刚好，才走出凉亭没几步，就看到李重方也从厕所里走了出来。
　　“李重方！”
　　少女开心地跑向他，还没凑近，便能闻到一股浓浓的烟味。
　　看来李重方跟自己一样，还是很熟悉镇中的嘛。知道学校里唯一可以抽烟的地方，就是凉亭旁边的公厕了。
　　李重方浓密的眉毛皱起，好看的眉眼笼罩上一层阴影。
　　“你怎么在这？”
　　许月灵呵呵笑着走在他身边，“当然是来找你的啊！”
　　李重方往凉亭方向望去，少年不知何时已经离开…… 明明是个半残废，居然能走得那么快。
　　“你不要再来找我了。”男人冷着脸朝学校大门走去，许月灵以为他会被门卫拦下盘问一番，谁知一路上居然畅通无阻。
　　“为什么？你有女朋友了？”许月灵紧跟在他身后，追问着。
　　可是李重方不再搭理她，长腿一迈，跨上停靠在路边的摩托车，然后扭动车把手，直接离开了。
　　又被拒绝了。
　　但这回李重方别想甩掉她了。
　　许月灵骑上跟珍珍借来的小电驴，油门一拧，直直追了上去。
　　她的眼里只有李重方远去的身影，所以自然没有看到，叶西正站着操场上，隔着学校的大门，注视着她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