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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俱乐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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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竞选手的作息异于常人,十一点起,十一点休。晚上八点的饭吃过后,还有两场训练。
相思之外还有许多人想同林染打一局,不过怕中途被叫走训练,只得作罢。
大家找了个还没整理好的多余房间,闲着一张办公室和一台电脑,开机让林染用。
林染甩了甩手腕,“我可好久没打了,失误了可别笑我。”前后有两天半没碰电脑了。
听说你文盲来了,要打一局,没在游戏内的闲着的选手都凑来热闹。
“哪的话。”相思笑道。房间不大,挤满了人,他抓着电竞椅的靠背,坚决不挪位。
楚天舒因为嫌弃部分人端来的盒饭味道,身上的烟味,发酸的汗味。半选择,半无奈的渐渐挪至窗边,连电脑屏幕都看不到。想走也走不脱。
一阵阵的欢呼,偶尔几声惋惜的叹,七嘴八舌的谈论,以及相思夸张的赞叹。
楚天舒百无聊赖的站在窗户,推开一条缝的窗户吹得脊背麻麻的。
中途有人被叫走,也有人文峰而来。屋里人在短短的半小时内,聚了又散,散了又聚起新的一波。
忽然,一声巨大的欢呼。
相思一掌拍得座椅都颤动了一下,他竖着大拇指伸到林染面前,毫不吝啬的夸奖:“牛!真厉害!真敢打!”
屋内剩余的也都七嘴八舌的说着话,是赢了。
林染得意地勾起嘴角,放下鼠标,靠在电竞椅上,转圈环视瞧热闹的众人。转了半圈,他忽然顿了一下。
“谷雨走——”
“五队六队呢?跑哪去了?吃满汉全席呢?一个半小时了?”走廊里传来斥责。房间霎时空了小半,相思走前拍了拍林染的肩。“晚上说啊,待会过去看我们训练也行。”
人几乎走完了,林染看到窗边的楚天舒。他两手在椅子扶手上,轻轻摩挲着,下巴微扬,先冲楚天舒笑了一下,才问:“怎么样?”
林染那副得意表情,哪是真的不确定自己的表现。分明要楚天舒像相思一样夸他厉害。
“太远了,你当我是千里眼呢?”楚天舒忽然起了逗弄林染的心思。不过他说的也是实话,人头攒动,话语嘈杂,真的没有看到。
林染有些失望地瞥了瞥嘴,心想白瞎他刚才故意炫技了。“没事,会让你看到的。”
楚天舒和其他选手也被叫走了。林染摸不清状况,怕打扰到训练的选手,走廊盘旋了两圈,摸清了大致的状况。
八人间的宿舍一共八间,零星的几张空床,看来这里能有大概六十的选手。训练室则要少一些,一共才六间,一间五台电脑。还有两间复盘用的房间,很大的液晶屏幕,留着复盘用的。
宿舍和训练室有差。《无名》现在也没有公布具体的比赛流程,所有比赛的冠军有且只有一个。
林染敏锐的想起他之前忽略的一句话。如果选手在中途离开,俱乐部不会发任何薪酬,只报销一半的路费。
这条里并没有讲明是主动离开,还是被动离开。林染压下心里那一点的不舒服和几乎没有过的惶恐。
常年霸榜,那么多俱乐部和他主动沟通,开出优厚的条件。林染很清楚自己的价值,也很期待和Yellow这位前辈在现实中见面,握一握他拿下许多冠军的手。
走廊声音嘈杂,脚步杂沓。训练结束了。林染踏出宿舍,相思迎面走来,指着林染身后的房间大笑:“你住这?”
林染点头,眼睛盯着走廊那边,试图找到已经从选手转为教练,且准备冲击新项目的Yellow。
Yellow没有找到,反而看到了楚天舒。
他站在宿舍和训练室中间的楼梯口,目光接触到林染后,微笑了一下,抬手轻轻摆了一摆,下了楼梯。
林染手悬在半空。
相思站到林染旁边,顺着他的角度往回看。“看谁呢?”
“呃——Yellow呢?”
相思猝然一笑,怪不得你文盲这种常年霸榜的选手选择这个俱乐部,感情打得是Yellow这张牌。
Yellow是国内最早的一批四处去打比赛的电竞选手,主攻射击类,那时比赛散乱不成规模,他拿过国内很多射击类游戏的冠军。
可惜有点生不逢时,电竞比赛真正拥有关注度,超高奖金,有专业的俱乐部组织训练,复盘比赛时。他已经二十三岁,妥妥的大龄选手。最终以二十五岁高龄闯入世界比赛,以亚军的遗憾终结了八年的职业生涯。
而后来辗转多俱乐部执教,做分析师,数据平平,渐渐被遗忘。
这次他以教练的身份组建起俱乐部,冲击《无名》这个项目,也算是电竞界的一大新闻。
“他今天没在这,明天你才能见到他。”
林染点点头,转而问:“楚天舒下楼干嘛?不是说只有这一层是俱乐部租下的。”
“嗨,他呀——”相思一笑,说话中意有所指,拉着林染进了宿舍。
相思的床铺和林染斜对着,就是收拾的格外干净利索的那一张。
“他怎么?”林染在床边坐下,眼睛里充满了疑惑好奇。楚天舒是有些格格不入,没有人一起吃饭,也不和什么人聊天说话。
“其实——”相思把收纳盒从床底抽出来,拿了袋饼干抛给林染。自己也撕开一袋,边吃边说:“其实吧,也没什么,就是咱们跟他不是一路人。”
林染周身素朴,时下男生间流行的衣服和鞋子他一件没有,床底下另一双渐变色运动鞋是很拙劣的仿版,过渡非常不自然,logo也不在应该在的位置。外江床底那件紫红帆布行李箱,颜色都被晒的褪色。
一看就知,林染家境平平,甚至偏低。
俱乐部给选手开的三千块钱,对林染和来这的大部分男孩子来讲,不算低。可也就勉强够楚天舒两顿饭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普通来往都来往不起。
“你今天吃他那一顿饭,要几百上千呢。怎么还?一个月的工资还他两顿饭?”相思觉得,林染很质朴。
“几百上千?”林染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不就一份牛肉贵点,虾仁我也没吃几个啊。”上海物价贵,也不能贵得那么离谱吧。
林松笑了笑:“超市可乐6块钱1升,KTV酒吧,十块钱一杯喽。”他指着窗外,“那边那酒店看见没?”
一片旧楼中略显突兀的一栋粉刷一新灯光明亮的大楼。
“楚天舒就住在那里。”相思不无羡慕道:“人家是个富二代,来玩票,凑个热闹。住酒店最好的房间,高端餐厅一天三顿不重样的送餐。”
相思沉吟一声,托着下巴。“不过这人嘛,也没什么毛病,就是爱干净点,傲一点。人有这资本啊,我们这些人跟他来往不起。”
“切,装逼!真那么有钱!怎么不直接弄个俱乐部,弄个奖?”季志远踩着拖鞋,踢踢踏踏地进了房间。听到相思的话,满脸不屑的反驳。
相思白了他一眼,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给林染介绍:“季志远,ID纸鸢。”
季志远就住在林染旁边的床铺,扭头跟林染点点头,就算见面认识了。
“我们选择做电竞选手,当然是自己去努力拼搏,获得冠军。如果靠钱得奖,那才不对。”林染望着季远志。
季远志嗤笑一声,似乎是笑林染的天真。初次见面,也不想起冲突,并未就这个话题继续说下去。
*
李垒总是生不逢时。2003年,国家体育总局将电子竞技列为中国正式开展的第99个体育项目时,他已经二十三岁,准备退役。
他拿过许多冠军,也同许多冠军失之交臂。最后的那一场比赛,不管比赛前,还是比赛过后这么多年。他都执着的希望胜利的是他,最后一舞,光辉落幕有多好。
退役后,他辗转各俱乐部执教,做数据分析师,成绩平平。直播行业兴起后,一度在网上直播。竞技永远一浪拍着一浪,他已经是太遥远的被遗忘的人。
十年职业生涯像一张模糊不清的旧照片,他试图彻底放下。堂兄李故找到了他。
李故和他一样,也是家族内离经叛道没有正式工作的人。不过他比李垒幸运,做电商,成为站在时代风口起飞的那个人。
商海浮沉,颇有成就。李垒也不明白,为什么李故会想到和他创建俱乐部,打比赛,赢奖金。
无所谓想不想得明白,能做想做的事就好。
《无名》这款游戏推出数年,一直想扩大影响力。组织正式比赛,想成为电竞赛事。为了吸引更多人参加关注,第一次比赛的总奖金高达300万元。
李垒李故二人分工明确,李故负责场地和电脑等硬件的配置。李垒则负责挑选手,组织训练等。
李垒在各区内一共选了八十人,筛选洽谈后六十人,六人因没能说服家庭而放弃。一共五十四人来到上海。
此刻,五十四人挨挨挤挤的站在一间二十多平的屋子内,开着空调,窗户紧闭。房间内弥漫着一股混杂的味道,脚臭味,泡面味,酸汗味。
林染个子不算高,也不算矮,被挤在人群中间,实在受不住,皱着鼻子,悄悄往后退,直奔窗边而去。
楚天舒个子高,站在最后头。眉头皱得死紧,恨不得摸个口罩戴上。几十个人说话汇成一股嗡嗡声,耳鸣了似的。
“嗨——”退到窗边的林染发现楚天舒,抬手打了个招呼。
楚天舒一愣,扑面的一股清新的薄荷味道混杂着一股淡淡的牛奶甜香。定睛一看,林染半干的头发湿漉漉的粘在耳边。
楚天舒略点了点头回应林染。
林染问:“你知道开会要做什么吗?”
相思在人群中四处搜寻,一转眼的功夫,林染怎么跑没影了?
“开会,讲几句。”楚天舒言简意赅。
说话,前边传来十分清脆的击掌声,从喇叭里传来点着电音的“静一静!不许说话!”
十多岁,爱玩游戏的男孩。李垒就从这阶段过来的,做教练对付的也都是这样的男孩。
粗暴简单,直接拿着喇叭说上了话。
“林奇,苏鱼,王子恒,李宇,你们可以不用听。因为你们可以回家了。”他环视一圈,众人皆已嘘声,脸上神色各异,不平,惊诧,疑惑,愤怒。
李故拿过喇叭,直接道:“训练迟到,缺席。夜里跑出去玩。打架。还需要我说再细致一点?这是俱乐部,不管你们抱得什么心态来,我给你们发薪水,就是工作。这不是学校,不是你的家。不会由着惯着你想做什么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