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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chapter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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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我第一次见到他时,正好是荒原天气转晴的时候。
我醒了很久,捞了捞边上的一捧土,清楚得感受到自己还活着。心脏还在跳动,眼睛还在眨着。
我起身向远处瞭望去,这是我许久未见的颜色。云和光交相辉映,天空纯粹的蓝过渡着黄昏,一片平静如风。
原来自己没死,我庆幸的想。
这里是荒原。
荒原由绿洲,沙漠组成。风沙间掩盖着几座荒废城市群,第八十一基地里的人很少来这里,人迹罕见,距离我逃出来的时间,已经在这里流浪有一个星期。
等我猛然再醒过来时,得知我被救了,一个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少年救了我。他看着很年轻,但很沉默。像一阵轻飘飘的风,抓不住也拿不准。
我的母亲曾经告诉我,他人的帮助要铭记于心
但第六感告诉我,他是个怪人!人类真是奇怪的东西。
隔天我发烧了,好像是叫这个。
有种奇怪的感觉,虽然以前还是比这个更难受的,我缩在小小的空间里面,人类都躲在玻璃窗后面看着。这个病很温柔,它不会一瞬间夺走生命而是慢慢的温暖气息覆盖上来。但毕竟是生病,虽然痛苦却被少年拉了回来。
他连看都没看我一眼,我就被他带到了一个荒废的城市里安置。不怎么样,一般情况下我要是生病了估计又要被他们拉去实验,因为我也不算是人类。
我是为了人类而生的,也为人类而死。这是《实验品法则》第一条,我从小背到大。
生病很容易做梦,我又梦到了母亲。一颗子弹穿过她的心脏,血溅到我的脸上她的身后是机械所有人的枪口都指着她。人群很吵闹,我看着她倒下,红色的模幅大大写着“处置反叛者”陡然血与字交织在了一起,然后我就听不到了,眼睛也黑了下去。很像富丽堂皇的梦,她死了,这个时代死人是个常见品。
我被关了起来,有人来告诉我这件事。我点点头,又是一片黑暗。母亲死的时候没有人埋她的尸体,我耳边又总是想儿时朋友汉森说的话“死了可不能暴毙荒野,这样子灵魂是没有归宿的。”
我身边死的人很多,我也从来没有干过这种事。当天晚上,我突然有点想她了平常母亲会对我说晚安。我又想起来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逃出去”。
鬼迷心窍。
我偷偷埋了她,因为没学过怎么埋人我搞了好久才整出个像模像样。我把她最喜欢的照片和爱人都埋了进去,那天晚上月亮很圆也很凄凉。我坐在母亲旁边坐了很久,直到太阳升起。
我逃走了,朝着不知道方向的地方远去。
她只说过逃出去,又逃去哪里?现在我也变成了反叛者,要是被抓回去下一个死的就是我,但我还不想死。或许我还想看看其他地方,看完我应该就能安心去死了。
第三天,他给我带回了一本书。
我没见过那么多书,我每天经常看的就是《实验品法则》。母亲也会给我带书但我都看不懂,我看了那本书一整天他没说什么,其实我一直在琢磨他在讲什么。我犹豫了很久才问他:“你还能给我带书吗?”
他似乎很意外,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我们现在没死还是要多亏他。“谢谢你。”我说。
那天我和他说了几句话,但始终不知道他叫什么。他都不告诉我他的名字,要是被发现我可能回去要继续关着哦不,是枪毙。
所有人都很危险。
第四天,天气一切正常。我的病也好了,他什么也没说,我还是跟着他。好像跟着他能得到暂时的安全感。他带着我走过又一个荒原,路上什么都没有,只有死寂,和动物的尸体。
出了研究园,我才看到。书上概括的一切“灾难年代,动物自相残杀,多种动物濒临灭绝。人类培养新型物种试图挽救破碎生物链……”
我小时候的朋友安曾说,她的梦想是当一个生物学家。原因很简单,安不想让动物流离失所,他们的家要没了。
其实我一直没告诉她,这个世界不需要怜爱。他们的家没了,我们也快了,人类现在只是挽救这些,毫无意义。母亲明白这一切,所以她死了。所以我戒告她,像母亲当初一样。
蒙上她的眼睛,因为飞鸟在学会飞行时不需要知道为什么飞行。
安死了。
不听话的孩子总是死的意外早,那天我们和往常一样在教堂念经,到那时候人们也很迷信。一位身穿军装的男子气冲冲将安拉了上来。全部人都安静了,我放下书顺着所有人的目光看见她。她哭泣着,眼眶湿润。
“拜托了…拜托了…我伟大的造物主…”
所有人的目光呆滞,军官忏悔道:“可怜的孩子,上帝,请原谅她。她已经背叛了《实验品法则》,不再为人类所用。”
一声枪响,又有人死了。
没有人出来说话,她就像物品一样失去作用。没有人会感到伤心,没有人感到错误。她就理所当然的死了,失去价值的实验品不需要留下来,台下孩子用厌恶的眼神看着纷纷散场。
我是最后走的,安要留在这里忏悔一个晚上。这里的孩子什么都不怕,安是个例外,她怕死,她怕黑暗,她怕院长,她怕疼……她和外面的人一样,是鲜活的,拥有着温热的心脏。
她太笨了,如果隐藏再好一点就不会死了。
玻璃窗外的月光如泻印射进教堂,照在了我身上。安偷偷笑着,晃着她的小腿:“时未,你以后能出去吗?能不能帮我去看看外面的样子,是不是像童话故事里的……”
“你去认错吧。”我突然说道。
她呆呆看着我:“你也觉得我是错的?”
我看着她,摇摇头:“你的死毫无意义,对他们来说你是异类,或许我也是。”
安不说话,月光下的她落寂得低下头。“但总要有人先死不是吗?”
我沉默了,转身最后看她一眼。“抱歉,我要回去了。你或许是正确的,我会记得你。”
安笑了:“再见时未,我也不会忘记你。”
那应该是我最后一次见她,她被枪毙了。被所有辅导员当成例子,告诫所有孩子,我第一次觉得安死的不是很价值。那些孩子不会再去想她了,第二天他们还会和往常一样,一张张天真又麻木的脸,在教堂祈祷,这样说我和他们差不多,本质上是一类人。
当一个人开始回忆生平时,又是抱着怎样的心情?或许是无聊吧,想起来以前那么多事情我真是一点都没有认真关心,和他们一样我也是不会说话,只要一场实验就能结束我生平的电子机器。
但安死的时候我确确实实为她感到一些难过,这一点情绪在未来也一直牵动着我。在那件事过后我也变得更沉默。
写到这里,我有点困了。但我只要仰头就能看到窗外的星空,星星变多了,上一次认真看过星空还是在研究院,母亲指着天,憧憬地说:“那颗是启明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