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暗》白面红鸟

33、重返

　　“明天是个不错的日子，你想去看日出么。”

　　尹索尔将内心的挣扎放下，重新收拾好情绪。

　　通讯器在元杝手心转了一圈，他面露难色，轻轻摇了摇头。

　　“改天吧，今天我有点儿事情。”

　　尹索尔并不在意元杝拒绝的事。

　　他挑了挑眉，“是很重要的事情么？”

　　元杝看向他，随即点了点头，将入学测试至今的遭遇说了出来。

　　“我觉得它们之间联系不浅，我想回去看看。”元杝皱眉。

　　尹索尔的神色逐渐冷凝。

　　他在临海之地被黑雾包围时，占据整个视野的食人花中，凭空出现了一藤细小的爬山虎。

　　或许不仅是那个小镇和食人花，还包括那团属于光明界外的黑雾，都有着密不可分的关联。

　　“那个时候你受伤了么？”

　　尹索尔脸色沉沉，最后将目光转移至元杝身上，神情瞬间变得柔和起来，比窗外的寒风更要迅速。

　　元杝一顿，没料到尹索尔是这个问题。

　　“…伤得不重。”

　　怎么就扯上这了？

　　不过下一秒，暖意涌上元杝心头，他咧了咧嘴角，有些得意，“我是不是有点天赋？”

　　尹索尔看着他闪烁、时不时瞥过来好奇的眼睛，笑了起来。

　　“是呀，很厉害。”

　　哄孩子般的语气，没由来地让元杝烧了脸。

　　“等到这件事结束了，我们就去看日出！”他赶忙转移话题。

　　尹索尔点头，“我和你一起去。”

　　不等元杝的话说出口，尹索尔便紧接着道：“我在临海之地见过爬山虎，那团黑雾和它们也有关系。”

　　听到这，元杝眉头再次紧缩。

　　居然扯上了剧情外的力量，看来这件事并不简单。

　　等到了林中较为平坦的土地，元杝召来了等候已久的飞毯。

　　奥蒂斯上空来来往往的飞行器让元杝眼花缭乱，他索性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刺骨的冷风吹过身体每一处。

　　身体还没有被风完全刮过，温暖的金光就将他全身包裹住了。

　　元杝睁开眼睛，侧过头看向躺在他旁边的天使。

　　偶尔有几只飞鸟掠过。

　　突然他就好奇了起来，“天使出门是使用羽翼么？”

　　尹索尔同样偏过头，比天空还要明亮动人的眼睛，此刻直直地看着他。

　　“不，天使极少离开光明神殿。”尹索尔一顿，“就算是离开那里……也不会使用双翼。”

　　元杝听到答案后，视线躲闪着移到了别处。

　　尹索尔盯着他的小举动无声勾唇。

　　怎么这么容易害羞。

　　金光传来的暖意将元杝全身都烘得热热的，他看着没有一丝阴霾的天空，不由得感叹，“如果有阳光就好了。”

　　“阳光……”

　　尹索尔满足的心有那么一瞬沉了下去，像是触碰到了不好的机关，他不愿意再听到那些令人不安的词语。

　　他放松的手掌瞬间握紧。

　　“看！”

　　一朵浅淡的花朵被送在了两人中间，如同隐隐约约无法被看穿的丝线，将他们紧紧缠绕。

　　“风吹来的！”

　　元杝略微激动的神色真真切切地映照在尹索尔的眼底，让他松了口气。

　　紧握的手缓缓松懈。

　　元杝惊讶，他没想到离地面这么高的距离，花还能被卷上来，这风不仅刺骨，还摧花。

　　尹索尔似有所感的往某处瞧去。

　　接着又是一朵、两朵、三朵……接连七八朵丝毫不差的落在了飞毯上。

　　元杝坐了起来，看着毯面上凌乱的花陷入了沉思。

　　尹索尔指了指不远处。

　　元杝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只见在距离越来越远的飞毯上，一个棕色长卷发的少女正朝他们挥动着双臂——

　　“送给你们——！”

　　响亮而有力量的嗓音随风而来。

　　元杝笑着低头看向被他捧在手里的花朵，递给了对面的天使。

　　“给你。”

　　颜色各异的鲜花被随意而又仔细地搭配着捧到了尹索尔眼前，他失神地看着这束花，随后将它牢牢接住。

　　“你不开心可以和我说说，别老憋着。”

　　元杝看着尹索尔细微的神色变化，还是没忍住开口。

　　他发现了，尹索尔有事情喜欢闷在心里。

　　元杝不忍心看他有心事的模样，饱含情感的话到嘴边，又变得情绪收敛。

　　娇弱的花朵被寒风吹刮着，尹索尔低垂的眼眸叫人看不清。

　　“风太大了，我能靠着你么？”

　　他抬起眼睛，似有一层水汽蒙在眼前，让元杝无法拒绝。

　　元杝叹了口气，他背在后头的手悄然拧在了飞毯上。

　　无辜躺枪的飞毯不得已，将已经是老奶奶跑步的速度再次降了下来。

　　尹索尔如愿靠在了元杝肩上，察觉到飞毯的速度慢了下来，轻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元杝疑惑。

　　“因为开心。”

　　元杝挑了挑眉，没说话。

　　再次前往凯卢姆小镇，飞毯已经轻车驾熟了，它得到指令便按照自己最熟悉的路前进。

　　直到即将抵达奥蒂斯时，它在一片空阔的平地上向下缓行。

　　元杝看向不远处的建筑，正是他取得学院木牌的小木屋。

　　“这里的空间不对劲。”

　　尹索尔跟着元杝一起下了飞毯，手里紧握的花束落在身侧，他看着眼前落满灰尘、摇摇欲坠的指示牌。

　　元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随后一愣。

　　小镇如今被厚厚的灰尘覆盖，远比第一次到达时还要充裕，似枯败的雪一般黏腻。

　　“我问过其他人，他们都不知道学院门口有这个小镇。”元杝道。

　　尹索尔往前走去，不过几步就停下了脚步。

　　他低着头似乎是在注视着什么，那处却只有一片虚空。

　　没发现什么异常，尹索尔侧过头朝身后的元杝开口，“它的存在是幻象，只是和光明界相交叠。”

　　元杝点头，他说飞毯第一次带他来这怎么绕这么大的圈子。

　　“那我们是怎么进来的？”

　　他提了提着手里的飞毯。

　　“因为这个空间的主人默许了。”

　　尹索尔将飞毯从他手里接过，两人并行向前。

　　元杝眉心一动。

　　那这不是明摆着等他们上门么。

　　进入前，元杝想起了布兰温的话，他盯着满地的尘土抽了抽嘴角，扯住尹索尔便施加了一层魔法罩。

　　不轻不重的步伐在地面上留下了不间断的脚印，从小镇入口一直延伸至他们的脚下。

　　元杝回头看了一眼，不禁感到奇怪。

　　上次来的时候，这里虽然诡异安静，但微弱中透着细小的声响。

　　这次却太过安静了，静到耳边只剩他们的呼吸声。

　　他们没有停顿往前走着，很快便到达了小镇的中心。

　　那座小型的光明神像依旧屹立在广场中央，头顶肩上都覆了一层厚厚的灰尘，一旁的喷泉底部爬上了浓黑墨绿的青苔。

　　滴答滴答。

　　水声打破寂静，清晰地传入他们的耳中。

　　“小心。”

　　元杝警觉，停下脚步拉住了尹索尔。

　　他望向那曾被爬山虎吞噬的墙体，一黑一白相间，刺得眼睛不舒服。

　　这一片的建筑早已经坍塌成废墟了，现在又恢复了原状，而那半墙的爬山虎不知所踪。

　　尹索尔看着那座喷泉，垂着眼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水声自他们踏入这片广场后一刻不停，甚至愈发扩大，仿佛就在耳边。

　　两人的视线一齐移到了喷泉上。

　　“没有看到水，水声从哪儿来的？”元杝想要向前查看。

　　“别过去。”尹索尔握住了他的手腕，“这里的灰尘太过松散，缺乏水分，喷泉角落却生出了青苔。”

　　元杝后退两步。

　　说不定爬山虎也藏在这里。

　　他们身后的空气如同静止了，没有任何的流动，留下的一连串脚步凝固，影子般紧紧跟在身后，两人没有发现，凹陷的脚印中央，细长的红色丝线将脚印全然封锁。

　　尹索尔话音刚落，滴答的水声愈发嘹亮，最终激烈地敲打着他们的耳膜。

　　喷泉底部悄然爬出紧贴内壁的爬山虎，它们餍足般，经脉流淌着散发着红光的血液。

　　水声骤然消失，寂静再次将他们包裹。

　　喷泉底的爬山虎受到了鼓舞似的，再也没有掩饰，贴地而行想要黏上两人。

　　元杝早有防备，他紧盯着地上形似毒蛇的爬山虎，不等它们接近，淡蓝色的攻击魔法便将他们尽数斩断，残肢断臂下汩汩流逝着鲜红的热液，离得近了不免沾上了几滴。

　　灰尘被光刃激起，模糊了他的视线。

　　他扭头看去，发现尹索尔身旁同样是残骸。

　　血液渗入地面，将这一小片灰尘凝成一团。

　　见此情景，暗处隐匿着的身影咬了咬牙，怨恨地握紧了手中的爬山虎。

　　蠢货！

　　没有意识只知道往上扑的东西，居然会受到那位大人的重视。

　　黑袍下的脸扭曲抽搐起来，他恨恨地看了一眼满地的爬山虎，随后消失在原地。

　　元杝冷着眼，扫过因血液而暗沉的尘土，他抿着嘴唇往喷泉的方向走去。

　　尹索尔低头看着杂乱凝固的血液，察觉到它们即将被一股透明的力量吸走，下一刻，闪烁的金光将其包围，最终稀释，只留下一小滩暗红色的血液。

　　裹着血液的金光被他握在手心，最终消散，回到了最初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