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与暗》白面红鸟

30、诺克家族

　　飞毯的速度时快时慢，到达奥蒂斯时，元杝额前稍长的头发乱成了一团，他随意捋了捋。

　　它从临海之地出来后，已经被清洗干净了，暗沉的血迹不见踪迹，再次恢复了往日的颜色。

　　等元杝走到地面后，飞毯趁他不注意又溜了。

　　他望着天边快要消失的白点，没管飞毯的小秘密，扭头朝学院里走去。

　　奥蒂斯入口今日格外热闹，神像广场外站满了穿着棕色长袍的魔法师，他们的胸口处佩戴着雄鹰展翅的金属勋章。

　　看起来像是某种家族势力。

　　元杝想要绕过他们，还没走两步，便被一副巫师打扮拿着长棍的矮小老人挡住了去路。

　　“先生，你见过这个不听话的少年吗？”

　　一张精细的彩色画像展示在元杝眼前，熟悉的面孔不禁让他一顿。

　　他不经意般往不远处的人群看去，他们的脸上写满了肃然与冷漠。

　　元杝收回目光，再次看向画像。

　　“没见过。”

　　老人没有放过他，浑浊暗沉的眼睛如同锐利的箭，“他是诺克家族的孩子，如果你见到他了，请跟他说他该回家了。”

　　他说完，便不再停留，而是带领着诺克家族的族人乌泱泱一片往奥蒂斯内部走去。

　　元杝皱眉，注视着他们远去的影子，心底浮上一个地方，没过多犹豫，他朝某个方向走去。

　　如他所想的，芬尼安在奎兰海。

　　芬尼安此刻独自坐在岸边，即将落下的日光洒在海面，闪烁的光亮晃着眼睛。

　　风吹过，掠起了他棕色的头发。

　　“芬尼安。”

　　元杝走到他身边，将怀里还没睡醒的垂耳兔丢进了他的怀里。

　　芬尼安错愕抬头，有几缕海面折射的光，映照在了元杝坚毅挺拔的身形上，看起来像是处在另一个时空。

　　他低头摸了摸垂耳兔，它此时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副刚刚惊醒懵逼的模样。

　　“你怎么来这儿了。”

　　芬尼安嘴角牵强地挑起一抹笑。

　　元杝也坐了下来，他平静的目视前方，似乎是感受到了那道极其哀怨的视线，低头一看和垂耳兔对视上了。

　　他抱歉地朝垂耳兔咧嘴。

　　“你家族的人在找你。”元杝道。

　　芬尼安嘴角僵硬地垂下，他叹了口气，“我知道，所以我躲到了这儿。”

　　接着空气中只剩海水翻滚，树叶沙沙的小声响，芬尼安等了会儿，依旧没有听到元杝好奇的询问。

　　他扭过头，发现元杝正在逗垂耳兔。

　　“……”

　　芬尼安乐了。

　　“嘿，元杝，你怎么不好奇家族的人为什么找我？”

　　元杝将压缩面包塞进垂耳兔的怀里，抬头平静地看着他。

　　“因为你瞒着他们离家出走了。”

　　芬尼安撑着脑袋郁闷，“对啊，你猜我为什么离开家族。”

　　“…你喜欢独自闯荡的感觉。”

　　芬尼安震惊得瞪大了双眼，“……居然被你发现了！”

　　元杝惊诧，居然被他猜对了，没想到芬尼安也有一颗叛逆的心。

　　“好吧，这只是其中一部分原因。”芬尼安的情绪再次下沉变化。

　　“我讨厌我的家族，它让我感到压抑，在那里，我需要无时无刻的努力，我需要防备……防备手足。”

　　他像是泄了气一般，无法再提起兴致，颓然感似泉涌。

　　元杝沉默的看着他低垂的头，半晌拍了拍他的背，“出来透气的感觉怎么样？”

　　芬尼安听到了感兴趣的话题，头抬了抬，“……这感觉…太棒了！”

　　“人总有不想经历而必须接受的东西，或许换个角度看会有所不同？”

　　“换个角度？”

　　元杝点头。

　　芬尼安失笑，深吸了口气，他明白元杝想用最简单的道理让他走出来。

　　“既然这感觉很好，那就按照内心的选择吧。”元杝将手撑在身后，抬头看着昏暗的天空，快要变成深蓝色了。

　　“你的族人已经进入了奥蒂斯，你记得躲好，有需要我可以帮你打掩护。”

　　棕发少年半天没回应，他扭头一看，才发现对方脸上已经挂满了泪水。

　　“……”

　　“你鼻涕流下来了……”

　　元杝不敢再往旁边看一眼，他迅速出声提醒道。

　　芬尼安猛地想要抱住他发泄一场，却被空气中看不见的魔法阻挡。

　　魔法极其隐蔽，他奇怪地看着自己的手，没看出什么异常。

　　元杝察觉到他的意图，连忙站起来，“你别！”

　　芬尼安很快将这小小的插曲抛到了脑后，他呜咽地提起垂耳兔擦眼泪。

　　“呜呜……你居然没有劝我回去，谢谢你……上次科尔顿为了让我回家族，居然威胁我……不准我去完成临海之地的任务……元杝……只有你才理解我……”

　　原来去临海之地时，芬尼安无法和他同行是这个原因。

　　垂耳兔嫌弃地想要从他手里挣脱，没料到一个用力，又沾上了其它液体。

　　垂耳兔：“……”

　　元杝：“……”

　　“你为什么不说话……”

　　芬尼安不明所以，低头和垂耳兔大眼瞪小眼——

　　下一秒，他不忍直视地紧闭上双眼迅速念出咒语。

　　在清洁术的作用下，刚才的一幕仿佛没有发生。

　　元杝松了口气，差点以为垂耳兔不能要了。

　　芬尼安郑重其事地走到元杝面前，握了握他的手，将垂耳兔递给他。

　　“我决定了！我是不会向家族屈服的！”

　　元杝见他控制住了情绪，也就没再躲。

　　“你说防备手足，是什么意思？”

　　他拧着眉，无法想象兄弟亲人间互相残杀的样子。

　　“……诺克家族有个最大的特点——不择手段，只要是阻挡魔法提升的人都可以被无情铲除。”芬尼安眸光暗淡。

　　元杝同情地看了他一眼，同时对这残忍的事实感到沉郁。

　　光明之下，黑暗依然存在。

　　“其实也不能怪科尔顿，多亏他帮我掩护了这么久，不然我早被抓回去了。”芬尼安感慨道。

　　元杝一顿，“科尔顿威胁过你，让你回家族，如果你的族人去寻求他的帮助，他会拒绝吗？”

　　芬尼安一愣，神色凝固，“坏了，我相信他会说出我的行踪！我们得赶紧离开，他知道我在这里。”

　　此刻唯有奎兰海海水散发出的亮光，天色完全沉了下来，深蓝色的天空中闪着微弱光芒的星星隐隐约约。

　　“芬尼安少爷，顽皮够了该回家了。”

　　苍老的嗓音突然响起，清晰地传入在场每个人耳中。

　　芬尼安身躯一震，机械般扭头往声源处看去。

　　那个拿着长棍的老人有一双锐利的眼睛，此时他的视线让芬尼安浑身发凉。

　　老人旁边站着两米高、留着络腮胡的科尔顿，他一声不发，拧着眉头就这么看着不远处的棕发少年。

　　“塔菲巴，你没资格命令我。”

　　芬尼安沉着脸，不愿意再看他一眼，偷偷扯了扯元杝的衣袖，示意他注意时机一起溜走。

　　元杝打量着围拢在前方服饰统一的棕袍魔法师，最终将视线放在了科尔顿身上。

　　“臭小子，说什么胡话？世界太危险了，快跟长老回去！”

　　科尔顿眉间拧出川字，没好气地瞪着芬尼安。

　　元杝了然，看来科尔顿并不知道他家族内的事情。

　　“我不会回去的！我厌恶那里的一切！”

　　芬尼安大吼，咬牙切齿地死死盯着塔菲巴，仿佛要将他钉死在原地。

　　塔菲巴扬了扬长棍，示意科尔顿不要管芬尼安，“科尔顿导师，今天辛苦您了，这是诺克家族的家事。”

　　科尔顿闻言，皱眉不再开口，顿了几秒后离开了人群，朝学院走去。

　　“芬尼安少爷，这不是我的命令，而是族长的愿望，他希望你能快点回家。”塔菲巴浑浊的双眼扫视着对面的两人，他将目光停在元杝身上，“这位先生，我不计较你的谎言，还请你离开这里。”

　　芬尼安闻言，猛地一扯元杝的袖子。

　　“我已经和家族没有关系了，别再来烦我！”他重重吐出一口气，不愿意回想那个地方。

　　元杝移动视线，瞥了瞥不善的老人。

　　“你们匆匆赶来，怎么还有让别人先走的道理。他不愿意回去，难道你们还要来硬的？”他嗓音冷冷，双臂环抱胸前，头发被风吹到脑后，露出了饱满的额头。

　　塔菲巴如同一座冰雕，一动不动地凝视着他们，阴冷的神情一闪而过。

　　“族长料到了你不愿意回去。”他一顿，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圆球，趁两人不备，将球抛在空中——

　　咻！

　　黑球展开，组成一张大网，拢在芬尼安上空即将落下。

　　芬尼安的瞳孔猛烈收缩起来，他下意识松开扯住元杝衣袖的手，将他猛地一推。

　　他的动作十分迅速，元杝来不及反应，便被推了出去。

　　他眼睁睁地看着芬尼安被网住，最后无法挣扎，只能被迫瘫倒在地，激起了一片灰尘。

　　“芬尼安少爷，这张网只会捕捉你，不用担心你的朋友。”塔菲巴慢悠悠地迈开步子走到他面前，蹲下了身体。

　　就在他想要收回魔法网，将芬尼安绑回家族时，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了。

　　“喂，说了他不想回家族，你听不懂人话？”

　　元杝指尖的魔法因子在空中流转，他垂着眼看着惊讶的老人。

　　“你年纪大了，这么晚早点回去休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