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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天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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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扛着这糖葫芦棒子,买完剩下材料,日暮四合时,回了不久前赁下的河边小院。
——被陆歧真拒绝后,段凌霄立刻带她搬出了陆宅。
“反正我们也需在姑苏呆上一阵,早些走也好。”段凌霄道。
他打算边研制灵器,边留意此处可有鬼物。
两人停在小院门前,段凌霄拿出绘有结界符纹的钥匙,捅入锁芯。
夜色里,细碎响声清脆泠泠。
段凌霄絮絮道:“咱们先在符纸上练习,再将符纹炼上灵器,用这法子稳妥试试。”
千秋尔抱着糖葫芦棒子,斜倚门边,抬眼瞧他。
门前灯笼下,少年人身形颀长,黑发高马尾,又是一袭黑衣,看着格外寡淡冷清。
唯独左腮那处鼓起,滚出个圆球状。
他叼着糖葫芦,唇边一串殷红果子,将那张寒雪似的脸,衬出些随性孩子气。门开了,他也正好吃完,腾出只手,便朝千秋尔怀中的草木棒子伸来,又取了根糖葫芦。
“好了,进来吧。”
千秋尔目光随他手臂动作移动,猫眼滴溜溜的,安静又狡黠。见他进门了,垫脚两步上前,凑近问:“阿段,其实是你喜欢吃糖葫芦吧?”
两人一下午走,她吃两根就过瘾了,倒是他吃了七八个还停不下来。
段凌霄轻咳,面无表情将糖葫芦又插了过来:“我是怕...”
“吃就吃了,怕什么。”千秋尔给他推回去。
这是座干净简单的小院,三间屋子,西侧有个小厨房。
与从前的段府自是不能比,但段凌霄在外游历向来风餐露宿,千秋尔又是天地为被,四处撒野的小妖。
于是二人都很满意这麻雀小院。
她抱着糖葫芦走向自己那间小屋,夏夜晚风清沉,四周静谧温暖,本是安静走着,却忽然抬腿跑起,大喊:“阿段喜欢吃糖葫芦!”
“呜呼!被我知晓啦!”
段凌霄愣了下,摁了摁眉心,面色微烫嘀咕道:“这有什么好大张旗鼓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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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段凌霄坐在桌前,翻阅古籍,冰清的眉眼低垂,查看昔日的驱鬼符纹,一面执笔描摹。
门扉吱呀一响。
他半抬眼,瞧见是千秋尔,便垂下了。
千秋尔搬张椅子坐去桌侧,两肘压上桌,捏起旁边一沓明黄符纸。纸上符纹走势生涩,她打眼一瞧就知是门外汉所绘。
“阿段,你绘符真丑啊。”于是大咧咧直言道。
段凌霄笔尖一顿,瞥瞥她,抿了抿唇没说话。
天师所用符纸向来由专门的符修绘制,如他这般的,掌握些基本的应急即可。
“但这绘制出的符纸,总得验证是否好用啊。”千秋尔执起符纸,哗啦啦敲打手心。
段凌霄弯弯唇,知她何意,掏出紫金葫芦:“来。”
千秋尔嘿然一笑,搓搓手,拉动椅子去到他身旁,兴冲冲睁着明亮的眼瞧他。
段凌霄微阖眼,两指间的黄符轻飘,衬着他锋利流畅的脸部线条,显出点静穆的意味。
他轻喃咒语,如水灵光急流过符纹,霎那间,符纸凭空消失。
与此同时,葫芦中的漆黑空间里,怜月趴在地面,双手托腮,浓密的卷发铺了满肩,他不知在与谁说话,艳丽的眉眼轻轻蹙起,对着空气语调嗔怪。
“三哥,怎么也该是你来...”
话音未落,数团火光迎面飞来。
怜月猛地跳起,却见那火光冲到面前,倏地,蔫巴歇了火。
“啊,画错了,这是召火符,”千秋尔道,“而且阿段你也没成功绘出这火符。”
两人面前是一枚菱花铜镜,正倒映出葫芦内情境,亦可传音。
此刻,怜月听闻她这话,脸色微变。
“再试一张。”段凌霄毫无波澜的声音响起,朝她伸手。
千秋尔又递他张黄符。
这黄符落入葫芦,登时掀起浪涛,将怜月高高托起,只不过才翻过一个浪头,水花又消失了。
“是水符,而且时效不久。”千秋尔评价。
段凌霄皱眉,从她手心抓过三张黄符,一同丢入葫芦。
这次,雷电霜雪同降,葫芦内狂风骤雨,又转瞬鹅毛大雪。
只可惜,那雷声不是轰隆,而是憋闷地打两三下,发出诡异的“噗~~~”,大雪也是洋洋洒洒下了几息,立刻升起骄阳。
“啊哈哈哈哈。”千秋尔大笑。
无论是段凌霄的拙劣绘符,抑或怜月的倒霉衰样,都极大取悦了她。
葫芦内,怜月逐渐明白过来。
原来这俩人是拿自己来试验符纸啊。
他心底稍安。
差点以为她们是听见自己方才所言了。
“你两个,竟敢拿小爷取乐子!”怜月当即怒喝。
“那又怎样?你出来打我们啊?”千秋尔很有些小人得志的嘴脸,薅起桌面一堆符纸,“阿段,他敢顶嘴,你快打他!”
接过黄符,段凌霄也稍微没了耐心,索性统统试验出去。
于是,葫芦内,漫天黄符飘落。
这可苦着怜月了,淋完雨又遭雷劈,跑过海啸再来山崩,好在符纸低劣,只维持数息。
但其中有一张,打到他后背上时,烧得他左臂黑雾飞散。
“呀,这张成了。”千秋尔拍手。
段凌霄面色稍霁。
好在有一张稍微可用。
下一刻,却见被打得狼狈倒地的怜月,从地面捡起一张纸。
段凌霄微怔,所有符纸到葫芦内,皆成法术降下,纸屑都不曾有,怎会有张纸?
怜月也是这样想的。
他好奇地拆开那纸——
“千秋尔,你把什么丢进去了?”段凌霄心有所感,盯着镜面立刻问。
千秋尔探头凑近铜镜,也想看怜月在瞧何物,猫眼睁大,道:“我就是从桌面拿起一堆的啊...”
“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
就见那怜月笑得前仰后倒,手中白纸哗啦摆动,“陆公子,小千心悦与你~”
千段二人对视,面面相觑。
正是前一晚写情书时,千秋尔打的草稿。
段凌霄一把扣上铜镜,咳了咳,道:“无妨,他很快就会被送往佛寺。”
意思是,很快灭口。
千秋尔点点头,倒是满不在意,跳上椅子。
段凌霄执笔再次绘符,瞧她一眼,道:“你先回吧,我这里要很晚。”
“不,”千秋尔窝在椅子里,“我今日情场失意,不想一只猫呆着。”
“那你在这呆着,也不可吵嚷的。”段凌霄指腹压了压笔杆,如实相告,“我确有事要做的。”
千秋尔抱着膝盖,大眼水润,颔首:“阿段,我不吵你。”
段凌霄欲言又止,转过头忙正事。
昨夜陪她写情书,对他来说已是小小放纵,今日可不能了。
捉鬼物,寻表妹,这两件要紧事还没眉目不清呢。
他定神做事,便不觉时间流逝。直到桌边黄符累至半臂高,而他绘符时,走笔也愈发流畅,段凌霄才猛然醒神。
千秋尔还在呢。
她还真没吵他,非但没出声,连半点打扰人的动静都没。
这么安生呢?
段凌霄后知后觉,回眸看去,只见梨木椅上,雪白小猫枕着前爪,歪头睡去了。
看,就这么只猫,你跟她接触久了,见她本体,知她秉性,就很难有男女之分的意识。
段凌霄轻叹口气,蹲到她面前。他锐利的凤眼眸光温静,就这么无声瞧了她片刻,对着那张小猫脸,轻喃:“你也会喜欢人啊,小家伙...”
他轻轻一笑,捡起地上掉落的鹅黄头巾,抖了抖灰,盖上她腰腹。瞧见她前爪两串小金铃铛,段凌霄忽然起兴,抬指数了数。
左边六颗,右边七颗...共十三只啊。
他嘴角微翘,食指轻轻拨弄两下她的铃铛,便又坐回桌前绘符。
...
次日。
段凌霄从桌上爬起,按了按眉心,这才意识到昨晚不知觉就画睡着了。
“小千?”他嗓音低哑,转过头。
梨木椅上已无白猫身影,而他身上却披了件软毯。段凌霄揉揉眼,站起身,准备去屋外寻她,走到门口,却见房门贴着张纸。
正迎着他身高的视线,一眼可见。
【阿段,我去东街吃早善,勿念。】
谁念呀。
段凌霄哑笑,少年才醒的眉眼带着惺忪睡意,笑起来温柔清澈,他摘下那张纸,瞧了眼大开的窗扇。
留言贴在门上,人跃窗走的。
他走至桌边,执笔将“善”字圈起,端正写了个“膳”,便去洗漱,回来继续绘符。
直到。
正午时千秋尔还没回来。
而东侧天空乌云压顶,骇人惊雷频频作响,段凌霄撂下笔,霍然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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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郊桃林。
天幕浓黑,风卷残云,乌云深处雷声轰然,数十道紫电惊雷张牙舞爪劈下。水红色的花瓣漫天纷飞,零落如雨,在这迷乱残红中,一道身影尖叫奔喊。
“天奶奶,天奶奶,你是真不把我当亲孙女对待啊!”
那身影抱头乱窜,长发凌乱披散,手中捏一截冒青烟的枝干。
话落,又一道雷电劈下。
咔嚓。
她躲藏的桃树后,桃枝遭雷断裂,千秋尔龇牙一笑,捡起断枝——
“啊呀呀!!”
方弯下腰,一道雷电正中臀部,瞬间来了个焦烤猫臀。
千秋尔怀抱桃枝,拔腿狂奔,左臀衣料劈出个裂口,浓黑烟气飘散,风吹过,又是个风吹屁屁凉。
她边跑,边瞄着哪根桃枝粗壮,确定目标,纵身跃去。
紧追不舍的雷电便随之而去。
千秋尔双手握住桃枝,整个人吊起来,电光火石之间,雷电劈下,她松手腾跃,然这次迟了一步,没在瞬间逃离,便吃了个九成的天雷。
“噗...”
连喊声都没了,只剩下喉间滞涩的低呜,沙哑粗嘎,仿若雷电劈焦了嗓子。
嘭!
那截被她相中的粗壮桃枝,也当头落下,砸上她黢黑的脸。
若有什么算作驱鬼利器,桃木是其一,而被正宗天雷击中的桃木,便更难得,是为天雷木。
雷的种类决定天雷木的效果强弱。
试问,天师请雷如何胜过天道降雷的厉害?
千秋尔便来到桃林,故意催动灵力去破坏体内镇符,引来天谴雷击,她再趁机引雷劈木。
来之前,她拿了把段凌霄的避雷伞,但...
千秋尔望向不远处四分五散的黑伞。
凡间的避雷伞果然抵不过啊。
此刻,千秋尔怀抱桃木仰面倒地,尚处于被天雷劈蒙的状态中。她浑身黝黑冒青烟,青丝杂乱铺地,头顶处潦草竖立几撮呆毛,显得粗糙腌臜。
判官走来时,便瞧见这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