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降落的夜晚》柳芥

38、降落

　　和顾辰道过别，徐夏仪回到家，人还站在玄关处，包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徐夏仪一边换鞋一边接起。
　　对面霎时传来分贝不小的魔音：“徐夏仪，出息了啊！”
　　要不是这熟悉的声音，徐夏仪真以为对方打错，“什么啊？”
　　陈一琳相当兴奋地说：“微博那个顾辰秘密情人的热搜啊，虽然女方戴着口罩和帽子，像素还差的要命，但我一眼就认出来了，那是你，对不对！”

　　“什么秘密情人啊？”徐夏仪听得一头雾水，她打开扬声器，点进微博热搜，看见热搜广场里365度全方位的爆料照后，她沉默了。
　　“我悄悄问你一句啊，”陈一琳压低声音，像是怕给人听去了，“周沈言和顾辰你到底喜欢哪个啊？”
　　没等徐夏仪开口，陈一琳又有些迟疑：“还是说…both？”

　　“……”是不是太看得起她了，徐夏仪解释：“这照片就是个误会。”
　　陈一琳明了：“那就还是选周沈言呗，不过我感觉顾辰也不错诶。周沈言不演偶像剧所以这里先叉出去，就单单说顾辰那些偶像剧，他在里面的令人心动程度，属于让人忍不住想要对着女主大喊‘死丫头出来给我演两集’的水平。一个，是只应天上有，一个，是做男做女都精彩的女娲毕设。要我说的话，成年人当然是两个都要啊！”
　　“……”

　　“不过啊，”陈一琳想起什么，“我能认出这照片是你，那周沈言应该也可以吧？他没反应？”
　　“没有。”这么糊的照片他哪能认得出来啊。
　　陈一琳勾起一抹坏笑，“那有可能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平静噢～”
　　“......”

　　一语成谶。
　　在挂断电话后，徐夏仪的微信立马“叮咚”了一声。

　　周沈言的信息弹出：【总感觉某人会忘记，时不时需要提醒一下。】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陈一琳的揶揄，徐夏仪看到这条信息内容的时候，竟然还心虚了一下。

　　很快，第二条信息进来，是一张图片。
　　小图就让她觉得熟悉，点开一看，是她在周沈言家写的那张，没有任何法律效力的保证书。
　　“……”心情莫名复杂了起来。

　　解释感觉很奇怪，不解释好像也很奇怪。
　　徐夏仪纠结半天，回过去：【我会遵守约定的，请组织放心！】
　　信息刚发出去，周沈言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徐夏仪犹豫了几秒后才接起，对面果不其然劈头盖脸先是一顿冷嘲热讽：“约会结束了？秘、密、情、人？”
　　“……”原来他认得出来啊…徐夏仪薄弱地辩解道：“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话一出口，徐夏仪立马察觉到不对劲，怎么像是八点档渣男出轨的狗血剧情展开？

　　下一秒，周沈言不出意外地说：“噢？那是哪样？”
　　“……”

　　徐夏仪花了半个小时弱弱地解释了一通，又花了十来分钟奋力保证自己不是言而无信之徒。虽然不知道周沈言有没有听进去，但至少解释过后他没再追着这个问题不放。

　　就这样聊了一会儿，两头渐渐安静下来。
　　但双方谁也没有要挂断电话的意思。

　　傍晚收工的时候，打算拍张日落发给徐夏仪。
　　一打开手机，铺天盖地的顾辰八卦热搜相继弹出。
　　原本他没想点进，可封面那张糊到已经不能再糊的照片。
　　化成灰他都能认得出来，是徐夏仪。

　　他很生气。
　　气到连晚霞都不想拍给她看了。
　　反正她都已经跟别人一起看了。
　　还牵手跑得那么唯美，以为在拍偶像剧啊！
　　切。

　　他把手机扔在边上，等着她来解释。
　　等了一分钟，没等到她来找他。
　　等了两分钟，没等到她来找他。
　　等了三分钟，没等到她来找他。
　　......
　　一直到第五分钟，他捞过手机，起身往海边走去。
　　终究还是他等不住。

　　很奇怪，一听见徐夏仪的声音，所有的情绪都像是被抚平。
　　取而代之的，是缓缓升起的，想见她的心情。
　　仔细想想，他也许并没有生气，只不过太久没见她了，内心被不安所占据。
　　如果能和她一起看这片海就好了。

　　过了好半晌，望着远处在暗夜中闪闪发光的灯塔，灿烂的灯光倒映在深不见底的湖面，泛起星星点点的光芒，周沈言柔声道：“夏仪，今晚的夜色，很美。”
　　这句话像是触及到徐夏仪内心柔软的部分，听着手机里传来的海风声，她不自觉放轻了声音：“有多美？”

　　大概，是想和你一起分享的那种美。
　　周沈言没说出来，只是说：“我拍张照给你。”

　　“确实很美，”看着照片，徐夏仪的内心仿佛同那流动的海水般，渐渐泛起一丝涟漪，顺着这丝涟漪，她的脑中忽然划过一个想法，“周沈言。”
　　“嗯？”他应得温柔。
　　“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徐夏仪欲盖弥彰地说：“你的朋友去探你的班，你会欢迎吗？”
　　周沈言迅速意会了她的意思，半开玩笑道：“哪种朋友啊？男性朋友还是女——性朋友啊？”
　　“......”徐夏仪继续掩盖自己的意图，“就那种普通朋友，特——别普通的那种。”
　　“啊——”周沈言懒懒地拖着尾音，语气听着有点惋惜，“怎么才普通朋友。”
　　“......”听这语气，好像不太欢迎的样子，她刚才是不是应该说关系还行的朋友？有点懊恼。

　　周沈言接下来没再打趣徐夏仪，过了一会儿，他忽然认真道：“夏仪，无论是哪种，我都很欢迎。”只要来的人是你。
　　都很欢迎？徐夏仪有些迟疑地确认道：“普通朋友也行喔？”
　　“嗯，”周沈言努力压制着语气里快溢出的笑意，“特——别普通的也欢迎。”
　　“......”

　　一直聊到手机没电，周沈言才折返回酒店，路上，他碰到来找他的何为。
　　“跑哪儿去了？我刚找了你一圈，人女主角说请大家去吃饭呢。”
　　“我就不去了。”周沈言闲庭阔步地朝电梯走去。
　　何为快步跟上，周沈言不去，那他自然也不去，不然餐桌上一群姐姐妹妹追着说“周沈言去哪儿了”、“把周沈言喊出来嘛”、“周沈言不来多没劲啊”，他可招架不住。

　　电梯里。
　　原本十分安静的环境里，忽然有人出声：“这几天会有人来探班。”
　　探班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有必要特地说？何为：“所以呢？”
　　“没什么。”电梯门打开，周沈言走出，像是想起什么，他又回过头，而后悠悠道：“就是心情好，所以和你说一下。”
　　搞什么啊？转性了？看着渐渐走远的背影，何为在走廊里冲着他喊了声：“你不是最讨厌别人探你的班了吗？今天你那塑料兄弟过来你给人家好脸色了吗？”
　　当然，没有得到回应。

　　回到房间。
　　何为发现周沈言给他发了两条微信，都是语音，他顺手点开后把手机扔到床上，手机在砸落的那一刻，碰到了音量键。
　　下一秒，手机里的声音响彻整间房。

　　周沈言：“现在喜欢了。”
　　周沈言：“特——别喜欢。”
　　何为面部肌肉颤了颤：“......”有病吧你。

　　-

　　挂断电话后，徐夏仪翻了翻前往苏照的机票。
　　她一边翻一边想着刚才的对话，也不知道自己突然出现在周沈言面前对她来说会是惊喜还是惊吓。
　　翻着翻着，脑海中突然窜出周沈言拖长尾音的语调。
　　手中滑动的动作停了下来，徐夏仪忽地低头一笑，几根碎发随之落下，她伸出左手将其捋到耳后，顺势支起下巴，望着远处，神思飘忽了起来。

　　算一算，已经有十天没有见到周沈言了。
　　原本觉得只听声音就够了，但听到声音后，却又想离他再近一些。
　　人有时候似乎就是这样贪心，永远不会觉得满足。
　　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她想要的已经变得越来越多了。

　　这样的自己，让她想起了以前和周沈言吵架的那次。
　　说起来，最近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有关于周沈言的过去了。
　　好像能和他见面的时候，回忆变得举足轻重。
　　但像现在这样距离被拉开，过往的经历偶尔会随着他的话语时不时闪回，强势证明它的存在。

　　缓缓闭上眼，仿佛还能听见那天的争吵声。
　　不过也不能算是争吵，更像是她单方面的控诉。

　　“周沈言，明天是我们恋爱六个月纪念日，就不能抽半天时间出来和我一起过吗？”她抱着被子很郁闷地坐在床上。
　　“夏仪。”周沈言这会儿刚结束兼职，还能听到周围传来的汽车鸣笛声。
　　夏仪夏仪，又是这样喊她！每次这样喊都是在用另一种方式拒绝她！徐夏仪不甘心地退了一步，“那你晚上能不能抽两个小时出来噢。”
　　“夏仪。”又是同样的无奈语调。

　　什么嘛！时间不让她买，晚上又要回宿舍，除开学校里那种匆匆一面，她都好几天没见到他了，徐夏仪这会脾气也上来了，口不择言道：“和你恋爱好像和没恋爱的时候也没差，我...”她没继续说下去。
　　尽管生气，但她还是说：“回去早点睡，晚安。”
　　因为话里带着赌气的成分，徐夏仪也没等周沈言回复，匆匆挂了电话。

　　挂断电话已经是晚上十点。
　　冬天的夜晚，寒风呼啸，刺骨的寒意侵袭着黎江市的每一个角落。
　　而徐夏仪在温暖的房间里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隔天，她睡过了头。
　　由于昨天被气过头，她连闹钟都忘记定了。
　　匆匆下楼，走出大门，在看清面前长椅边站着的人后，徐夏仪倏地停下了脚步。
　　对方在察觉到她的目光后，抬眸向她看来，他似是想朝着她的方向走来，但身体却有片刻的僵硬。

　　徐夏仪看了眼时间。
　　距离第一节课上课已经过去了三分钟。
　　这意味着，从来不迟到的周沈言也迟到了。

　　她快走两步到周沈言面前。
　　刚想开口，却察觉到周沈言的脸苍白到近乎没有血色，垂眸又注意到放置在长椅上蛋糕，她摘掉手套，抚上周沈言的脸，眼神渐渐变得不可置信，“你在这里待了一晚上？”
　　周沈言没应声。

　　徐夏仪知道这是他默认的方式，愧疚感瞬间上涌，她连忙脱下手套给他戴上，闷闷的说：“你干吗虐待自己啊。”
　　她把手贴近他的脸颊，心里难过得不行，“你打个电话给我也行啊。”

　　“不想吵醒你，”周沈言终于开了口，声音却有些沙哑，“等一会儿又没什么。”
　　“这哪叫等一会儿啊！”徐夏仪忍不住，眼泪夺眶而出，她伸手用力地抱住面前的人，“我以后不这样了，你也别这样了好不好。”
　　周沈言伸手替她擦去眼泪，而后紧紧地回抱住她，柔声道：“好。”

　　初雪在此刻悄然而至。
　　细小的雪花缓缓从天空飘落，像是洁白的蝶群纷纷扬扬地飞舞着。

　　良久，周沈言垂眸看向怀中的人，“我还是觉得有点冷。”
　　“哪里冷？”徐夏仪仰头。
　　周沈言直勾勾地看着她，桃花眼里暗流涌动，几秒后，他缓缓抬手点了点他的唇，模样极其勾人。
　　徐夏仪心跳瞬间加快。
　　没有任何的闪躲，迎着周沈言投来的灼热视线，她鼓起勇气，伸手抓住他的衣领，而后缓缓踮起脚尖。
　　对面的人顺着她的动作略略俯身。

　　双唇慢慢紧贴，徐夏仪一下一下轻啄着周沈言的唇。他的唇瓣滚烫，在意识到被骗后，徐夏仪想控诉，但对面的人像是惩罚她的不专心，夺走了主导地位，渐渐地，他开始不满足于她的蜻蜓点水，他撬开她的牙关，舌尖长驱直入，反复舔/弄着她的舌背，直到她的舌尖不受控制地被他带起，他顺势绕着她的舌侧卷起，双舌交/缠，难舍难分。
　　徐夏仪觉得自己快喘不过气，下意识地想要偏开头换气，换来的却是被禁锢的下颚，和腰间越来越紧的力量。徐夏仪毫无办法，只能迎着他这如同狂风暴雨般的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雨势渐停，周沈言抵着她的额头，学着她刚才的样子，一下一下轻啄着她的唇，直到两人呼吸渐渐平稳。

　　一片雪花轻盈地落在两人的唇间，瞬间被炙热的气息所融化。
　　在冰天雪地的寂静中，他们交换了初雪里的第一个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