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降落的夜晚》柳芥

33、降落

　　《约会大作战》录制即将接近尾声。
　　一般在最后的十分钟里，主持人会聊聊嘉宾们的新戏，以此作为宣传。
　　这种捧哏的事情，徐夏仪自然是得心应手，就跟着“哇”“好棒”然后鼓鼓掌就行了。

　　周沈言和顾辰来上综艺自然是为了新电影。
　　《是夜》可以说是当下话题度最高的电影，上映仅三天就破了3亿票房。
　　甚至不用特别宣传，这部电影也必定会有很喜人的未来走势。

　　因此，在按照常规流程对电影进行介绍后，主持人顺势聊起了别的。
　　“《是夜》火爆程度不用多说了啊，几乎是家喻户晓的程度，我想问问在场的各位另一个问题，出道至今饰演过的角色里，哪个是自己的人生角色呢？”

　　虽然主持人意在帮忙宣传嘉宾的其他剧，但作为目前有着热映电影的周沈言和顾辰，不约而同选择了《是夜》中的角色。
　　主持人见状也准备念出收尾台词，结束录制，但忽然，面前有编剧举起牌子，让他们再聊五分钟凑时长。
　　因为该聊的都已经聊完了，主持人顺势就把话题抛给了徐夏仪：“夏仪对现场几位最熟悉的角色分别是什么呢？”

　　就这样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朝她看来。
　　然后，徐夏仪作为一个没有任何热播剧的人，就这么就开始聊起了别人的热播剧。

　　最边上的糊糊和新人，徐夏仪完全不了解，不过好在他们刚才自报家门，说出演了同一部剧，徐夏仪就用那部剧把两人“打包送走”。
　　至于顾辰的话，徐夏仪还是比较了解的，想起那部她最爱的校园剧，她实话实说道：“顾老师在《秘密时光》里饰演的林辰德就很不错。”

　　“噢？”顾辰听着有些意外，“那是我出道早期作品了。”
　　言外之意，你从那时候就关注我了吗？

　　徐夏仪点点头，真心地说道：“谢谢你出演了那部剧，真的很好看。”
　　顾辰笑，“那我应该谢谢那时候的我，还好接了那部剧，能被你喜欢。”
　　两人互相感谢的画面看着十分和谐。

　　徐夏仪原本还想说点什么，却不期然地被后方轻叩桌面的声响所吸引，注意力瞬间转向了那突如其来的节奏。
　　这声音不轻不重，却具有很强的穿透力。

　　“你们是不是忘了还有个人？”周沈言凉凉的嗓音传来，似是有些不耐。
　　徐夏仪顺势回过头，她以为周沈言着急下班，于是朝着镜头加快了说话速度：“周老师的话，林晏。”
　　徐夏仪也没看过周沈言其他剧，对他饰演过的角色知之甚少。噢…不对，之前和他一起看过一部他主演的电影来着，但角色名…想不起来了，而且只看了一部分，约等于没看过吧。

　　原本以为回答完后主持人就会出来收尾，但周沈言的声音却先一步响起：“没了？”
　　他的声线冷淡到过分。
　　徐夏仪内心忽然咯噔了一下，她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再次对上双眸。
　　虽然此刻的周沈言面上没有任何表情，但徐夏仪还是从那双平静到仿若带了审视的目光里，察觉到了他的不悦。
　　她下意识地回避了视线。

　　徐夏仪现在有点惶恐。
　　因为她发现，自己对周沈言演过的角色几乎一无所知。
　　分手后很长一段时间里，因为戒断反应，她没办法点开周沈言的任何剧，就连换台看到他，她也会立刻再换。
　　再后来，她也就习惯了这种看见周沈言的脸就跳过的模式。
　　所以，她对周沈言参演的剧和电影的阅片量为...0。

　　时过境迁。
　　情况和那时又不大一样了。
　　徐夏仪现在有一种“书到用时方恨”少的感觉，当初好歹...看一部吧，周沈言明明有好几部大火的电影，那会儿走在路上甚至能看到一排的广告，她怎么就一部都没看呢。
　　唉，哪有人想追人还一点功课不做的。
　　徐夏仪后知后觉涌上了一阵心虚感。

　　但眼前的问题比较紧迫，也没太多时间让她想别的。
　　她只能绞尽脑汁地想有可能和周沈言有关的角色名，可记忆库里没有库存量，是怎么也提取不出信息的。
　　因此，她只能寄希望于那部盗墓电影，她命令自己赶紧想起来。

　　在度过对于徐夏仪来说每一秒都很漫长的一分钟后！
　　就在那个名字呼之欲出的时候！

　　“这题PASS。”顾辰忽然举起了面前的卡牌。

　　仿佛救星出现般，徐夏仪猛地抬眸。
　　谢谢你！！！顾辰！徐夏仪在内心真诚感激。
　　因为尽管那个名字呼之欲出，徐夏仪还是没能想起来。

　　快速和顾辰道了声谢后，徐夏仪回过头瞄了一眼周沈言。
　　结果对方像是早就在等待着她般，用目光无言地锁住了她。
　　徐夏仪忽然有一种动弹不得的感觉。

　　不出意外，周沈言的脸很臭。
　　尽管他脸上没有明显表情，但徐夏仪还是能通过他面部肌肉走向和微表情判断出来。
　　他很不爽。

　　而且这种不爽，在得知他拿下第一后也没有缓解。

　　主持人在这时宣布：“通过现场人员投票，我们最终的获奖名单是——周沈言第一，顾辰第二，夏仪第三，剩下两位并列第四。”
　　“......”徐夏仪有点无语，这不就是完全的人气投票。

　　主持人继续说：“第一第二没有惩罚，而夏仪需要喝一杯苦瓜汁，并列第四需要喝三杯。”

　　闻言，徐夏仪伸手去拿面前的苦瓜汁。
　　但她还没够到，那杯苦瓜汁就被周沈言拿了过去，一饮而尽。
　　把杯子放回原位的时候，周沈言还十分淡然地说了句：“渴了。”
　　“......”

　　虽然帮了她，但整个过程，他的脸依旧很臭。
　　周沈言就维持着这样的脸，一直到下班。

　　车子行驶在道路上。
　　和来时的氛围不同，现在的空气里充斥着某人满腔的闷气。
　　徐夏仪其实想说点什么，但又担心周沈言会提起刚才录制的事情和她算账。
　　她理亏。

　　视线投向窗外。
　　周沈言开车速度不慢，景色在眼前几乎都是一晃而过，过了好一会儿，徐夏仪看着面前不大熟悉的街景顺口问了句：“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吃饭。”周沈言淡淡吐出两个字。
　　“噢。”那看来周沈言应该也没有很生气，都还能吃得下饭。

　　十五分钟后。
　　服务员替两人推开面前的包厢。
　　包厢内洋溢着古雅气息，两人踏过一座细水潺潺的小石桥，穿过一扇雕刻精美的拱门，视线尽头，是一张摆放规整的典雅的双人桌。
　　徐夏仪一直以为包厢里摆放的全是大圆桌，像这样布局的包厢她还是第一次来。

　　感觉这里很适合像周沈言这样的艺人。
　　服务员看见他们不会惊讶也不会过多注视，只是把他们当做普通的客人。
　　而且刚才一路进来，她并没有看见摆放餐桌的区域，取而代之的是一间间包厢，可见私密性很好。

　　像是发现徐夏仪观察的目光，周沈言解惑道：“这边是圈里一个朋友开的，不对外，只招待熟人。”
　　“喔。”徐夏仪点点头，难怪服务员都这么专业。
　　落座后，两人没接着刚才的话题继续聊下去，沉默悄悄降临，场面就这样慢慢冷了下来。

　　因为没有人开口，房间里显得格外安静，依稀还能听见拱门外的涓涓流水声。
　　阳光穿过玻璃窗柔柔地洒落在周沈言的身后，偶尔有一些细碎的光影折射在他额前的发丝上，闪耀着细小而夺目的光芒，点缀着他这张精致的脸庞。
　　徐夏仪莫名还挺喜欢这样的场景，感觉很舒服，而且这样的周沈言很美好。
　　也离她很近。

　　然而。
　　这样美好的场景并没有维持多久。
　　面前的男人忽然动了动，而后懒懒散散地往后靠上椅背，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说说吧，今天什么情况，”周沈言拿起面前的水杯轻抿一口，用秋后算账的口吻一字一句地说：“顾、辰、粉、丝。”
　　“......”果然该来的还是来了。

　　其实每次到这种周沈言看似在意她的时候。
　　她都会怀疑，周沈言对她是不是也有点不一样的想法。
　　也很想问问，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可很快。
　　她又会想起火灾那天。
　　他的无视。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盆冷水轰然浇下。
　　将她燃起的，关于好奇和疑问的火苗，尽数熄灭。

　　“我…”徐夏仪张了张口，但发现自己百口莫辩，因为就连她自己都觉得，今天的行为确实很像顾辰的粉丝。
　　周沈言没有插话也没有催她，只是耐心地等着，等着她给出一个像样的解释。

　　空气中似有尴尬在缓缓流动。

　　阳光在此刻变换了轨迹，以餐桌中央为界限，大片的光辉洒向了周沈言那侧，和她这侧形成了明显的光亮度对比。
　　一明一暗，界限分明。
　　他整个人沐浴在阳光下，像是背顶光轮的审判长一般，而阳光如同无形的权杖，赋予他一种超凡脱俗的威仪。

　　对上“审判长”冷峻而深邃的双眸，徐夏仪疯狂地在脑海中搜寻应对之策，但她的脑回路在这时候不知怎么，突然一转，说出了一句漏洞百出的话：“我其实是你的粉丝。”
　　周沈言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好几秒，而后像是听笑了，“我的粉丝？”

　　话都已经说出口了，没有再收回的道理，徐夏仪硬着头皮应下：“没错。”
　　周沈言神色平静地听她说完，尽管他没有任何明显的反应，但徐夏仪却隐约产生了一种“山雨欲来”的不安，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

　　空气中渐渐弥漫开紧张的气氛。

　　片刻。
　　“审判长”忽然坐起身，双手随意地搭在餐桌前，悠悠地开始了他的“制裁”：“那你是第几期会员？”
　　“......”徐夏仪噎住。

　　这种会员制度，徐夏仪听陈一琳提起过。
　　是从某个艺人出道那年开始，算作第一期。这种分期通常以一年为期来计算，随着出道年份增长，会员期数也会跟着增长。
　　粉丝若在艺人出道第一年加入俱乐部，则为第一期会员，以此类推。
　　以周沈言为例子的话，现在加入的粉丝算作第七期。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撒了一个谎以后，就要用无数的谎去圆那一个，徐夏仪沉默良久后，缓缓报出了个数字：“大概是...第三期吧。”
　　她选了个中间一点的数字，感觉比较稳妥。

　　周沈言支起下巴，闲闲道：“那你会费交了多少？”
　　“......”每个艺人的会费都不太一样，徐夏仪这还真不清楚。

　　僵持好一会儿。
　　徐夏仪败下阵来，她垂下了头，自暴自弃般地对着“审判长”道：“我愿意接受惩罚。”
　　“不装了？”
　　“......”
　　“那你是顾辰的第几期粉丝？”
　　徐夏仪好冤，“…我真不是。”

　　过了几秒。
　　“行，”周沈言这会儿突然又变得好说话起来，“那就罚你——”周沈言说着停了下来，对上她的目光，似是在认真思考。

　　而徐夏仪默默等待着她的“审判”。

　　约莫过了两分钟。
　　门外响起敲门声的同时，周沈言缓缓开了口：“每天看一集我出演的电视剧，并写上50字观后感。”
　　“我会不定时抽查，”周沈言气定神闲地说：“所以你最好不要偷懒。”
　　“……”

　　服务员在两人中间充耳不闻地上着菜。

　　“如果答不上来会怎么样？”徐夏仪问了句。
　　“会怎么样啊…”周沈言悠悠地重复着这句话。

　　很快，菜肴全部上齐。
　　伴随着关门声，周沈言带着玩味般的低磁嗓音缓缓响起：“你可以试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