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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 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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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枫时节,扬州每日都有人往枫叶开得最好的红叶山去,由城门至红叶山的路上马车行人络绎不绝。
此刻一辆十分招眼的粉顶方正的马车正徐徐出了城,一俊俏的白衣墨发的男子用折扇掀开帘子,睨了一眼外面的风景便放下窗帘,而对马车上攥着一方绣帕端坐的女子侃侃而谈。
“此去红叶山,一是陪夫人赏枫,二是去山上的文昌帝君庙里求功名。京中那边我已经花钱打点过,明年春闱定能高中升官,还能让刘子文那个混蛋落榜。”
钟声声手中的方帕绞成了麻花,心中惴惴不安。
在书中,刘子文是本文的男主,虽然在反派陆远之的运作下,文章不被看重,但意外得到贵人赏识金榜题名,位及探花。
后来,陆远之屡屡在官场与刘子文作对,最终被刘子文查出舞弊一事,彻底拉下马,落得个满门抄斩的结局。
而这满门抄斩的人中就有陆远之的妻子钟声声。
而今,从二十一世纪刚穿越而来、与陆远之妻子同名的钟声声,回想着书中她的下场,连连吞咽了几口唾沫。
钟声声看着面前陆远之,小心翼翼地劝道:“小心使得万年船,就算靠着打点作弊赢得考试,日后也未必有能力应付官场,还是靠自己的能力最好。”
“夫人不知,这官场靠得从来都不是什么做文章的能力。”陆远之打开手中的折扇,一边慢吞吞地扇着风,一边说道:“我现在只是一个小小的县丞,他日高中才能到京中任职,你难道不想过更好的日子吗?”
陆远之满眼宠溺的看向钟声声。
钟声声心虚地埋下头,若她还是书里的女配,自然巴不得能让陆远之平步青云,带着她和全家过上吃香喝辣的好日子。
但她已经了解过结局,知道她活在一本科举文中,作为佞臣反派沆瀣一气的妻子,最终会落得凄惨下场之后,便不敢再想了。
她现在唯一想的就是能保全自己这条小命。
或是察觉钟声声不悦,陆远之自觉在她跟前失了脸面,便随之一笑道:“听夫人的便是,就算只靠我自己也能考下功名,赢过那个刘子文。”
他垂下眸子,长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投出一片阴影,“想当初我是这扬州城数一数二的才子,若不是他刘子文突然来此上学,还事事都要争过我,我绝不会屈居人后。这次我就在夫人面前争个脸,让夫人知道我就算靠文章也比那小子强得多。”
钟声声抬眸看着陆远之腹黑得意的表情,只觉“小人”二字已经写在了他的脸上。
她心中警铃大作,这种在主角面前疯狂试探的纯粹反派,若不敬而远之,日后定要与之陪葬。
不久后,红叶山便到了,陆远之搀着钟声声下了车。
钟声声望着满山被红色染成的山峦,以及山脚下密集的人群,并无半分赏景的乐趣,她只心不在焉地跟着陆远之上了山,一路到了山腰,终是找到了堪称最是灵验的文昌帝君庙。
钟声声近日不便,所以便没有进去同拜,而是在不远处的石阶上坐着小歇。
这时却有一着道服的庙祝走上前来,对正歇脚捶腿的钟声声问道:“善人为何在此愁眉不解?”
钟声声抬眼,她心里的愁绪自然是这个世界的人所不能理解的,于是就摇摇头,对道士道:“没什么。”
“人的愁绪多半因为对未来事情的恐惧,善人不必过于担心没发生的事情,须记住事在人为,任何事情都有转圜的余地。”
钟声声心中震惊这道士为何会知道自己心中所想,不过片刻之后就反应过来,这道士所说的话放在狗身上都能中,也未必就那么玄乎。
她不想与道士多说,便主动捐了香火钱,继续在山腰上等着陆远之出来。
不久后,陆远之面色阴沉地走了出来,在钟声声面前直道晦气,“没想到在这里也能碰见刘子文,那穷小子捐了那么点香火,我就不信文昌帝君给他办事不给我办事!”
钟声声心中不安:求你了,别争了,人家是男主啊!
因着两人各揣着心思,这枫叶自然是不想再赏的,于是便提着裙角往下山的路走去,说来也巧,他们在下山的途中碰到了正要上山的顾妍雪。
陆远之并不知道顾妍雪是谁,而钟声声却对她再熟悉不过,她便是他们所在的这本男频科举文中的女主——当朝太师之女。
顾妍雪是太师的独女,长相堪比倾城之姿,比钟声声这个自封的扬州第一美人不知要美了多少,更是家世显赫,温柔善良,坚毅勇敢,所有美好的品质以及各种外在加成都独属于顾妍雪本人。
顾妍雪是在前不久的乡试上女扮男装认识了刘子文,从此便对这个穷小子倾心,日后还会成为刘子文的贵人,举全家之力为刘子文铺好青云路。
在自身的实力和贵人的相助下,刘子文很快就连连升任,荣华富贵,妾室成群。陆远之不甘,为了自己的青云路,做尽奸佞之事。如送美人进宫吹枕边风,联络朝臣排挤刘子文,大行官商勾结之道等等,在佞臣的路上越走越远......
最终,陆远之所做的恶行被刘子文和顾妍雪一一查出,抄家时陆远之极力将钟声声从密道送出,却被顾妍雪堵个正着,被压上了刑场。
她记得在书中,顾妍雪喜穿藕粉色衣衫,还爱在发间带一支蝴蝶簪子,所以,即便现在顾妍雪带着面纱,她依然通过文中的描述认出了顾妍雪。
擦身而过的时候,她连忙正过头。
她并不想像原文一样,以一个佞臣身边的祸水形象疯狂挑衅女主,最后被啪啪打脸,丢光脸面。
她忽然想起道士说的话,事在人为,既然她与男女主的交集只是因为陆远之,那她只要远离陆远之便可以远离名利场,过上普通的日子。
回去之后,钟声声立刻写了一封和离书。
“三年无所出,妾心甚愧,更举止粗鄙,无半点才情,不能与君谈论诗文,扶持夫君入仕,妾请自去,请夫君再择良人。”
她观赏着上面的文字,欣慰地点了点头,这番话说的至诚至真,想必陆远之不会不同意。
待墨迹干了后,她便将这封和离书小心地收在了床下的匣子里。
这时丫鬟杜儿进来,柔声道:“夫人,热水已经备上了,请夫人移步。”
钟声声这便起身,去沐浴更衣。
不多时,她着里衣回来,却见陆远之已经在床上坐着等她了。
他面色黑沉沉的,不知道在想什么,但在看见钟声声的一瞬间,他绽开了一个笑容,起身朝着她走过去,将一件外衫披在她的身上,“夫人,这天凉了,要多穿些才是,不然染了风寒,我该心疼了。”
“呃......”钟声声觉得有些不对劲,虽然平日陆远之对她也很关心,但从未有现在这种扭捏作态。
他搀扶着她在床边坐下,说时就要为她褪衣,但她却立刻钻进被中,闭眸道:“我困了。”
自从钟声声穿越而来,便十分抗拒与陆远之的接触,每每入寝总要找理由拒绝他,而陆远之也只是觉得是最近房事过多的缘故累着了,所以便也没说什么。
但这次陆远之却不乐意,偏要去扯钟声声的衣裳,钟声声裹紧衣襟,跟他有来有往地闹了一阵,直到身上出了汗,陆远之没有得逞,在床边闷声负着气。
过了一会儿,陆远之委屈道:“一定是为夫哪里做的不好。这些时候我因为备考的事情冷落了你,是我的不对。”
钟声声睁开眼睛,被他这话的有些难为情。
想一想,陆远之虽然是个科举文中的佞臣角色,但确实对她很好。比起刘子文那种明面上爱女主爱的死去活来,实则妾室成群来说,陆远之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女人,在朝堂上他的人品差没错,但做丈夫他确实没得说。
这时陆远之站起来,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既如此,那我便去书房睡了,等夫人原谅我再回来睡。”
此刻正是深秋,书房的窗户还没糊好,一到夜里冷风直往房间里灌,往书房里睡一晚就算没冻死,风寒也铁定跑不了了。
“哎?”钟声声终究是没忍心叫住了陆远之。
她把身子往床里面钻了钻,空出来一个位置,“我对你没有意见,你还是在床上睡吧,就是我最近身子不舒服,你晚上消停些。”
陆远之很是欢喜,但还不忘关心钟声声:“你怎么不舒服了?可是有喜了......”
“没有,你想多了。”钟声声翻了个身。
在文中,男女主生了一个又一个,而或许是陆远之坏事做的太多,所以他们一直没有孩子,直到锒铛入狱那一刹那,她才发觉自己有喜,也算是造化弄人。
“害。”陆远之有些失望,但并没多怪罪,只说:“肯定夫人跟着我奔波劳累,还要为我的仕途操心,这才一直未能有孕,夫人辛苦了。”
钟声声周身一震。在这个时代,三年没有身孕,就算是不被休弃,肯定也纳妾了,他竟将错揽在自己身上,还对她说“辛苦了”?
她心下感动,难怪女配对陆远之死心塌地,这丈夫谁能不爱。
不过,她终究只是现代穿来的一个局外人,比起这种朝不保夕的幸福生活,还是好死不如赖活着的好。
她想着找个合适的时机就将和离书拿出来,想着想着就进入了梦乡。
翌日,她发现自己正抱着一个温暖的身体,抬眸一看,陆远之正眉眼含笑地看着她,她正癔症着,不觉欣赏起了对方的容颜。
就觉得陆远之这个人,坏是坏了点,但这张脸真是没得说,眉眼娟秀,唇角带笑,身上还有一股好闻的冰凉茶香的味道。
想到这里,她才发现自己整个人都贴在了陆远之的身上,连忙将人推开,道:“夫君怎么还不起,今天不是还有诗会吗?”
“无妨,现在还不迟。刚刚看娘子睡得正香,所以没有打搅,这便动身了。”陆远之将被子给钟声声掖了掖,然后便穿上衣架上的外衫出去打理。
钟声声见人走了,便想将床下放着和离书的匣子拿出来,但不知为何,这匣子仿佛比原来的位置更靠里了,她够了很久才够出来。
“我放的有这么远吗?”钟声声喃喃自问。不过或是她放得时候太紧张了,所以将匣子放远了吧,总之应该没有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