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将军今日也在剧透》炽柳

18、日照金山

　　钱袋原本是随身带着的，揣在他怀里自以为最安全的地方。
　　再加上他是习武之人，本就比他人有更高的警觉性。按说钱袋贴身放着，并没有遗失的可能。

　　可如今，他双手探去。原本该被钱袋子占满的地方，只觉空落落的一片。
　　他倒吸一口凉气，心口也跟着凉了一片。对上姜姀急迫的双眼，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钱呢？”她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语带发颤地又问了一遍，“该不会丢了吧？”

　　宋衍当着她的面，把自己浑身上下可能放钱袋子的地方都摸了一遍。都没有，钱袋消失了。
　　不仅如此，他一直贴身藏着的玉佩也和钱袋一同人间蒸发了。

　　两人同时反应过来——遭贼了。

　　起床检查了盘缠袋。除了糜饼和干菜还在原处放着，其他的衣物首饰，也没什么首饰，就一根木钗，竟也一起没了。
　　更夸张的是，她的女式小靴被抠去了一旁的花样纹饰，只留下块光秃秃的针脚。基本上除了带出来的吃食，旁的一点都没给他们留。

　　这贼当真胆大包天，闹出这么大动静，她二人竟浑然不知。
　　眼下最为庆幸的是，那窃贼没趁他俩昏睡把他们身上的衣服给扒咯，也算给彼此之间留了些许体面。

　　宋衍道：“咱们恐怕是中迷烟了。”

　　她揉揉发胀的太阳穴，脚踏不完整的小靴，走得跌跌撞撞的。
　　迷烟药劲不小，即便到这会儿，她还有些头重脚轻。

　　两人互相搀扶。打开门，发现旅店前厅也被洗劫过。
　　抽屉敞开着。货柜上的陈酒，吃饭用的桌子板凳，甚至连门边的那棵发财树都不知所踪。

　　原先在楼下柱子上绑着的二人已经不见了。店家和小二站在空荡荡的货柜旁抱头痛哭。
　　旁边那些刚睡醒的住客还没搞清楚状况，一个个光着膀子从屋里走出来大眼瞪小眼。
　　对过口径后才知道，整间旅店的所有房间无一幸免。

　　盗贼过处，寸草不生。
　　这话说得倒像是人间至理。

　　姜姀站在楼道上，心口冷得有如灌了风。肚子骨碌碌地叫着，那都是贫穷的回响。
　　她定定神转过身，又回到房里背身关上门：“宋郎君，我觉得我们得合计合计后续的路了。”

　　“娘子有何指教？”
　　她犹豫半晌：“要不我们先回去？”

　　这趟行程，她打心底里觉得走得太过艰难。
　　坐驴车，驴跑了。住旅店，上半夜遇山匪，下半夜遭窃贼。除了已经风干的糜饼和干菜，其他的一概不留。
　　天杀的，这群人做得也太绝了。

　　“出来一趟不容易，若不然再坚持坚持。”

　　话虽如此，但她心中此刻已然敲响了退堂鼓。
　　按照先前的推断，NPC在与她相遇前并不会长腿跑。现在返程，无非是战线拉得久些。可转念一想，又觉得可惜。
　　多走一天剧情，就意味着她要在书本世界多停留一天。先前因为姜莲养伤的事已经耽搁了大半个月。再耽搁下去，回家的日子遥遥无期。

　　而且此行已经走过三分之一路途。两人现下位于桦南城郊，翻过这座山，再往前走些，便是洛城。此时回头，确实前功尽弃。
　　犹豫再三，姜姀最终认同了他的说法：“那就再坚持坚持吧。”

　　两人打包好仅剩的吃食迅速启程。

　　走出旅店，外头天还黑着。
　　桦南城四面环山，此处位于山腰。再往上爬些，便是视野广阔的山巅。

　　姜姀苦中作乐，忽然生出了份闲游的心：“今日天气甚好，不如咱们去看日出吧。”

　　抬头看天，云层里的光晕若隐若现。还没等宋衍回答，她便隔着衣裳将他牵住，卖力地朝山顶方向爬去。

　　但显然爬山这事，身旁的男人比她在行。

　　“走这边，这边近。”

　　宋衍抄的是条近道，但比原先要走的那条陡峭上许多。
　　他走在前头，踩着石块先上，再伸出手把她拽上来。

　　姜姀最大的毛病就是运动细胞不发达。她在奶娃时期甚至不会爬，只能在地板上晃着大腿蛄蛹。等到了差不多一岁的时候，突然站起来就学会了走。
　　这种先天缺陷留给她的最大问题，就是后期的平衡性差，以及肢体不协调。
　　即使穿书后换了具身体，她在原世界的大部分弱项也都被保留。甚至还增加了一小部分，比如说不识字。

　　所以她虽然嘴皮子很溜，但爬山这种需要调动身体四肢的事情，于她而言就格外有难度。

　　宋衍在前头爬得起劲，而她这边看起来就格外慢悠悠的。
　　她觉得有些抱歉：“以这个速度，恐怕赶不上日出了。”

　　伸手的人笑道：“这有什么，重要的又不是看日出这件事。”
　　他意有所指，虽然没有继续说，但她已经猜到了他的后半句。

　　重要的不是看日出，而是一起看日出的人。果然哪个世界的土味情话都差不多。

　　她笑了笑，没予回应。

　　等两人大汗淋漓地来到山顶时，太阳恰好从云层里翻了个身腾跃出来。

　　晨光乍现。初升的太阳破开薄雾，洒下耀眼华光。
　　姜姀沐浴在阳光里。日光的璀璨破开了心底的迷障，她只觉得四处都亮堂堂的。她很喜欢这种明亮的感觉，仿佛灵台被洗涤，带来满心舒畅。

　　举目望去，山下的屋群与田地变成了海苔饼似的一片片，芝麻大点的车马在街巷中繁忙穿行。

　　偏过头，宋衍正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有那么一瞬，她觉得他眼神里的温度比初生的日光更火热。

　　她笑着望回去，弯成月牙的双眼对他报以仅代表礼貌的回应。
　　眼前人的表情凝滞了片刻。随后他敛下笑意，重新面向阳光，闭上眼，任凭它肆意地抚触。

　　看着他的侧脸许久，她沉默着不知该说什么。也许此刻无言最好，谁都不需要想别的，只需要安静地站着，接受阳光的洗礼。
　　可她的心终究还是乱了。她在心里默念了一遍，他就是个长得比较好看的NPC，没什么事比搞事业更重要，以此来稳定自己的心神。

　　她到底还是理智的，心头短暂地颤动并不代表什么。只要锚定目标就好。她要走剧情，然后回家。

　　收回神思，她顺着阳光的指引，看见身后不远处站着一棵高大的姑稔树。树上的果子恰好成熟，在阳光的照射下，透出水葡萄般清丽的紫。

　　这一刻，欣喜冲淡了所有凌乱的情绪。
　　“宋郎君，来搭把手。”
　　她甜甜地笑道，指着那一树的姑稔子，再一次找到了商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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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山时，宋衍背着沉重的盘缠袋，里面装着满满的姑稔果。
　　姜姀一路雀跃。真是天无绝人之路，每次觉得大难临头了，就会有机遇从天掉落。

　　而今八月，是姑稔子即将成熟的季节。这种果子在南方山区相当常见。
　　据宋衍所言，从前饥荒年的时候，山上这些果树都是光秃秃的。但近几十年，虽然普通老百姓也只能温饱，但大多吃米食粟，很少到山上采野果子充饥。

　　所以吃过姑稔子的大多是上了年纪的老一辈。对于年轻小辈而言，这种果子少见又新鲜，确实有可能打开销售市场。

　　来到洛城，已经过了早市的黄金时间。姜姀一如在桦南城那样，挑拣了个市场边缘的空位，再把盘缠袋打开。

　　摘果子的时候她尝过味，果子是微酸带甜的。现下虽不是姑稔子最为成熟的时节，但这种少量的酸味恰到好处地让它的味道更加饱满。一口下去，香气四溢。

　　可他二人在摊位上坐了许久，即便在允许客人试吃的前提下，也没能迎来多少人采买。

　　“你们是外乡人吧？”一旁的摊主问道。
　　姜姀点头称是：“我们是从桦南城来的。”

　　“难怪。我看你们，生意不好吧。其实也正常。我们这边说的大多是方言，你二人说的是白话，自然不受客人信任。”

　　与宋衍对视一眼，她尴尬地笑笑：“原是如此。”
　　又想了想：“不知店家有何指教？实不相瞒，我们这一趟出来遭了扒手，身上的钱都没了，这才想着摘点野果子卖。若店家能为我二人指条明路，小女子感激不尽。”

　　摊主低头沉思了会儿：“路子倒是有，只是……”
　　他两指交叠，在他二人眼前搓了搓。意思显而易见，还是要钱。

　　“若不然这样，事成之后，我抽出一半银钱与店家平分，店家觉得可好。”

　　摊主显然没想到姜姀会这么爽快，而且开口也大方，上来便是五五分。
　　“好，甚好。”他伸手朝着不远处指去，“喏，那里，瞧见没有。那就是洛城最大的仙阳酒楼。那边的掌柜有些偏好，就喜欢这种新鲜少见的食材。若你们有胆，确实可以去那碰碰运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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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仙阳酒楼位于洛城最繁华的街角。
　　楼前红灯高挂，两只系着红绣球的石狮威武地在门前镇守。抬眼看去，酒楼大堂金碧辉煌，装潢别致，一眼看去便觉消费不菲。

　　姜姀站在酒楼对面，朝着里头张望。她直觉这事有难度，在心里迅速地过了几遍可能出现的情况，并思考接下来的应对策略。

　　宋衍同她玩笑道：“想不到阿姀娘子也有怯场的时候。”
　　她眼神清亮，回看过去，没有半点露怯的意思：“我只是在想，要用什么样的说辞，让掌柜的乐意接受我们的果子。”

　　“那你想好了吗？”
　　“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