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相拥而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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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章
蓝塞壬只来过一次徐海洋家里，当时是陈幻开车。他开着车，一边走，一边找，全凭记忆。他不想问陈幻要地址，就有点心虚。
等到他找到徐海洋的小区，停好车，到他家楼下时，天已经黑透了。
蓝塞壬沿着楼梯往上走，他轻轻咳嗽一声，声控灯便亮了。
上到二楼，蓝塞壬缓了缓呼吸，敲响了201的门。
蓝塞壬敲了两下，门开了。
入眼的，是徐海洋一张憔悴的脸。
蓝塞壬的第一想法是，他该有三天没刮胡子了，胡茬长出来了。
徐海洋有些慢的眨了下眼睛，似乎在确认这个人是不是蓝塞壬。他握住蓝塞壬的小手臂，把他拉进来。
徐海洋从鞋柜里面，找出上次蓝塞壬穿得那双新拖鞋，放在蓝塞壬脚边。
蓝塞壬换了鞋，他觉得家里很安静。他以为奶奶在睡觉，“奶奶在睡觉吗？”
两人离得近，蓝塞壬闻到了徐海洋身上浓浓的烟味，看到了他眼里的红血丝。
刚才门口灯太暗，他现在才看到。
徐海洋的表情一如平常，似乎正准备开口说话，门外又传来敲门声。
徐海洋到门口猫眼看了一眼，没开门，返回来，拉着蓝塞壬进了他的卧室。徐海洋在门口对他说：“别出来。”嗓子哑了。
蓝塞壬点点头，进到卧室里，关门等着。
徐海洋打开了门，是徐树。
两人皆是黑色的衣服，都坐在沙发上。
好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
终于，徐树开了口：“这房子你奶奶留给你，便是你的。我只有一个要求，你不能让那个女人来住。当年她是妄想，现在依然是！她做梦！”
徐海洋靠坐在沙发上，微微垂着目光，茶几上有一盘核桃仁，奶奶给他掐出来的。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这盘核桃仁上。
“我没养过你，以后你也不用养我。我自己去敬老院。她更没有资格来找你！她不配！”
徐海洋嫌核桃仁上的皮涩，奶奶用平锅把核桃仁炒一下。然后用牙签把那层皮剥掉，再用白糖炒一遍，比琥珀核桃仁好吃。
“你爷爷也不用你管，我爹我自己管。你就过好你自己就行。”
奶奶说，你那么年轻，身体健康，吃点糖没事，吃吧。
奶奶就那么随意的，在这盘核桃下面压了一张存折，是徐海洋的名字。留了一张字条，“海洋，折子密码是你生日。奶奶这辈子没有遗憾，你别难过。你好好过日子，啊。”
奶奶在北京时间6月26日早饭时突然晕倒，送到医院后，如上次一样醒了。
医生让留下住院输液，奶奶没反对。张姨正要给徐海洋打电话，徐海洋先发来消息，说他27日到北京。
6月27日下了飞机，徐海洋直奔医院。
奶奶在输液，见徐海洋回来十分高兴。
两人聊着天，徐海洋说伦敦的导演特别狂，总夸自己。奶奶哈哈大笑。
当晚，徐海洋留在医院。
6月28日早上来送饭的张姨还没到医院，奶奶突发脑溢血。徐海洋和医生推着奶奶往抢救室里跑，他握着奶奶的左手，感到了奶奶手指的僵硬。护士拦住他，他望着奶奶，奶奶费力举起右手对他挥了挥，和他说了再见。
徐海洋和奶奶对这一天都有准备，奶奶的两个妹妹都没能活到60岁。
奶奶从容和他说再见，他才发现，他所有的准备，都毫无意义。
当死亡来临，所有的准备，一分不值。
徐树站了起来，“我说完了，走了。”
老房子，墙和门都不怎么隔音。徐树嗓门大，情绪激烈。蓝塞壬在卧室里听得一清二楚。他一阵阵的心慌，他怕自己猜对了什么。
蓝塞壬听到了防盗门关门的声音，他轻轻打开卧室门，走出来，抬头便看到了奶奶的遗像。
蓝塞壬嗓子堵着，鼻酸眼热，眼泪淌下来。
他又一次，感受不到徐海洋的能量了，哪怕他离他只有一步之遥。
他坐在徐海洋身旁，抱住他。
蓝塞壬刚才没看到徐海洋哭，此刻却听到了他长长的一声抽噎的声音。徐海洋用力抱着蓝塞壬，蓝塞壬不得不微微抬起下巴。徐海洋把脸埋在蓝塞壬的肩上，失声痛哭。
蓝塞壬不知道，这是徐海洋这几天以来，第一次哭出来。
前两天徐海洋在殡仪馆的礼堂，和徐树一起接待吊唁的亲朋，平静的似乎在工作。
回到家，自己就这么熬着，不吃不睡不说话，也不掉一个眼泪。
刚刚，与蓝塞壬的一个照面，徐海洋就有些控制不住自己。
两人相拥而泣，哭了很久。
蓝塞壬到卫生间，用热水洗了一个毛巾，给徐海洋擦眼睛。
徐海洋接过来，先给蓝塞壬擦。蓝塞壬眼睛肿得比徐海洋严重。
“奶奶病发得太突然，走得突然，没遭罪。”徐海洋似在安慰蓝塞壬。
蓝塞壬拿过毛巾，给他擦眼睛，又擦脸，“怎么没告诉我？”
“当日你在忙，次日，在殡仪馆办得。”徐海洋停顿了一下，“我不想让你去殡仪馆。”
蓝塞壬的眼泪又淌下来。
徐海洋没让他说话，“若是你愿意，以后你和我一起去看望奶奶，一样的。”
“我愿意。”
徐海洋看着蓝塞壬，“这个世界上，唯一爱我的人走了。”
蓝塞壬摇头，“不是的，不是的。”他扶着徐海洋的脸，“有我，我爱你。”
徐海洋吻了一下蓝塞壬刚刚那道泪痕，然后去吻他的唇。
蓝塞壬的腰被徐海洋紧紧箍着，被他带到怀里。徐海洋另一只手按着他的后脑，他觉得自己要被徐海洋吞掉了。
如果说人人的灵魂都有不足或者缺失的话，蓝塞壬的缺失就是徐海洋的吻。
徐海洋吮着他的舌，他听到灵魂被补全的那一声“叮”响。犹如楔子插入缺口，犹如拼好了最后一块拼图。
徐海洋抱起他，他的腿盘在他的腰上，两人去了卧室。
倒在床上，徐海洋紧紧抱着他，“我累了。”
这是蓝塞壬第一次听到徐海洋说累。他认识的徐海洋永远满格电，永远可以全速奔跑。
“睡觉吧，我也睡。”蓝塞壬扶着徐海洋的后脑，安抚他。
两人相拥而眠。
这一夜，蓝塞壬睡得踏实，而熬到极限的徐海洋也是一觉到天亮。
蓝塞壬睡到自然醒，他睁开眼，透过窗帘的光，看到天亮了。徐海洋的手揽着他的腰，他转过身，看到徐海洋已经醒了。
“你醒了怎么没起床？”
徐海洋凑过来吻了一下他的唇，“我想和你一起起床。”
蓝塞壬逗他，“徐海洋，这就是你谈恋爱的方式吗？”
“我不知道，第一次。”
蓝塞壬有些雀跃。
“这样对吗？”徐海洋真诚发问。
蓝塞壬笑出了声，“徐总，你这样容易让我怀疑，你是装得。”
徐海洋看了蓝塞壬一会儿，缓缓说道：“我妈我爸当年没有结婚，我妈便生下了我。我六个月的时候，我妈走了，奶奶把我抱到这里，养我长大。”
一段前尘过往，展现在蓝塞壬面前。
“嗯。”蓝塞壬认真听着，他知道徐海洋的家庭有故事。
“我奶奶常说我妈的好话，我爸都是骂她。但我妈我爸认识和生下我的过程，他们说得差不多。我妈长得好看，家庭不好。她当初就是为了嫁给房子多的北京人，在一个房屋中介上班。那中介，租房子，也卖二手房。我爷爷有三套房子，我爸爸有四套房子。我爸去中介挂租房子，他们两个认识了。”
“嗯。”其实现在依然有很多这种女孩。
“他们很快在一起，很快我妈怀孕了。我妈以为，有了孩子我爸一定会和她结婚。她怀孕后，我爸往家带女人，他们为此动过手，当时我妈肚子已经大了。”
“嗯。”蓝塞壬只在电视剧里见过这种场景。
“我爸白天不在家，只有我妈在家带我。我爸不给我妈家里的钥匙，所以，我妈可以走，走了就别回来。我爸吃定了我妈舍不得走。”
“嗯。”
“我六个月的时候，有一天，我爸回来，又带来一个女人。我妈早就不闹了。我爸说后备箱里有水果，忘记拿，让我妈下楼拿。我妈身无分文，穿着拖鞋，下了楼，再没回来。”
“嗯。”蓝塞壬在心里算着，徐海洋是12月生日，他六个月的时候，北京是夏天。
“后来我爸疯狂找我妈，他不是喜欢，不是舍不得，他只是觉得自己被耍了。他觉得这场游戏，他输了。”
“嗯。”
“我四岁的时候，我爸爸娶过一个老婆。当时他瞒着对方他有一个儿子，半年后，对方知道了，离了婚。从此，他再没成过婚事，也没有其他孩子。奶奶说，这是报应。因为，他糟蹋了我妈。”
“嗯。”蓝塞壬听着，心里一阵阵揪着疼。他轻抚着徐海洋的脸，难以想象他的童年。
“我太爷爷当年养外室，我太奶奶喜欢我奶奶，临终前把自己的陪嫁院子，给了我奶奶。我爷爷有样学样，外面一直有人。我奶奶熬到我爸20岁，离了婚。我妈那时候，和我奶提过她和我爸的事。但，我爷爷不管，我奶奶离婚多年一直自己过，她也管不了我爸。所以我奶说，这是几代人的报应都落到了我这里。”
奶奶自有自己的逻辑，这个逻辑，有道理。
“我长得一点不像我爸，我奶奶说，我和我妈妈一模一样。”
蓝塞壬的心跳突然跳空了一拍。
“如果不是那时候，我妈每天和我爸在一起，我爸估计不能认我是他的孩子。”
蓝塞壬还有一种想法，他没敢说出来，妈妈该回国了，他打算亲自问问妈妈。
“所以，我不是很喜欢谁说我像谁。”
这是当然。他最像的那个人带给他生命的同时，也带给他一生的伤痛。谁都不会喜欢。
蓝塞壬靠上他的额头，“对不起。”
“不，你只是不知道。”徐海洋接着说：“我爸有多恨我妈，昨晚你听到了。其实，对我来说，那是一个不存在的人，我爸说这些，是多余。”
蓝塞壬的心一阵阵的疼，奶奶去世，徐海洋的世界都暗了。他爸爸还要拿自己的那些旧事来折磨徐海洋。
说到底，他们的那些恩怨，与徐海洋有什么关系呢？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相拥而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