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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红尘卷九 古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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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一刻为止,微生临竹隐隐觉得有些不妙,事情转变速度太快,她身上蛊毒未解,还没反应过来就一步步走到了这里,也不清楚到底卷入了什么风波之中。
涂山非孤向微生临竹笑了笑。
“我知道少侠现在疑问多多,不如我们先进去看个究竟,但凡有我知道的秘密,定向你好好解释。”
微生临竹听他这么说,半信半疑地点头应下。
二人正要入寺,忽然听见一道低沉浑厚的声音自远而近传来:“且慢。”
众人不约而同循声望去,只见一队人马逶迤缓缓走来。
为首者萧萧肃肃,端庄从容,身后跟着一众侍臣,竟是宣武王宫主君,太皇亲封宣武明王的南宫少渊。
明王身形挺拔,样貌也极俊美,只是气场略显压抑,让人有种如临渊峙的压迫感。
他若不开口,旁人皆不敢开口。
可恨的是,他此刻仿佛不欲多言。
方才灰衣师太及在场诸位都恨不得装成哑巴。
南宫少渊向灰衣师太颔首示礼,吓得一群大小师太忙一起合十还了个阿弥陀佛。
南宫少渊于是又别有深意地盯了涂山非孤一眼,沉沉开口道:“看来本王来得正好。贤侄不必惶恐,随本王一同去吧。”
灰衣师太颇有眼力见地看了一眼后面跟着的浩浩荡荡一队人,恭恭敬敬地把明王请了进去。
微生临竹不识得明王,满脸莫名其妙,待要问这人是谁,涂山非孤突然间脸色苍白,默默不言低头跟进了国教寺。
众人渐行至寺内西北角,南宫少渊神色淡淡,周身灵力充盈,走近时浮屠塔门轰然而开。他负手踏入,见一层中供奉了三代帝君牌位,不知想到了什么,目光微黯,弹指点燃了供奉着的所有佛灯。
火苗摇曳,空旷的大殿瞬间铺满了庄严的光影,南宫少渊转过身,平静道:“你们先去,本王稍后就到。”
微生临竹和涂山非孤口中答应,脚底生油般去了。
目送他二人爬上楼梯,南宫少渊才回过身来,佛灯的光芒照亮了他的脸庞,他神色静穆,怔然站着。
沉香袅袅飘散,南宫少渊的目光浅浅落在最末的牌位上,太皇大帝生前狂傲霸道天下无敌,可惜才二十六岁年纪,就已享尽天命魂断气绝。
这些年惦念她的卿臣越发少了,可他从没一刻能忘。
南宫少渊轻轻用手指描摹着牌位上的名字,忽然冷笑一声,抬手将牌位扣了下去,喃喃自语。
“是该死,不过我偏偏不许你死,我要你亲眼看着……”
微生临竹一口气冲到六层,忽然见到了那位贵客。
浮屠塔六层是一间小小的明堂,一张供桌上新放了许多贡品与香烛,壁上挂着一张精美绝伦的画像。
画中少女一身绣金龙袍,头戴冠冕,细细的流苏垂落两边,她眉眼带笑,一派风流,更兼雍容贵重,令人心驰神往。
画上这人正是一代英主,御命圣巫太皇大帝。
供桌前,还有一人背对他们,轻袍缓带云衫描金,一头乌发披散,指间捻着一串圆润的白玉菩提,缓缓翻动着眼前的经书。
要说清贵,微生临竹再没见过比得上眼前这女人的第二人。
美丽的女人听到动静,叹息一声,将菩提珠串放到供桌上,愁云惨淡地摸了一把香,插进炉中默默祭奠。
涂山非孤比微生临竹走得慢些,这时候刚上楼,看看画像,再看看这年轻女子,心头突然一跳。
微生临竹还在那里傻站着干瞅,涂山非孤忙往前走了几步,向那女子道:“您是此地的少东家吗?……贵客?方便一见吗?”
“你们来找我?”美妙动人的身影微顿,终于转过身来,笃定道,“有没有人告诉你们,想让我帮忙保人,需要好好听话?”
看到那张半掩白纱的脸,连一向迟钝的微生临竹都眉头狂跳起来,不为别的,只因她的眉目轮廓,与壁画上的太皇竟有八九分相似!
涂山非孤更是摒住了呼吸,这人和记忆里的太皇陛下一般无二,除了装束打扮十分不同,她分明就是死在三年前的太皇!
他讷讷道:“是太皇太妃让我们来的……陛下要保我什么?”
轩辕明玉将手抵在唇边,示意他噤声,道:“我不认识什么太皇太妃,也不认识你们,不过来到这里的人,若不是寻庇护,大概只能是寻死了?”
涂山非孤惊讶道:“为什么?!”
轩辕明玉抬眼浅浅望了他一眼,温柔叹息:“傻孩子,我若愿意见人,何苦躲在这个地方?你们知道了我的藏身之处,不管是死是活,都得留这儿陪我呀。”
涂山非孤愣住了,心说她难道真的失忆了?或者并不是太皇陛下?
他试探地问道:“陛下难道不认得我了,我是涂山氏长珩长公子的亲侄儿呀!长公子与您伉俪情深,整个涂山氏的族人都是亲眼见证的!”
轩辕明玉忽然顿口不语。
不知为何,空气中忽然弥漫起一种无形的压迫之感。
轩辕明玉眸底泄露出一丝难以分辨的不信任之色,继而微笑道:“这不对。一个月前明王新娶我做王妃,所有人都说我前世与他多年情深意重不离不弃,又怎么会和涂山长珩有牵扯?”
涂山非孤如实回答道:“因为您前世是太皇陛下,皇帝非但不会给别人上门作嫁,还会在后宫纳好几个皇卿,我小叔也算原配之一。”
轩辕明玉一怔,方才那股威压又无形地消散了,她茫然道:“前世?我……我确实有些不记得……那我对他好吗?”
涂山非孤没有回答。
有的时候不回答就是一种回答。
可轩辕明玉并不容忍他的沉默,变故瞬息之间发生,还没看清她怎么出手,涂山非孤已被击倒。
这一掌掌劲极巧,连带着封了他的穴道,旁观的微生临竹眼睁睁看着轩辕明玉击中涂山非孤,却连上去一挡的机会也没有。
微生临竹慌忙欲从身侧拔剑,只听“铛”的一声剑鸣,轩辕明玉早已抢过涂山非孤手中的公子剑,拔剑迎击。
名剑贵在其名,而非其锋,但这把并不十分锋利的长剑在轩辕明玉手中十分契合,和她自己使用多年一般无异。
轩辕明玉接连几剑暗藏杀机,微生临竹都堪堪躲过,只是手握身侧佩剑始终得不出空拔出,她一瞥眼见到轩辕明玉冷漠的眸子中暗含探究,心里猛地凉了半截。
轩辕明玉看清微生临竹的路数后,剑背横拍在她后腰要穴上,令她全身的力气顿时全都卸了下来,软软的瘫倒在地。
轩辕明玉还剑归鞘,轻抚剑身,目光只凝在剑鞘上转也不转,口中却低低向一旁的微生临竹询问。
“你又是谁家小辈?”
微生临竹第一次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横躺着双颊涨红,不可思议地盯着眼前这个年轻女子,憋屈道:“在下微生氏,姓妘,名为临竹。”
轩辕明玉一怔,随即不再继续为难她,转而收剑在手,蹙着眉头信步走到靠墙喘息的涂山非孤的身边,冷声道:“你知道涂山长珩的真正死因?”
涂山非孤瞳孔剧颤,只听轩辕明玉继续猜测。
“你想为他报仇吗?”
明明每个字都能听懂,但合在一起居然像谜语一样把可怜的少侠绕得晕头转向。微生临竹终于忍不住冲涂山非孤道:“什么真正死因?相国大人不是在雪孤城除杀水妖时遇难的吗?”
轩辕明玉看出她的迷茫,忽然停顿了一下,似是侧耳倾听什么动静,随后冷声道:“叫什么?你们是不是引来了什么人!”
正说着,忽听一阵脚步声传来,随后一道沉沉的人声响起。
“教孩子要有耐心。”
他一边低低说着,一边继续抬步走上楼,温声道:“阿玉,戒骄戒躁。”
轩辕明玉立刻住嘴,南宫少渊已出现在她的身后。
只见宣武明王垂眸,满是不悦地道:“很喜欢临阵逃跑是么?谁帮你从废宫逃到这儿的,看来宣武王宫之中,除了为夫,还有王妃的膝下之臣?”
轩辕明玉美目寒凉,唇齿薄情,头也不回道:“哼,你根本不懂我!”
南宫少渊也冷下目光道:“我并非不懂,恰恰相反,我对你的一分一毫都了如指掌,才能令你无处可逃。”
语毕南宫少渊像以前一样,打算上前抓走她,轩辕明玉一怒回身,信手化开了他的攻势,轻敛衣袖后退半步。
明月轻纱从美人脸上滑落,露出与太皇一模一样的脸,虽然发饰衣装皆不相同,但那双眼睛深邃漆黑,幽幽凝视着南宫少渊,便足够夺魂摄魄。
不得不说轩辕明玉长的实在漂亮,面容像玉石一般莹润精致,嘴唇上了胭脂,红润得有些妖异,她凝视着他的眼睛,神色复杂。
“我也了解你,用佛母金印为诱饵,引得多处混乱,才好为你掩人耳目,彻底灭口知情之人?”
南宫少渊瞳孔微缩,藏住那猩红的凶光,冷冷道:“谁这般大胆告诉你的,不怕我杀了他么?”
轩辕明玉怒道:“你未免太高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