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隰有荷华》清明后夜

10、支教

　　周晏隰卧床几天，期间林牧时代表几个朋友过来探过病，得知他是因为出柜才被打进医院，沉默片刻，假装掩面哭泣拍了拍他的肩膀：“隰啊，人生路漫漫，我们支持你，风里雨里都等你的请帖。”

　　周晏隰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感动，还是该陪他随地大小演，最后饶有兴致地说：“份子钱准备好。”

　　叩叩

　　书房门被推开，周父头都没抬一下，把桌面上的资料往前周晏隰跟前推了推。

　　上面赫然写着【虞荷华】三个字，“这孩子是你喜欢的男孩。”

　　这是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知子莫如父，周父在他卧床期间已经把虞荷华查了个遍，周晏隰知道根本瞒不住，于是坦荡道：“是。”，伸手拿起那份资料，其实他早就看过了，但还是随意翻了翻，薄薄两页A4纸，涵盖了虞荷华二十多年的人生轨迹，也是他周晏隰缺席过的时光。

　　“他要是喜欢女孩，你该怎么办？他要是喜欢你，你又该怎么做？你能保证会和他在一起一辈子吗？重新给他一个家？”

　　周父虽然在某些方面会严格要求周晏隰，但是此时眼睛里只剩下担忧，是担忧自己的儿子陷的太深无法自拔，也担忧自己的儿子是一时兴起而再次伤害对方。

　　“爸，我喜欢他，我爱他，这是我第一次这么想要得到的一个人，就算他不喜欢我也不是他的错。如果我们能在一起，就领证结婚，漫长的余生都有彼此陪伴，我们会是彼此最亲近的爱人，再也不会生离，只有死别。”周晏隰坚定的语气，不带停顿的脱口而出。

　　周父板着脸沉默片刻，冷冷开口说道：“如果我不同意，你们也要在一起吗？”

　　“是！”

　　听到自己的儿子毫不犹豫的肯定，周父叹了口气，慢慢站起身，把手放在周晏隰的肩膀上捏了捏，说：“你明天来公司上班吧，有个稳定的工作才能给家人更好的生活，儿孙自有儿孙福，想把公司交给你了，我退休多陪陪你妈妈，当然了，做不出成绩，我不会同意的。”

　　我爸这意思是同意了！？

　　周晏隰有点拿不准他的意思，平时也板着个脸，没啥表情，语气也是冷冷淡淡的。

　　“好！”

　　应该是同意了。

　　周晏隰边想边回房间，掏出手机准备联系虞荷华。

　　虞荷华此时已经在参加下乡活动的学校里忙的不可开交，根本无暇顾及其他。

　　两人已经一个星期没有联系了，等到晚上虞荷华忙完回到宿舍之后，才有空回复消息，周晏隰秒回：可以打视频电话吗？（狗狗期待.jpg）

　　虞荷华纠结了一会才同意，那头立马就打过来了，看着手机上的视频请求页面，整个人都被定住了，几秒后匆匆忙忙把摊在地上的行李箱盖上，才接通视频。

　　周晏隰上半身穿着黑色的睡衣坐靠在床头上，侧身去拿东西的时候，手机镜头歪了一点，冷色调的装修家具，应该是他的房间，虞荷华微微惊讶，跟他本人不太像，还以为会有明亮的色彩空间，没想到是冷色调，简简单单的。

　　两人说了一些近况，不过大部分都是周晏隰在说话在问问题。

　　虞荷华的单人宿舍里只有一套书桌椅子一张床，还有一个光管照明，简单干净。坐在窗前的书桌椅上跟周晏隰聊着电话，一抬头就望见一轮圆月高高挂在夜空中，月明星稀，月光柔柔的洒在书桌上，突然开口说道：“今晚的月色真美。”

　　“嗯，是的，我想你了。”周晏隰低沉的声音穿透电子屏幕，在他耳边低语着。

　　虞荷华慌乱到眼睛乱瞟，耳根连同脖子都红了个透，说话都结巴了：“别…别乱说话，我要…要睡觉了，晚安。”

　　也不等对方回应，火速挂断视频，脸上的红晕怎么都消不掉，起身去洗把脸，企图用冷水降温，随后又扑倒在被子里，埋着脸，自言自语地说：“完了，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

　　周晏隰看着突然挂断的视频，轻笑一声，知道他是害羞了，于是又给他发了微信消息，说改天去看他。

　　虞荷华躺在小小的单人床上，盯着消息，回想起刚回到老房子的时候，往日的温情不再，大门口的锁用铁链拴住，门轴、轮子和锁有些生锈，掏出唯一的一把钥匙，打开锁链，手上沾满了铁锈，用力推开，发出一阵阵‘呼哧呼哧’的声音。

　　小小的院子里杂草丛生，贴在木门的红色对联和门神图已经褪色，门前堆积了一些枯叶沙子，打水的水井青苔已经干了，木门内的家具地板上都布满灰尘，一副久无人居，破败的景象。

　　“虞荷华”，崔景曜跟在他身后，担忧的喊了一声，欲言又止。

　　虞荷华笑了笑，表示不用担心：“好好收拾收拾就能恢复以前的样子了，你先回去吧，就这点活我很快就弄好了。”

　　“我帮你，反正我没事干，不可以赶我走。”

　　说完就自顾自的往杂物房走去，打扫的工具都放在那里。

　　“谢谢，等我结束了下乡活动，再请你吃饭。”

　　“那我得好好吃上一顿。”

　　“好，吃个够。”

　　俩人如火如荼的打扫卫生，杂草丛生的小院子，布满灰尘的家具地板很快就被打扫干净。

　　家里的电器还可以正常使用，回来之前买了一些基本的生活用品，水电费一直有在交，所以没有停水停电，虞荷华把被单衣服从衣柜里拿出来，扔到洗衣机里面洗，在衣物晾干的时候，两人已经没活干了，坐在躺椅上看着日落西山，就连吃饭都简单的解决了。

　　随后便直接来到了这里，家里什么都没有，等结束活动，家里也蒙上一层灰了吧。

　　得在周晏隰来之前把家里收拾干净。

　　虞荷华暗自下定决心，要以最好的样子欢迎周晏隰的到来。

　　时间随着一日复一日的蝉鸣，飞快的流逝着，虞荷华的生活过的很充实，下乡活动已经来到尾声，大家正在筹划一场‘毕业典礼’，给这些孩子一个美好回忆，同时也为这次活动画上句号。

　　“同学们，典礼日期定在了八月二十四号，正好周六，如果家里不忙的话，可以邀请家人过来参加。”

　　虞荷华在绘画兴趣教室里宣布完这个消息后，同学们都非常的兴奋，叽叽喳喳的讨论着。

　　“那我跟奶奶说，让奶奶过来！”

　　“我也是我也是！”

　　“我回去跟阿爸阿妈说。”

　　“老师，我家里没人有空怎么办？”

　　“我家只有我一个人。”

　　……

　　“同学们同学们，如果家人没空也没关系的哈，老师会给每一位同学拍照拍视频发给你们的家人，也会准备好每一份礼物给大家带回家的~”

　　另外一位季春老师柔声的安抚着。

　　“好~”同学们欢声雷动。

　　转眼间，迎来了典礼当天，太阳初升的微光照在小小的校园里，虞荷华和其他的同学早早起床布置好典礼现场，给家长和学生的礼物一一摆放在位置上。

　　上午9点，陆陆续续有家长学生来到，虞荷华和季春负责接待引导入座，家长们看到位置上的礼物，高兴极了。

　　一个小时后，毕业典礼准时开始，老校长上台简单的说了几句，感谢了梨城大学这次的支教活动，让这些孩子接触到了从未接触过的新鲜事物。

　　接着几位支教老师也说了几句，然后开始颁发奖状，每位小朋友都有。

　　农村人口流失严重，虞荷华跟着老师去走访学生家里的时候就发现这个问题，大部分孩子都跟着父母去了城里，留在村里的都是一些老人孩童，青壮年非常少，水稻花生是村民的主要经济来源，孩子上学有国家政策，不需要交学费，这让家庭减少了负担。

　　初来这所学校的时候，同行的学生望着眼前年代久远，墙皮泛黄脱落老旧建筑，惊讶极了，他们不敢想象这是一个学校，教室的桌椅板凳破破烂烂，即便用钉子固定，也有些摇晃，没空调没风扇，连操场都是黄土飞扬，还好操场两边种着玉兰树和芒果树，以及一些高大的不知名的树种，绿意盎然才让这所学校看上去不那么破败。常驻老师也只有四五位，新老师在这教个一学期一年也就离开了，留不住。当问及学生数量，被告知两个村的孩子都会在这上学，但是所有年级加起来的学生不足百人。

　　如今，马上要和相处了近一个半月的小朋友分别，真是有些舍不得。

　　突然有个小女孩跑过来抱着虞荷华的腰，仰着头，眼睛亮晶晶的的看着他说：“小虞老师，我好喜欢你，我将来一定要考上你的大学！”

　　虞荷华认出这是五年级的学生，平时有些调皮，但是心地纯净善良，于是轻笑着摸了摸他的头：“好，我一定为你加油~”

　　眼看着越来越多的小朋友围过来，叽叽喳喳诉说着未来的梦想。忽然有个低年级的小男孩哇哇大哭：“呜哇…老师不要走，我舍不得你们…”

　　身边围着的小朋友似乎被这难过的情绪传染，接二连三的哭起来，家长们手忙脚乱扯着自家的崽，不让他们把鼻涕眼泪抹在老师身上，笑着拍了拍他们的小屁股蛋，想让他们安静一点。

　　结果越哭越大声，显然家长们哄不了，小朋友们顶着泪眼朦胧的小脸蛋看着虞荷华他们就跟变魔术一样从身上摸出许多零食来递给他们，这才将哭声哄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