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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回头一笑百媚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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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用幻术化出马匹和商队,直接从桑神阁的后院,通过白虎星阵,拉着大箱小箱的香料直达人间,多亏铃门长老的照拂,药阁长老们专门为我的任务成立了制香小队,多以人间草药为底,加上各种浮界的神奇花草,为我的布局做好了万般准备。每次从城门进去,路上百姓都与我有说有笑地打着招呼。
渐渐地,也适应了这种有人记挂的感觉呢。只可惜民风虽朴,官风尤败啊。
看着街边嬉闹的孩童们,偶尔也回想起和姐姐的幼时,只是……
罢了,她既守着古国,这人间,就交给我来闯荡了!
近日天气阴凉,云层厚重。但夜间的卓府宅门却发出一丝通明透亮,如没猜错,定少不了大件玉器的暗藏。但前几次登门看见的多是古董字画,是我多虑了吗?
我站在大厅内闭目,正打算【探】术暗暗打量着卓府的地图,声音从后院缓慢传来。“甄姑娘,今日休息休沐,正赶上清明,我让府中下人都回乡了。招待不周,多多见谅。”卓知府一身素服出来,怪不得今日格外冷清。
“倒是民女唐突,今次前来,是为了感谢大人在商铺之事上为民女行了方便。今日我带来归灵香,与上次赠与大人的香,合香而焚,余韵更绝。常常品香,还能帮助女眷们容颜长驻,此乃我家长老的秘方,还望夫人帮忙保密。”
收下礼物的罗氏虽不多言,从眉眼中看出甚是高兴。倒是那位长子卓成,今日虽只是客气陪坐,却不知往我这边瞥了多少眼,让洛樱有些警觉。
……怎么,难道我装得,不像人间的女子?
待我在门口准备离开,沉默的卓成却跑了出来,“甄姑娘!请留步。”“卓公子,何事?”“姑娘制香多年,见识必广,可否请您帮忙看看,这香囊的气味究竟是何用?若姑娘知晓,请于十日后午时,镇中未安亭见,小生必有重谢,告辞。”说话倒是利落,就是这急匆匆地回府,感觉……他倒也并没有想象中的自由呢。
后面的书生交给了我一个香囊,“这便是用那配方做出来的香囊,香城姑娘,后会有期。”细细一看,原来是在明净堂见过的徐溢磷。“徐公子,以后称呼我甄姑娘便可,生意人不图这些虚名,再会。”
路上,洛樱问我,“这个卓成和徐溢磷,和之前遇到的几位倒是有些不同。”
“没什么不同,”我目不斜视,“洛樱,人间不可信。纵有心志清明,终会同流合污。”权力,能改变太多。占星界,浮界,亦如是,人间又怎能独善其身?
临近黄昏,我踱到了马家门口。虽然守门的仆人看似昏昏欲睡,但我一走近,他们倒敏锐地醒了,“何人,报上名来!”
我连忙作揖,“小哥,我此次是来向马老爷道谢的,随身带来的是自家的香料。还麻烦通传一声。”“这个点数,姑娘还是请回吧。”
我叹了口气,“既然如此,我想与马府做生意的念头,便往后放放吧。”说罢转身就走,“等等,请甄姑娘进来!”这声音从内院传来。
被这府的管家恭敬请入内堂,才发现这马家虽不是书香门第,家宅倒也干净别致。院中有一奇特水池,反射着屋顶漏下的阳光,设计甚是精巧。恰是黄昏,浮光跃金,确是美景,不免有些晃神。久了才看到湖中倒影,二楼的那位,对我虎视眈眈。
见我已经发现了他,他便慢悠悠地走下来。今日穿着朴素,倒显得腰中的琉璃玉佩格外醒目。他似乎发现我在看着那块玉佩,侧了侧身。
“我说马公子,大家都是生意人,更何况马家在鹦鹉洲家大业大,定不会因为一家店铺,非难与我吧?”此人的眸子灰冷,让人不寒而栗,和这样的人做生意,怕是今后都得胆战心惊。“姑娘要如门外所说,是真心来做生意的才好。”说罢他请我到主厅的位子。
“今日家父携了女眷去了湖州,家中只我一人,姑娘的生意和我谈倒也无妨,敢问姑娘是什么想法?”单刀直入,倒是爽快。“在公子的家业中,这染坊中的布料生意我倒是极有兴趣。据我观察,鹦鹉洲的普通百姓,是无力将您家昂贵布料作为日常所需的。若我猜的不错,马公子租画眉铺,应是为了堆放处理不完的布料吧?我有办法让那些料子起死回生。”
“看来甄姑娘是有备而来,洗耳恭听。”马公子游刃有余的喝着茶。“料子剩货,原因多是不足的匹数,或是过时的设计,即便卖给百姓,成衣售价过高,也达不到清仓的目的。倒不如将布料化小,做成香囊,香包。一是想来价格是收得回本钱,二是料子的匹数倒也可灵活运用。只要香料配合得好,不止百姓,再高上几倍回到贵客手中,怕是也无大问题。马公子,您觉得呢?”
时间久得似乎过了一炷香,这马公子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等到茶杯盖子重重扣下,“姑娘口才不错,想法也于我有益。不妨跟我到书房,看下以姑娘的想法,能做些什么。”
书房中古色古香,唯独窗边那抹翠绿的帐子,有些违和。“姑娘似乎对这料子很感兴趣?”“见笑了,制香之人家中对气味要求严格,家具的颜色也多是素色,不可过于轻佻。公子房内整体布局稳重,这两柱中的荷绿屏风倒是新奇。”
“那是凌波绿,是今夏裁缝们的新作,以夏日第一株荷叶的颜色为设计心思,是官家小姐们喜欢的夏服颜色。此色清新而不轻佻,我也甚是喜欢。”
经过院中水池,我忍不住又往池子看了一眼。“姑娘似乎对绿色特别喜爱,帘子也是,池水亦然。”“青绿新鲜,很是抢眼,所以便留意了罢。”
“所以便对我的青龙戏特别好奇吗?”“……青龙戏?”“便是我腰间这块青色琉璃。不过看来,姑娘甚是喜欢清冽的颜色,蛇纹样式的青玉发簪可不常见,倒是显示出姑娘独特的趣味了。”
……好眼力,只是下次出现在他面前,洛樱恐怕都只能变成簪子了吧……
“若是以女眷较好的名义与我马家来往,想来能让甄姑娘更加了解,我马家,到底做的是什么生意。”故次日,我以内眷相见的名义,被请到马家内堂。而见我的,真的是马茉榕和她的婢女娥儿。
“我家哥哥沉迷生意,想法不免有些唐突,以后常常会见,姑娘若不介意,唤你音夜妹妹可好。说实话,茉榕没有妹妹那么能干,能凭一己之力撑起家业,也只能在小事上帮哥哥一把。”马茉榕生得倒是清秀,衣着也多鹅灯浅粉,闺阁气息甚是青春。想来若我不入浮界,想来也是这个样子,看她微摇的裙摆和端庄的体态,我稍稍出了神。
“甄姑娘!请你有些礼数,我家小姐岂是你能直勾勾盯着看的?”一声粗吼将我拉回现实,娥儿很不客气的呵斥我,竟是这样的女婢?“娥儿!甄姑娘是客,更何况我已称她妹妹,你若这般无礼,可显得我家教不严?”嘴上虽然是轻声教训,嫌弃的眼神却是出卖了她。
“你退下吧。”“小姐,娥儿是奉夫人之命呆在小姐身边,为安全起见,娥儿不能离开。”她一脸麻木,纹丝不动。我明显感觉到,马茉榕虽面上有些不悦,手中的帕子却愈发被抓紧了。
内宅,暗斗也很可怕啊……
我借口累了,便对她说了句,“姐姐要是好兴致,便来香甄坊找我。”
是夜,照例在门口设下结界,我转身上了顶楼。“各家女儿收到的香不尽相同。其中都加入了易于用探术追踪的香料。就等着看,下一年的仙灯女会带着何种香味出现。洛樱,洛安神香,你觉得怎么样?”“和药园长老东拉西扯才给了一小罐的那个?这么珍贵的香料,你要用来做什么?”
“用在核心人物身上。如果我的直觉没错,我们的疑问很快就会有答案了。”
过了中午,马茉榕匆匆赶来。“妹妹抱歉,每日琴艺课马虎不得,若是翘课,必定要罚。”“不碍事,是我没有事先通报。这是从老店送来的,准备今夏出的新香,还只是试行阶段,想着能让妹妹闻上第一抹香,多少给点意见。”还未等我在桌上放稳香盒,娥儿迅速地接过这个盒子,一番快速查看后,瞥了我一眼,又快速地紧贴她的主子身后。一气呵成的诡异动作,真是让人不快……
我也有些恼了,“娥儿姑娘不用紧张,我这里不是黑店,买卖干净的很,不信你闻闻,那桌子上的香有没有毒?”她一脸不悦的看着我,自觉地走到那桌子旁。进门一刻钟,加上这临门一吸,娥儿软软的倒在门栏上。
马茉榕吓了一跳,看向我的眼神十分惊讶,我示意她喝下面前的解香茶,想必她身上的酥软也得到了缓解。她打量了我一番,眼里出现人间常见的戏谑,“想不到姐姐竟有这好功夫?”果然,赌对了。“看出妹妹受这女婢困扰已久,想要跟你说些体己话,也只能出此下策,妹妹不介意吧?”
她走到娥儿身边,盯着看了一会,忽地抬手就是一巴掌,我不免被她吓到,“……感谢姐姐救我。这蹄子,不知道被母亲下了多少迷药,死心塌地做监视我的棋子,日后等我出阁不带她,看她还能神气到哪里去?”她转过来,换上可怜兮兮的脸色。“妹妹,你可是第一个看过我真实模样的人。身处商家,由不得自己,只得换上各种面目左右逢源,姐姐理解,可别漏了风声。”她拉起裙摆坐下,眼神和语气像是换了个人。“……明白。”“我们谈正事吧。”
一秒不差,三刻钟的药效过去,娥儿也醒了。“你这奴婢好生贪睡!竟然站着就能睡着,你要是不想干了就去跟母亲请辞,我不需要这样笨手笨脚的人。姐姐见笑了,妹妹这就回去教训去。”看着她们远去,缠在我手腕间的洛樱手镯微微震动,“这人间女子,怎都有两幅面孔?”“人间的女子,从小被训诫生来便是男人的财产,不过从这家到那一家罢了。仔细看看古国中的家族,也并无不同吧。”
是夜,我坐在窗台上看着灯火通明的马家,富贵腐生,铜臭味愈发重了。花园中忽有一束微弱的灯光,树丛中闪过一袭白衣,青丝及腰,楚楚可人。
马茉榕吗?和白日见到的却又不像。
那女子轻态婉转,似在花园中寻找什么,洛樱准备前去查看。还未等她动身,一阵大风吹过,吹走那女子脸上的白纱。白纱挂在树上,她抬头。
要我是男子,必称赞她一句。回头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见我看呆了,洛樱提醒我,“音夜,她是仙灯女。”
一瞬间我回神。
因为两家合作,马家走起了亲民路线,生意倒是不小。马老板很是欣喜,三番四次请我去他的宅子坐坐。久而久之,就连书房的鹦鹉也会说,“甄姑娘好!”不过只要马凌生在家,总是在暗处观察我的一举一动。可恶,迟早有一天把你眼睛挖出来,我恨恨的想,手中无意识地一把摘下院中的花。
“甄,甄姑娘!不可!那是我家少爷的寿命花,你怎么……?!”书童又急又气,拿我没辙。我定睛一看,好大一坛子紫玲罗,此花开时极粉,盛时妖艳,败时褪白,无一丝尘惹,这种仙气之花,要说是人间的寿命花一点不假,可这么多…
手上折下的花被拿走,我回过神来,马凌生身上的冷香已涌入我的鼻腔,“长寿花总有败的一天,倒不如赠与美人,博得最后的好名声。”他顺势绕过我一缕鬓发,将折下的花细细盘起。
手势娴熟,果然是登徒子。我抽身后退,“公子请自重,今日我拜访也久了,告辞。”在我走后,书童低声惊叹,“公子,你可知你已有了婚约?”
马凌生许久没有说话,“不过一纸之约,我说了才算。”
我回到香甄坊,洛樱正从浮界回来。“那个香囊我问过了,人间名为涎香,若在浮界,便是魔桑。”我皱眉,“魔桑性阴,常服可使人神志不清,药效极缓,不易察觉,浮界应该已禁止许久。”洛樱摇头,“不止呢,还加入少量罂粟和麝香。若是大量焚烧,可不只嗜睡那么简单。男子轻则疲劳,重则晕阙,女子轻则贪睡,重则不孕。这方子把药园长老都吓坏了。音夜,你说得没错,人间的面具,实在是虚伪至极。”
我轻轻拿起长老给的药方,“我想卓成要是知道了,怕是也会被吓坏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