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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噩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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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给我吃一口。”
江予白双手扶着椅子,身体微微前倾,把头凑到沈昭然的面前。
沈昭然指尖捏着一块麻糍,嘴巴咀嚼着,眼睛没在看江予白,大概是在认真品味。
“快点儿,给我来一口。”
江予白催促道。
沈昭然把嘴里的那块咽下去,抬眼看向江予白。
“自己拿呗,又没拦着你。”
“我手脏。”江予白抿唇浅浅地笑,眼里是窗外没有的星光,繁星闪烁。
“去洗,卫生间在那儿。”
江予白唇角的笑扬得更明显了,沈昭然一个不注意,他就凑上来把沈昭然手里的那个吃掉了。
“我咬过了!江予白,你恶不恶心啊?”
沈昭然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接着吃起下一个。
她皱着眉,眼睛却没有眯起来,并不是真的生气了。
江予白打量着她的表情,暗自窃喜。
“我不嫌弃你。”
“你不敢。”沈昭然乐滋滋地吃着,朝江予白挑了个眉。
“嗯,对对对。”
两个人安静地坐着,江予白就那样目光缱绻地看着沈昭然,忽然开口:“有这么好吃吗?”
“这是我住院以来,吃过味道最重的东西了。”
沈昭然满脸无奈,边摇头边感慨。
“现在可以吃重口的了吗?”
江予白起身倒了杯热水,窝在手里。
“嗯,医生说可以了,伤口已经开始结痂了。”
“你痊愈能力还挺快。”江予白吭哧笑了一下。
“后怕吗?”他接着问。
沈昭然抬头看着对面的墙,长舒了一口气。
“又不是没死过,没什么好怕的。”
沈昭然不爱评判过去,没意义。
“后天就是国庆了,要回家吗?”
“嗯,办出院吧,医院太无聊了,苏正青每天这么来回跑也挺累的。”
江予白的音调不高,冷冷清清的,听起来没什么情绪,可转头看过去的时候,他又是笑着的。
上次见到他这个状况,还是刚认识的那个时候。
沈昭然舔了舔唇边的红糖,眼神诚恳地看着江予白。
“不开心?”
江予白愣了一下。
“哪儿看出来的?”
沈昭然捻起一块麻糍塞到江予白的嘴里。
“感觉你很疲惫。”
江予白垂眸没有说话。
稍微多想两秒钟就开始走神。
“刚认识你的那会儿,记得吗?你学起来根本看不到我,那个时候你在想什么?”
江予白眉眼弯弯的,散发出笑意。
“重生之路,光明璀璨,绝不暗淡。”
“就是这份破釜沉舟的勇气,复刻到比赛上,就够了。”
沈昭然打了个响指,又捻起一块麻糍塞到自己嘴里,慢慢品味。
“没担心比赛的事,而且……我已经跑过赛道了。”
“嗯?”沈昭然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猛地把头转过来看向江予白。
“跑过了?”说得太着急,嘴里的东西还没完全咽下去,卡在嗓子里不上不下,江予白连忙把手里的水递给她,替她顺了顺后背。
“嗯,前几场比赛,赛制规则不严苛,程安放我进去过了。”
江予白说得云淡风轻。
“感觉怎么样?咳咳。”
“没问题。”
“没问题才是问题,不要松懈,有几个小俱乐部喜欢搞小动作,不要被他们拖累。”
这一天终于来了,心里反倒没有那么沉重,沈昭然叹了口气。
“你觉得我会输吗?”
沈昭然仰头望向站着的江予白,眼里是期望和信任。
“你怕输吗?”
“怕。”
“为什么?”
“因为……”因为你。
江予白没说出口。
“相信你的队友,团体赛,幽灵还没输过。”
沈昭然语气里是对幽灵的信任。
“知道菲尔曼嘛?”
“知道。”江予白坐在旁边,轻轻地靠着沈昭然的肩膀。
沈昭然侧头,冥冥之中放慢了呼吸。
“就算最后,最后的最后,输了,至少我吻过这片赛场。”
“嗯,菲尔曼说过的话,赛车之神。”
月影之下,江予白佝偻的背倚着沈昭然瘦小的影子,却像是被巨大的怀抱包裹着,无比温暖。
“义无反顾。”
沈昭然握拳凑到江予白的面前,江予白浅笑,和她轻轻碰了个拳。
“不早了,回去睡觉吧。”
“好,看着你把这点儿麻糍吃完,我把垃圾带走,免得明天你挨骂。”
江予白起身抖了抖衣服上的糖粒。
沈昭然勾唇一笑,又吃了两块,实在是吃不下了,麻糍吃多了会腻,剩下的,就让江予白带回去了。
阖眼躺下的时候,一切归于平静。
心里宁静的湖面风平浪静,湖心的中央有一片净土,它因江予白而存在。
只待来年春归,草长莺飞。
国庆当天,江予白开车来接沈昭然出院,她穿着略微厚的外套,带着兜帽窝在床边。
“走吧。”
沈昭然松了口气。
“怎么了?叹什么气?”
“没事。”
“舍不得?”
“谁舍不得医院啊,就是再也不想来了。”
沈昭然脸上没有笑,取而代之的是淡淡的忧愁。
“蒋周那边没动静吗?为什么苏正青也一直没有跟我汇报,黎自初这些天也没来找我,打电话都不接。”
江予白噎了一下。
“蒋周的事回去跟你说吧,你先和我上车,我带你去个地方。”
“不回家吗?”
东西被江予白提着,沈昭然右手拿着手机,左手牵着江予白的衣角。
话音刚落,几个家属闹哄哄地和他们擦肩而过,江予白握了握拳伸手将沈昭然拽了过来。
沈昭然猝不及防撞进江予白怀里。
“你轻点儿。”
江予白愣愣得点了一下头。
沈昭然心里忽然涌起不种不好的预感。
“是不是发生什么事了?”
江予白咽了口唾沫,才缓缓开口:“黎自初病发住院了。”
巨大的噩耗袭来,刹那间,沈昭然耳边一阵轰鸣,像是有鼎巨大的钟在耳边被撞响。
沈昭然脚步颤抖了一下。
“她在哪儿?”
“靳渊家的私人医院,靳渊给她请了外国的专业医生替她治病,她……最近状况不太好,现在在ICU。”
沈昭然婆娑推开江予白,目光呆滞地朝出口走。
“沈昭然……”
江予白跟在她身后,喊住她却又不知如何安慰。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也是人永远学不会的一课。
“带我去见她。”
坐在车上的时候,沈昭然像失了魂,一言不发。
噩耗一个接一个的来。
龙柯打电话过来,沈昭然半天没有反应。
“沈昭然?沈昭然!电话响了。”
江予白将车停下路边。
沈昭然缓缓回神,低头看着怀里的手机。
“喂?”
“怎么了?”
“什么?”
沈昭然脸上终于有了不一样的表情,江予白松了口气,但听起来并不是什么好消息。
挂断电话,沈昭然看向江予白。
“起司,涉毒被抓了。”
工程部的那个起司,江予白见过一两次,一直以为他单身,前几天训练的时候,倒是看到了个年轻的姑娘过来找他。
后来问了问才知道,他有老婆,那个来找他的姑娘是在追他。
“看不出来啊,他不是挺老实的吗?”
沈昭然张了张唇,半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别急,先给苏正青打个电话,让她去处理,不要传出去,把舆情先压下来。”
江予白拍了拍沈昭然的手。
安排好起司的事,江予白重新发动车子到靳渊家的私人医院里。
这里的病房很简约,里边放的都是些病人日常所需的东西,比普通医院的病房设备更齐全。
隔着一片墙的玻璃,沈昭然清晰看见病床上躺着的人。
她比上一次见面更瘦了,头顶的红发都褪了色露出黑色的发根,放在被子上的手腕细得见骨,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像个活生生的骷髅。
“她来这儿多久了?”
“一周。”
沈昭然努力扯出笑,却又无力地垂落。
“医生怎么说?”
“医生……”
江予白还没说出口,身后传来不高不低的怒斥声。
“你怎么带她来了?”
两人齐齐转头,靳渊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站在走廊尽头,他手里攥着病例单,浓眉皱起,浑身戾气。
“那是她的家人,她有权知道。”
江予白挡在沈昭然面前。
没等靳渊开口刁难,沈昭然轻轻推开江予白,面对他。
“为什么不告诉我?凭什么不告诉我?”
沈昭然看了眼靳渊,又看了眼身旁的江予白。
“瞒着我,许牧野车祸的时候也瞒着我,现在黎自初也是,是不是也要等她死了再告诉我?”
江予白瞳孔地震了两秒,他并不知情。
原来,那个人死的时候,她不在他身边吗?
他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至少这一次,他没有让历史重演。
靳渊更不知情,但他和黎自初有约定。
“她答应接受治疗了,并且我已经约了最厉害的专家回国给她治疗,她会好起来,你现在自己都没养好,告诉你,你除了担心还有什么用?连黎自初都知道的道理,你不知道?”
靳渊说的没错,沈昭然是个分得清利弊的人。
但是触及家人,她第一时间就失去了理智。
幽灵的顶梁柱不是江予白,沈昭然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