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后》波兰雪树

4、第 4 章

　　Jessica从来都是个爱憎分明的人，尽管她看上去总是平等地爱着每一个人，但你就是知道，她偏爱着谁。

　　*

　　“酒精可没有降火的功效。”

　　曼姐毫不客气地从Jessica手中抽出酒杯，转而将一杯温白开水递给了她。

　　“但它让我，舒服。”Jessica抗议，但失败了。曼姐一脸要谈正事的样子，让Jessica不得不收起了玩闹的态度，神情也随之严肃起来。“怎么了？”她问。

　　“出了些状况。”曼姐皱眉。

　　问题出在那个即将开录的节目上。

　　其中一名被邀请参演的舞蹈老师，因为和节目组的合约没谈拢，甩手不干了，现在节目组焦头烂额。

　　“一些小道都放出去了，现在已经有一部分观众表示期待了，如果新邀请的各方面比不上前一位，只怕开局就是大雷。”曼姐简单地解释道。

　　Jessica眨眨眼，好奇地：“谁啊？”

　　曼姐伸出手指，在Jessica额头轻轻一按，戳得她脑袋往后一仰，“好奇害死猫。”

　　Jessica鼓着脸，揉了揉额头，“那接下来，怎么办？”

　　“说不准会推迟录制，我正在跟节目组那边接洽，”曼姐说，“我帮你在这边约了练习室，你没事的时候就去那边练习吧，那边设备齐全，很方便。”

　　Jessica一听，愣了一下，急急打断道：“wait wait！这边？”

　　“你还想回北京？”

　　“no，i just......”Jessica下意识反驳，可当她对上曼姐那双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曼姐轻轻叹一口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久，她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郑重地看着Jessica。

　　“promise me.”曼姐说，“you know what you’re doing.”

　　Jessica不知道她什么意思，但下意识地点了点头，“of course.”

　　曼姐于是什么也没说，就离开了，走之前，将桌上那瓶才喝了三分之一的红酒整个带走了。

　　Jessica：“？”

　　......

　　“吴导，晚上好，是这样，我这边有位老师，或许可以解决您的燃眉之急......”

　　*

　　节目如期录制。

　　Jessica坐在节目组专车里，前往目的地开事前会议的时候，接受了节目组的采访，问她对其他几位老师是否了解。她这时候才从随行pd手里看到了完整的导师名单。

　　糖糖？

　　唐诗逸这三个字映入眼帘的时候，Jessica愣了愣，开始怀疑自己是睡眠太少，以至于出现了幻觉，她甚至用力地眨了眨眼睛。

　　「Jessica老师是看到了熟悉的老师吗，可以展开说说吗？」

　　“嗯......”Jessica斟酌着措辞，“我和糖糖，唐诗逸，我们认识，之前有合作。其他的老师，都是第一次认识，我很期待！”

　　另一边，唐诗逸也在接受采访。

　　和Jessica比起来，她就显得淡定多了。

　　“Jessica，我们之前就合作过，然后XX老师，之前我们就有见过面，但是没有合作过。”

　　「这次也会有导师合作舞台，有比较期待合作的对象吗？」

　　“Jessica吧，因为另外两位老师都是男的，哈哈哈哈！”

　　......

　　工作起来的Jessica和平时的Jessica似乎是两个人。

　　唐诗逸坐在会议桌的一侧，悄悄地观察着对方。

　　此时的Jessica是严肃的，认真的，投入的，目光炯炯有神，很多时候她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听着，可等到她发言的时候，又总是一针见血，条理分明，即使是语言封印，都压不住她骨子里的锐利。

　　这样的Jessica无疑是吸引人的。

　　但唐诗逸也很喜欢私下的Jessica，或者说，是放松状态下的Jessica。

　　那时候的她，时而元气满满地陪你疯陪你笑，时而电量耗尽，呆呆地坐在角落放空，时而是仪式感满满的浪漫主义大师，时而又不拘小节，时而是姐姐，给人满满的安心感，时而是妹妹，需要人无微不至的照顾......

　　可这样丰富多彩的Jessica，眼睛里会有她吗？

　　*

　　录制完事前会议，她们回到节目组安排的酒店。路上，两位男导师问她们要不要出去放松一下，被默契地拒绝。

　　两人同乘电梯，Jessica脸上公式化的微笑，在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消散，低头解锁手机屏幕，开始随机抽选幸运朋友陪自己度过这沉默的几十秒钟。这期间，唐诗逸总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像是想搭话，却又犹犹豫豫的，不知道在纠结什么。Jessica此时也心乱如麻，便难得的将“高情商”和“体贴”扔掉，假装没看懂对方的表情。

　　“Jessica！”

　　电梯门再次打开，眼看着Jessica就要抬腿迈出，唐诗逸终于开了口。

　　Jessica停住脚步，回头看向唐诗逸，目光中带着些许问询，自然得就像她们之间只是，认识的同事。

　　唐诗逸磨了磨后槽牙。

　　可不就只是“认识的同事”吗？也许，三年前那个荒唐的夜晚，只有自己在耿耿于怀......不，不是也许，一定就是这么回事！否则眼前这个人又怎么会快速地和别人恋爱，又若无其事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呢？

　　太不公平了。

　　一想到那些辗转难眠的夜晚，唐诗逸就忍不住埋怨起来。

　　可她又没办法理直气壮地去质问Jessica，她甚至完全可以想象，在自己一通近乎无理取闹般的质问之后，Jessica会以一种怎样坦然又无辜的表情面对自己，然后真诚又轻描淡写地回一句“oh？Sorry~”；又或者，她会得到对方的反驳“you go first，remember？”。

　　电梯门在沉默着再次闭合，Jessica按下开门键，目光粼粼地看着唐诗逸，而后，在对方意外的目光里，发出邀请，“来我房间聊吧。”

　　应该要拒绝的。

　　但唐诗逸说，“哦......”然后跟上了Jessica的脚步，自然得好像这就是她叫住她的目的。

　　这不是个好兆头，可......管他的呢。

　　走在前往Jessica房间的路上，她们先经过了唐诗逸的房间，然后唐诗逸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她其实和Jessica住在同一层，用不着这么着急地在电梯里叫住她。

　　——但愿Jessica不要发现这一点。

　　假装从容地经过自己房门的时候，唐诗逸心想。

　　“来点红酒吗？”

　　进了门，Jessica随意地将鞋子踢掉，换了拖鞋，一边问身后的唐诗逸。

　　唐诗逸赶紧拒绝。

　　Jessica只是扫了她一眼，就自顾自给自己倒了一杯，喝红酒对她来说，就跟喝水似的。

　　“说吧，什么事。”

　　轻轻嗅着高脚杯里红酒的香气，Jessica在沙发上坐下，切换了一个让她舒服的姿势，问道。

　　唐诗逸有些拘谨，并拢膝盖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我......”

　　唐诗逸声音艰涩，半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说实在的，她根本没想好见到Jessica的时候要说些什么话。她一点也不了解她，不知道她喜欢什么，不知道她想做什么，只是凭着一腔没来由的激情，觉得自己应该和她说些什么。

　　Jessica饶有趣味地观察着唐诗逸的表情。

　　很有趣。

　　在体验过这副沉默外表下，如火山般的激情后，再去欣赏这个闷葫芦的样子，就格外有趣。

　　她摩挲着高脚杯的杯梗，忽然觉得有些口渴。

　　于是，她仰头，往喉咙里灌了一大口红酒。

　　糟糕，更渴了。

　　“唐-诗-逸，你喜欢-我吗？”

　　Jessica字正腔圆地，一字一顿地，将这句话问出了口。

　　有点失控，和唐诗逸独处一室的时候，总是会这样，莫名其妙地陷入到无法控制的状况里。

　　但Jessica现在不想思考。

　　是唐诗逸先开口叫住她的，所以，不是她的错。

　　她理直气壮地这么想着，然后将不久前做出的决定抛之脑后。

　　唐诗逸觉得自己可能是醉了。不然怎么可能幻听呢？Jessica怎么可能会突然问这么一个问题？不可能的，绝对不可能的......

　　可——

　　“唐-诗-逸，你喜欢-我吗？”

　　Jessica又问了一遍。

　　这一次，她凑到了她面前，被酒液染湿的红唇鲜艳撩人，像是发出了无声的邀请。

　　唐诗逸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她凑了上去，轻轻吻住了那两瓣诱人的红唇，然后，品尝到了记忆中鲜美的口感......

　　*

　　清晨，唐诗逸的眼睛，刷的一下睁开了。

　　她茫然地看着天花板，心里的第一个想法是：果然不应该接受那个邀请的。

　　但是，当身侧灼热的体温，沿着床单的纹路传来，唐诗逸扭头，看到铺散在枕头上的深褐色长发时，这个想法消散得干干净净。

　　也许，这就是我需要的，她想。

　　让一切从头来过，让时光回到那一刻，她从床上醒来，然后，她会选择留下。

　　唐诗逸已经没有睡意，但她却没有起来，只是侧过身，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朝着Jessica的方向缓慢挪动，然后动作轻缓地，捻起一缕发丝，放在指间摩挲。

　　Jessica忽然翻了个身。

　　唐诗逸吓了一跳，立刻松手。

　　但Jessica没有醒。

　　更准确地说，她短暂地睁开了一下眼睛，在看到唐诗逸之后，毫不客气地拉开她的手，然后往她怀里一拱，又继续睡了。

　　唐诗逸不敢动，也彻底睡不着了，只能瞪着眼睛感受鼻间充盈着的Jessica霸道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