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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墓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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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俞珠知道自己快死了。
潜海装备没问题,是双腿被海藻缠上,他挣扎了许久选择放弃,反正医生说他的胃检查出大问题,总归活不了多久。
与其死在病床上,不如死在海里,至少他不用面对做化疗变成秃头,本来就长得不如周羽好看,给顾听北留下个印象里斯斯文文的模样,也算他走的体面。
弥留之际,有一抹光亮穿到海底,他仿佛重新活过来,抓住那把光一直往上游。
他成了那道光,做起一个美梦。
像是濒临死亡前的最终幻想,他给自己织一个梦,幻想自己死后的故事,他似乎已经看破了惨败的人生,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没有爱人,谁会在意他的死亡呢?
果然,即便是他编出的梦境,也同样跟现实一样残忍。
他在梦里成为别人害怕的孤魂野鬼,自由的穿梭在人群里,就坐在沙滩边看救援队抬起他的尸体,越看越心酸。
最先赶到的是他的秘书蒋微,全程哭着给他收尸,实在是有心了。后来她不停给人打电话,接不通连手机都差点摔出去,破口大骂对方没良心。
沈俞珠飘过去看到手机备注。
顾听北。
哦,蒋微用他的手机打,怎么可能打得通呢?他虚荣心强,对外从不透露自己被不待见的事实。
可蒋微应该全知道吧,她那样细心,应该早就发现。
沈俞珠的魂魄随着尸体移动,蒋微没法带尸体回A市,天气热加上尸体在海底泡了很久,已经不适合托运,直接送到火葬场火化了。
第二天,蒋微带着他的骨灰回A市。
下飞机全是记者。
沈俞珠只是魂魄,没有什么法力,他飘在空中看到了机场里顾听北的巨幅海报,正对着他的却是沈俞珠的骨灰盒。
真讽刺啊。
这下顾听北的日子该有多自在啊。
仇人没了,婚也离了,他自由了。
沈俞珠没有亲人来吊唁,蒋微还是为他准备了葬礼,来往的商业友人露出虚假的悲痛,只有蒋微在真心感伤。
直到骨灰下葬,祭拜的人全部离开,沈俞珠都没见到顾听北。
如果他是顾听北,早该大开宴席摆三天三夜才爽!但他不是顾听北,潜意识里认为顾听北也做不出这样的损事。
他对沈俞珠的恨是埋藏在心底的,从不会夸张表露,也不过一个眼神,一句冷意的问话,三年不曾见面的决心。
狠心的男人。
即便沈俞珠死了,也还在想顾听北。
想见他。
控制不住的犯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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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听北回到A市。
在机场没走VIP通道,周羽说有记者和粉丝在出口,需要他去拍点照片,毕竟他一进剧组就消失三个月,娱乐圈新人辈出,他多少得露脸固粉。
顾听北当演员后就不喜欢应酬,粉丝见不到他,等电影上映自然会见到,他应该拒绝。
可自从听到沈俞珠死了,脑子变得迟钝,还没来得及拒绝就被周羽带到记者面前。
他透过墨镜看到正对着的巨幅海报,微风拂过,他下意识的抬头。
沈俞珠,是你在这?
不可能的。
一瞬念头罢了。
顾听北摘下墨镜很自然的给粉丝朋友们打招呼,又在簇拥下坐上保姆车。
周羽拉他手亲密道:“周六有一场慈善晚宴需要你出席,周天要去王导的杀青特辑聚会,下周一……”
“今天周几?”顾听北打断他的话,半靠在座椅里闭目养神。
“周五啊,今晚陈导在X酒吧攒局,要不要过去?他都托我好几次啦。”
顾听北揉眉心,“不去。”
周羽面色不悦,“陈导下部戏肯定是想找你,之前都是沈氏给你张罗,现在沈俞珠不在了,谁还那么积极给你拿好本子,陈导是B圈人脉,你往后要是搭上他的顺风车,爆红的速度还不跟火箭一样。”
顾听北的眉心拧起,他又戴上了墨镜。
周羽自知一时语快出错,让他不高兴了,立马低头,“好啦,我这人你还不了解嘛,我是真心为你的前途着想,你爱演戏我自然要为你规划前路,只有盼着你好我才会幸福嘛。”
顾听北却在想上一个要为他规划前路的人已经死了。
周羽扑在他怀里,“不生气,好不好?”
“嗯。”他对周羽的突然袭击有些不适,或许太累了,并不想做任何回应,他压在自己身上仿佛千斤重,明明想推开他的。
顾听北的手刚碰到他的肩,保姆车突然来个急刹车,周羽差点滚到座位底下。
“怎么开车的!老许!”
“周助理,是前面窜出一条狗,实在不好意思啊。”
周羽狼狈的起身,正好电话响起,他坐回原位接起电话才没注意到顾听北上扬的眉梢。
他好像听到了沈俞珠的笑声。
不可能的。
是他没睡好恍惚不宁。
还真不是。
沈俞珠在机场就跟着顾听北了。
后来又跟到他的别墅,诺大的冷清的大别墅,沈俞珠一次都没进来过,顾听北不住他送的房子,不碰他送的车,这是顾听北自己赚的第一桶金买下的。
远离市中心地段,在环山半腰上,没有邻居,顶多有野兔子出没,人少胜在空气好环境好。
沈俞珠虽然没进去过但在外面停留过无数次,他做的最过分的事就是尾随顾听北的保姆车,倒也不像私生粉丝那样跟的紧凑,他很随意的跟着,只是想在别墅外远远看一眼。
然而顾听北猜到是谁,偏不让他如愿,总是从地库进,房间更是不拉窗帘,让他连一个鬼影子都看不见。
现在好了。
这是沈俞珠的梦中幻境,他想进就进。
顾听北不喜欢家里太多人,他更喜欢独处,周羽半路上去工作室,司机老许送他回别墅后也走了。
顾听北开始收拾行李,三个大行李箱的衣服鞋子全部拿出来,洗洗刷刷一直忙到晚上9点。
期间,周羽打电话追问:“要不要来X?陈导在问你呢。”
顾听北只穿一条灰色运动裤,露出精壮的上半身,一手拿冰啤酒罐靠在洗衣房的窗边漫不经心回。
“用你想好的理由解释,我累了。”
“好吧,明天我去接你。”
顾听北挂掉电话,衣服也洗好了,随手将喝空的啤酒罐放在窗台,晾晒完听到“哐啷”声响。
他返回洗衣房,紧闭的窗户边没了啤酒罐的踪迹,他在水池台下找到空罐子,起身时捏瘪了。
窗外月明星稀,无风作浪。
的确,这是沈俞珠的恶作剧,是故意吓他。
顾听北胆子大,他没事人儿似的进进出出,无论沈俞珠怎么吓他,他都当看不见。
夜深人静,沈俞珠坐在他床边的地毯上看顾听北睡觉,他睡得不安稳,中途醒来好几回,凌晨三点,他打开安眠药。
“不准吃!”沈俞珠扑了个空。
顾听北手中的药倒是滚落地毯上,他微微发愣,起身去喝了半瓶红酒,再回到卧室,打开室内音响放海浪音助眠。
凌晨四点,顾听北又睁开了眼。
“你睡不着吗?”
沈俞珠一直在盯着他。
“是我在旁边让你睡不着?”
沈俞珠仰躺在他身旁,盯着天花板发呆,“就这一晚也不行吗?我都死了,以后也没机会了。”
他侧头看向顾听北,冷不丁的他也转头看过来,沈俞珠浑身发紧害怕被抓包,转眼一想,该害怕的也是顾听北啊!他怕什么!
顾听北穿过虚无的魂形看向窗外,他忘了关遮光窗帘,月色正透过白色纱幔照进来,而他那双深邃的眸看不出任何情绪。
平淡的,冷漠的,顾听北终年如一日的冰冷。
“小北,我很久没这样见过你了。”沈俞珠自言自语,“我也不知道自己能这样呆多久,也许明早就会消失,我就想来看看你,见你跟以前一样安好,我也放心多了。”
他想过顾听北的各种情绪,幻想他会为自己的死讯悲伤万分,就算掉一滴眼泪也行啊,但他表现的如此正常。
全世界都在讨论沈俞珠死了,他能不知道吗?是有多恨,才会一点情绪都没。
“小北,我试着放弃过。在海底我真的想过一死百了,可就在那一瞬间,我仿佛听到你的声音,温柔的阳光的,像我们在Z市海边的初见,当时你还不知道我会成为你哥呢。”
“小北,我的爱就这么拿不出手吗?我的爱让你这么痛苦吗?”
沈俞珠就算暖一块石头也热了。
“顾听北,十年了。这就是我的结局,你好好地过吧,我不缠着你了。”
沈俞珠飘出他的别墅,头也不回的越飘越远,可刚到山脚就听一声熟悉的叫唤。
“沈俞珠。”
已经失去跃动的心脏突然变得鲜活,他的魂仿佛被无形的拉力拽回别墅,又重新躺回他的卧室。
“顾听北?是你叫我?”
没有回应。
顾听北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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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俞珠太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一个梦,凄惨至极,过于现实。
他应该直接去地府报道,重新投胎,而不是产生幻想,在梦里跟在顾听北身边见他不停应酬,不停参加派对,不停过灿烂有趣的生活。
从前他总担心顾听北会不适应这个圈子的觥筹交错,现在倒是完全不用担心,他应付自如滴水不漏。
原来在他的意识里,那个需要被保护的顾听北早已长成高不可攀的大树,他的护航早已失去作用。
看来放他离开是他做的最对的一件事。
却不懂为什么还得围在他身边。
“我已经放弃了啊。”
“再待下去我更走不了了。”
这样一个冗长又残忍的梦。
沈俞珠沮丧的飘到酒会外,又不小心撞见顾听北扶着醉酒的周羽上车,周羽喝多了手也不老实,像树懒一样手脚抱住顾听北。
“听北,你什么时候公开我们的关系?我好爱你,我真的好爱你,你亲亲我。”
顾听北一言不发,把他塞进车里让老许送他回家。
沈俞珠在一旁问:“你其实在偷着乐吧,事业有成,娶到白月光,换成我早笑了。”
沈俞珠嫉妒的要命,说完这些眼里都要红到滴血,尤其是瞥见顾听北竟然真的笑了。
“顾听北,你就是个混蛋!”
沈俞珠飘远了,冷静许久再度回到顾听北身边,此时已至凌晨,他喝了酒还在开车。
“你疯了!你是不是疯了!你什么身份允许你酒驾?你不要命了?”沈俞珠发出惊天尖叫,顾听北也听不到。
倒是老许打来电话问他怎么回去,顾听北轻声说:“我没喝酒,自己开车回。”
沈俞珠真想抽他。
这人怎么变得如此狡猾,都敢在大佬的酒会上装精!
“顾听北,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他的车越开越偏,偏到沈俞珠开始害怕。
车至墓园。
顾听北下车从后备箱拿出一把铁锹,轻车熟路翻进墙内,动作连贯到让沈俞珠惊掉下巴。
这地沈俞珠也熟。
清陂墓园,他就葬在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