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不明预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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阳纪元277年3月19日，中午19:07。
示教第一执派——阿斯教。
总部，缇利纳恩。
一道覆盖全市的警报拉响，体芯弹出光屏，机械女声开启语音播报：
【缇利纳恩不明预警！】
【请外出人员立即就近入室、闭锁门窗！未下达解除警报不可外出！】
预警播报三遍。
伴随警报长鸣，天际轰隆滚过数声炸雷。
暴雨沉压压地倾泻，天色更加晦暗。
路灯全部亮起，漂浮着巡视的飞灯由普光模式转为亮白，辅助地面作业。
—弥赛区—
枫行披了身湿透的黑色教袍，教袍下裹着严密的防疫服，她正费力托拽一个白眼半翻的男人。
体芯播报的第一时间，腕上投射的空显光屏弹出文字信息，那两排白字在雨幕里蹦跳着。
有同伴拍她，指向教堂，示意暂停任务，听令躲避。
枫行当即撒手，跟随大部队往教堂跑。
手腕处不寻常地微震，弹出一条红色消息，她下意识将光屏调为仅自己可见，耳内响起机械语音：
【LTJⅠ-1-1编、KTJⅠ-1-8编、RLⅢ-2-102T3旗，上述教军，即刻整队前往弥赛区！该区情况不明，抵达后待命！】
【以上军级各部教军私人识链已激活，开放拟武器权限！】
【谨记：优先使用军队配给实械武器，必要时链通识链！】
枫行皱眉，这条密报由军事加密频道发布，身为教徒的她无权限接收。
至于提到的弥赛区情况不明……
怎么个不明？
她今天一早被跨区派到这座偏僻的教堂，例行晨祈活动。
骤降特大暴雨，暴雨不歇，延到午饭后，即有人送来大批防疫服，喊教徒出去帮忙抬人、收尸——
一场致人短时间内高死亡率的暴雨，足够让人头疼了。
教堂门口。
几条长队并列，有防疫人员操控消毒机，对收队的教徒挨个消毒。
枫行趁排队的间隙给奥斯顿·菲尔德回传息：
“小奥，我这边任务有点麻烦，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去，你千万不要出门哦，饿了吃点面包垫垫肚子，冰箱里有饭菜，热了凑合一顿也行。”
传息那边的少年很乖，“好，新闻我都看了，我哪儿都不去，就在家等你。”
枫行望向远处，暴雨掩盖了耸立的摩天楼群，偶尔有几幢影影绰绰立着模糊的轮廓。
“报道说新病毒活性很强，各地医院在陆续瘫痪，一旦感染，没办法保证能及时就医的。”她低头，在暴雨中伸展左手，防疫手套表面被冲刷得很干净。
少年带着求证的口吻：“你一定能平安回来，对吧？”
通话里，窗外的雷雨声，掺杂高高低低的空中不断驶过的军队浮车、救护飞车、蜓机的轰鸣声。
队伍轮到枫行，她脱掉教袍扔进消毒机，踏上消毒台，笑答：“当然，等我……”
话音未落，地面突然重颤，远处传来两记闷响，体芯失去信号，传息断开。
枫行勉强站稳，中断传息的页面只剩时间白字：
19:10。
她立即跳下消毒台。
有教徒慌张地问：“这还是打雷吗？”
“像炸的雷……”
沉闷的重颤后，路灯由远及近纷纷曝出火花，直至全部熄灭，而高空的飞灯也受到震波的干扰，扑闪着明灭数次。
众人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几个负伤的教军跑来，指着暴雨中大爆火光的建筑，催促教徒帮忙救急。
教徒们压下疑虑和怨言，领过消毒的教袍披上就往外冲。
枫行混在人群中，边跑边分析情况：
前面处理感染的伤亡者时，她瞟过那幢不起眼的建筑，不见什么人进出，像一幢破败的小型废弃厂房。
——小破厂偏在这节骨眼上炸了？
他们穿的不是消防服，烧伤、触电、爆炸，甚至塌方的危险难以避免，救援难度不小……
假如凭此立功，小奥的境迁函容易解决吗？政府会奖励多少钱？
就这么猜想时，一股热浪伴随清晰的爆炸声迎面扑来。
热浪掀褪兜帽，在穿透防疫服的瞬间，胸腹突生恶心感。
这恶心刺激得教徒们停了脚步，有人忍不住弯腰干呕。
防疫面具的全面屏上立即糊满雨水，枫行胡乱擦了把水流，扣压胃部勉强舒缓，正要戴好兜帽，前方又生震感。
19:12。
诡事就在此时发生——
震感越来越强，似无数错乱的脚步，同一时，“呜噜”声涌起，密集得振聋发聩，甚至分辨不出声源所在。
“嗯……”有人闷声倒地，不待反应，人群中接连发出惨叫，瞬间有多人倒地不起。
嘈杂的声音，慌神的教徒，场面意外失控。
而雨水太大，没人敢拉开面屏看具体情况，只可怜那地上的人被莫名的力量不断踩踏。
心口猛地惊悸，枫行凭直觉侧身闪开，正停在她身后的人被“空气”掼飞。
年轻男人倒地，痛苦哀嚎，却见他的腿、腹、胸等躯干处显出杂乱的印坑。没几下，他的防疫面屏碎裂，一张脸涂满血，紧接着，白色的防疫服下开始渗出红色。
枫行想伸手拉人，腰身被强大的力道一揽一松，她反被带离那人远了点。
转头，众人慌不择路，有人嘶声大喊回撤……
这时间，根本找不出是谁出手揽了她。
一个头矮小的教徒从前方跑来，混乱中被脚下的人绊倒，在积水的地面滑擦到枫行面前，枫行顺手捞人起来。
又惊又疑地立在原地，她怀疑刚才有什么在帮她规避未知危险。
——耳边激起凉意，她搂人迅捷地背身闪移，原位置略过呜噜声。
怀里的的教徒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子，吓得更攥紧了她，呜呜咽咽开始哭泣打嗝。
近处响起几声枪响，震地声终于阔开，极快地向远处移散。
耳内突兀传来刺啦的电音：
【LTJ……1编、KT……-1-8、R……02T3旗，上述……定点至……区圣都……基地……发生爆炸，伤亡惨……防护服……现有教徒……一线辅助任务，空中、地面救助作业……进行，务必遏制事态恶化！】
透过人群，见那雨中的火光依然旺盛。
原来看似废弃的建筑竟是一座基地。
LTJ、KTJ均是精英白教军部队编号，出动他们来此执行任务，说明这事件是她无法估算的重量级事故。
眼下应该装受伤撤人，好过没立功，白把命搭了。
拉上女孩，枫行掉头随幸存的教徒往回跑。
却也没跑多远。
回头路上，几个战甲上印有教军编号的仿生人抬着机枪立在雨中。
无人说话，凭那黑洞洞的枪口静对众人。
原地僵持，或许会被莫名的力量袭击，可再往前就吃枪子。
砰——
远处再次爆炸，矮个女孩过于惊吓，软着身体跪坐在地，枫行略怔，戴上兜帽回身，径直冲往目标建筑。
顾不上折损多少人，顾不上接下来是生是死，跑就对了！
即便周围不断有人痛呼求救。
越往前，地上的人越多。
前方更是倒了大批教军和身穿白色防护服的实验员，其中也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机械零件和宕机的机械仿生人。
不能看这惨状，起码不能多看。
终于，她脑袋空白地冲到了建筑废墟，一个仿生人反应了几秒，拖着断腿向她爬。
它的右眼球缺失，黑洞里“滋滋”打着电花，残指指向塌陷口，命令式地道：“地下三层总控室，实验关停，否则都得死……”
看看后方剩余的少数教徒，枫行问：“如果成功关停，属几等功？”
“我教机密基地。”仿生人话只说到这，坚持往里指。
枫行深呼吸，“你们一堆机器和军人都扛不住，喊我们来……”
话是这么说，人乖乖往塌陷口走。
扒开小块的碎墙体，掰弯断裂的细钢筋条，从通道口一跃，进入地下。
下面的空间里到处是实验释放的磁波和高温，恶心感又来了。
一层、二层是些单独的操作间，尽头几间房起了大火，门缝里冒出滚滚黑烟，变色的水流从各炸裂口涌进来，电花噼啪乱炸火星。
许多身着重级实验防护服的人，加上部分机械人，残缺的倒在各处。
枫行不敢停留，趁浓烟没扩散到这边，摸着楼梯下到三层。
带着刺痛的热浪立即包裹了她。
身体短暂的麻木，她趁丧失行动机能的空当，迅速查看布局。
整个地下三层被打通了区域，所有墙面由特制玻璃代替。
外围一圈为巡观走廊，透过玻璃墙，一眼可看尽内部陈设：
两端各一间消毒间，消毒间左右为信号屏蔽室。从消毒间进入内部走廊，走廊两侧设有四间实验室，实验室正中心划出一间玻璃房，“总控室”三个字在虚晃着间断显示。
原本消毒间是进入总控室的入口，但前三次的爆炸已经把玻璃墙炸裂了。
她身上开始热得发痒，忍着难受，围巡观走廊绕小半圈，从一面看起来安全度高点的碎裂墙体进到内部。
总控台前俯面跪趴了两人，其中一人的右臂骨骼已经错位，压着一排开关。她拿开胳膊，开关上的标志是基地人员才懂的代号。
不适感猝然加剧，楼上刚有人呼救，头顶轰然一响，人声消失，总控室四面残余的玻璃墙被震得爆裂开。
正常情况下，枫行必被无数飞溅的玻璃碴打成筛子！
但那些碎玻璃此刻并未炸飞，竟在爆炸发生的瞬间被一股力量内聚成“圆球”。
枫行睁眼，慌乱摸摸自己，确认完好无损，同时也发现自己竟身处诡异的“圆球”内部！
热感消失，透骨的凉气在球内循环。
可怕与否已经不重要了，她现在只觉得——
冷。
伸手轻触一块浮动的玻璃，碎碴哗啦落地，实验释放的热感与凉气糅合，她感到一股吸力猛卷，人就到了另一个“世界”：
四面八方遍布直耸天际的风柱，脚下绵延无尽、浅浅淹过脚踝的水。
风柱、地水，异界。
双脚被清澈的水波荡得有错位感，地水里影影绰绰的风柱倒影同样无限向下延伸去……
晦暗且无边界感的空间，有种震撼的诡谲。
后怕来得猝不及防，她想自己大概是挂了。
思想罢工时，一颗若有若无的球状物毫无目的地横冲直撞，枫行没意识到自己什么时候伸了手，那东西仿佛终于找到了目标，径直飞来，巨大的冲力毫不客气地把她扑倒。
再回神，人正虚脱地靠在总控台。
有东西在还伸着的左手一闪而过，即消失不见。
她真的没有心思去梳理真实虚假了，甩下教袍扫落台面玻璃，嘴皮子略僵硬，自言自语：“都按一遍，按完就走。”
痛苦的呻吟声微弱轻哼，她敏锐地找到声源，急蹲下身，“总控开关是哪个？！”
那人防护头盔下的眼睛都快睁不开了，艰难点击体芯，喘气道：“扫描我的虹膜，录入息脉，按中台9。”
枫行摘掉他的头盔面罩，帮他完成前两步后起身，中台第一至二十的按钮都是红色，数到第九个一按……
好像没反应，狂按两下……
再狂按数下……
实验室里的电花持续噼啪作响，她不确定地问：“关掉了？”
“左台12、右台12同时按下，绿灯后，中台6，试试。”
枫行目测了下左右控台的距离，嘴角一抽，“你得帮忙。”
弯腰架人，实验员经她一碰，痛苦得直抽搐，但整个人还是如一滩软泥似的被摆在右台。
把他的手放在目标键上，她跑到左边，“一、二，按！”
“手废了……”
她又跨过去把人脸摆正到对应位置，“用嘴怼。”
“一、二，怼！”
三秒后，两台控制器同时亮起绿灯，枫行闪到中台“啪”地按下第六个按钮，基地内的广播警告拉起：
【一级警示，《幔层颤磁并核实验项目》于阳纪元277年3月19日午时19:19启动终止程序，该项目目前进度91%，一旦终止，将彻底销毁双方端口数据。】
【等待示教院士——马拉·塞穆尔授权。】
【已授权。】
【等待科技署究极会长——深司真彦授权。】
【已授权。】
【确认双方授权，终止程序开启倒数计时，十、九、八、七……】
枫行瞥一眼越发虚弱的人，不忘把头盔给人戴好，道：“你别死，咱俩立功了，出去开奖。”
从她下来到关闭实验，整个过程四分钟多。地面也传来蜓机的声音，想必是支援的教军已抵达，她往楼梯口跑，边跑边道：“等着，我找人来抬你。”
跑上二层，四个被电死的教徒堆叠在一起，尸体上起了小火。
她没空默哀，朝楼上大喊救人。
不巧，响起的广播声压过了她的呼救：
【圣都迈联科实验基地，《幔层颤磁并核实验项目》端口已销毁，相关密保机械人员自爆程序启动。】
体芯攫取到的军事频道信息也同时发来：
【注意，19：20，圣都迈联科实验基地任务已处理，为避免进一步核泄漏，请该支线教军停止援救，即刻起配合消防队、工程队进行事故现场封闭处理。】
【基地内部未检测到存活生命体，启动堕土封填程序。】
枫行震惊于“核泄漏”字眼，蓦得地动天摇，一层开始被灌注堕土。
黑色的土铺天盖地砸下来，她狂奔回实验员跟前，“基地有没有别的逃生出口？他们，他们……”
那人精神涣散，气若游丝：“工作牌，巡观走廊尽头，开隐形半墙门，通教堂。”
有堕土砸到了二层，灰尘自楼梯处漫进来，枫行取下对方的工作牌，只盯着上面的名字，道：“我救不了你了，你明白吧？”
那人嘴角微扯，“走。”
枫行起身扔掉教袍，跑去消毒间取一套防护服，边走边穿。
半墙早已被推开，狭窄且幽长的通道里除了尸体，就是尚在呻吟的伤员。
从教堂后院不起眼的边台钻出来，几个实验员正围在出口，焦灼催促：“快快快！上头在封闭基地了！”
话落，一队防护严实的教军跑来清人。
枫行没出声，趁乱跑到角落脱掉防护服，攥了攥手里的工作牌，一并扔在地上。
想到“核泄漏”，她打消了回到教徒队伍的念头。
心头的一口气卸掉，整个人就不对劲了。
身上的灼热让她又痒又疼，晕眩、恶心……哪哪儿都难受。最后，她忍不住摘掉防疫面具，开始剧烈呕吐。
到处都是警笛声，蜓机的悬浆搅动水汽，混着风声、雨声、人声……吵得人头痛。
她吐完，虚脱地穿过教堂坐席区往外走，教堂门口有医护人员招呼同事：“快，那个类似重症！”
可在她倒地时，他们并没有过来。
她听到他们说：“不行了，太严重了，就算想办法凑一辆单独的车运载，都不一定能活，何况现在没这条件！先救能救的吧。”
“……”
好样的。
枫行脸色惨白，看了眼外面被搬运的尸体堆，咬牙拖爬到最近的长椅仰面躺了，有一口没一口地喘气，直到嘴角渗出血，昏厥前，她在想：小奥怎么办……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不明预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