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躁的公爵》神不留白

1、第 1 章

　　洛斯特林斯是奥特兰斯东方的一个边境城镇。这意味着这里的血族们与克兰沃尔的人类比邻而居。

　　洛斯特林斯的最边缘是一座云雾缭绕的山，人类称其为博德帝缇——边境的神明。于是洛斯特林斯的人也这样称呼它。以山脊为界，向阳面是人类的领地，背阴面开始则是血族的领域，奥特兰斯。这一片区域常年不见阳光，潮湿又阴暗，却十分适宜血族居住。这座山同时也在血族和瘦弱的人类之间竖起了一座天然的屏障，至少人类想要越境是十分不容易的。

　　不过或许这里的血族爱好和平，在这样的边缘区域却也极少发生冲突，不时会有一些人类的村民上山砍柴打猎。

　　——

　　博德帝缇山脊东侧的山脚下，有个皱巴巴的瘦小老头正坐在山脚下的一块儿土黄色的大石头上，背上还背着一个装了不少干树枝的大箩筐，甚至箩筐的底部还在往下滴血。这意味着他的箩筐里可能还有一大块刚死的动物的肉，没准是整只。

　　老头瞪着眼看着眼前几个人高马大的披着斗篷的人，神情激动的握着手中的石子反反复复地说：“我见到了山神大人！哦，那位大人真是十分的——十分的强大！”

　　“行了老头。”其中一个男人用粗犷沙哑的声音打断了这个没完没了的老头，“你说这山上有神仙？”男人把手上的粗布袖子往上捋了捋，露出一截粗壮的手臂，那看上去可能有这个干巴巴的老头的腰粗了，如果老头有腰这种东西的话。

　　“我怎么才能找到这个……山神？”另一个大汉问，语气稍微没有先前那个那么粗犷，即使他们看上去一模一样……嗯至少衣服和那满脸的大胡子一模一样，让人看不清本来模样。

　　“哦天哪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以前听路边说书的小白脸说，山神都会保护山？要是我在山上拔点稀奇的草什么的会不会被山神降罪啊。”另一个大汉开口，看上去有几分紧张兮兮的，其他几人都不约而同的发出了嘲笑般地呼吸声。

　　老头被这群臭烘烘的大汉七嘴八舌地围在中间，愣着看了他们半天，好像才恢复清醒理清头绪一般，颤颤巍巍地回答了其中一个问题：“在山上……迷路的人都会遇到山神。”那声音听上去就像他随时要断气一般，“然后那位大人就会送迷路的人下山！”说到最后一句时他手舞足蹈起来，搞得这几个大汉往后闪了些许，像是被吓到了似的，不过其实只是为了避开那个老头的手，以免那两只弱不禁风的手在他们坚硬的肌肉上会被撞坏。

　　最后一群粗糙的大汉把那个瘦瘦弱弱的老头拎回了家，才大摇大摆的上了山。不过那个询问如何能找到山神的人在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时候离开了队伍。

　　大胡子走进山林里，在坡度十分不友好的山路上走的似乎十分轻松，时不时仰头看看树梢，时不时低头跨过脚下的路障，一边碎碎念着：“这种地方要怎么才能迷路啊……”想了想，他随手撕下一条布条蒙住眼睛，继续往前走，如果有人能看见，就会发现他还是在的走直线，就像眼睛从来没被蒙住过似的。

　　果然走了许久，他气急败坏的抽了抽鼻子，将布条扯下来，崩溃地吼了一声。等他停下了这种不理智的行为之后，惊讶的发现一阵雾气从更深处弥漫出来，很快便将他笼罩在其中，他抽了抽鼻子，继续往前走，没走多少步，雾气就迅速散开，而在他面前的是一扇巨大的，繁复的铁门。

　　——

　　卡尔加里坐在院落里的石凳上，长而繁复的袍子丝毫不讲究地垂在铺着青草的土地上。他懒散地一只手撑在面前的石桌上，歪着头双眸半垂地端详着右手上拿着的茶杯。一双银灰色的眸子在并不刺眼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通透澄清。黑色的长发缠绕着拂在脸颊旁的手指，又如同墨色的水流从指缝间蜿蜒而下，垂至石桌上方。

　　当再一次有人被雾气带到他的门前时，他挥了挥手铁门便缓缓打开，沉重的铁门发出低沉的嗡鸣声，如同被奏响的提琴，沉缓的音调中总是带着一些沉淀许久的过去。

　　来人穿了一件厚重的长斗篷，斗篷下穿着褴褛的粗布衣。他整张脸藏在斗篷帽子的阴影之中，只有蓬乱的络腮胡让人看了个真切。

　　进了门之后他凌乱地四周扫了扫，似乎还有几分难以置信，最后将目光落在石桌前的卡尔加里身上，抬手撩下帽子，露出整张脸，那张脸长得十分深刻，高挺的鼻梁，深沉的眼窝，蔚蓝色的眼眸——

　　如果忽略他此时的举动，这是一个长得十分优雅的男人。

　　然而他从进来之后就一直碎碎念：“哇，真的会迷路……真的有人来引路……”随后就大步走到卡尔面前，然后大刀阔斧地坐到对他而言有些娇小的石凳上，随手拿起一个还没有他拇指长的小杯子，嗤笑一声，随手把杯子扔了，“这种杯子怎么喝水，我真是要渴死了……”说着将那个大不到哪去的茶壶拎起来往嘴里倒水。

　　卡尔额角抽了抽，但没来得及阻止他的这一系列行为，最后也只能将话头吞回肚子里，撑着脑袋看着这个不速之客。

　　做完这一系列的让主人头痛的行为之后，那人神情带着几分微妙刻意的严肃，与卡尔对视上，随后又快速移开视线，似乎在掩饰某种不自然的情绪。卡尔不为人察觉地抽了抽鼻子，随后挑眉：“有什么事吗？”

　　“嗯……”那人低头看着自己的膝盖良久，最后憋了半天才想出该说的话，“我在山下遇到了一个老头儿。”随后又陷入了沉默。
　　卡尔眉角跳了跳。

　　大胡子：“……”

　　卡尔：“……”

　　“蒙斯？”

　　“……”空气仿佛凝固了。那人表情一点点僵住，最后露出了一个见了鬼的惊恐表情，“他没有说过这种鬼地方还会有人认出我！”

　　“他？”卡尔唇上挂上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蒙斯又是一愣，随后连连摇头：“不是不是……”接着顿了顿，抓了抓有些凌乱的头发，满脸不耐地叹了一声，“在山下有个老头说山上有神仙所以我上来看看你明白吗？！”他不管不顾的将这句毫无意义的话抛出来。

　　卡尔莫名其妙的看着他。

　　蒙斯猛地站起来，走到卡尔面前：“还有他让我把这个东西给你！”这一声无比洪亮，震得卡尔有点发蒙。

　　在卡尔还没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人就将藏在厚重斗篷下不知道什么东西一股脑塞进卡尔怀里，然后气势汹汹地离开了。在他出了门的一瞬间，卡尔就感觉不到这个人的存在了。

　　卡尔怔了半晌，低下头，看见怀里居然是一个裹在襁褓里的婴儿。在他的目光落在怀中婴儿面上的那一刻，本来似乎在沉睡的孩子突然睁开了双眼，卡尔在那双深蓝色的眼眸中看到了自己。

　　当那双明亮得仿佛载满星辰的深蓝色眸子将卡尔的影子完全印入其中后，那孩子面上突然出现了一个大大的笑容，他将一只肉嘟嘟的小手从襁褓中挣脱出来，抓住卡尔垂在胸前的头发，小嘴张了张，含糊不清地吐出两个字，让卡尔的神情陷入一片恍惚。
　　“爸……爸！”含糊又稚嫩清亮的声音传入卡尔耳中……

　　——

　　繁复的铁门再次被打开时，卡尔正随意坐在石桌上，一只脚踩在石凳上，毫无形象可言的单手抱着怀中不会随便流口水的小孩儿，空出来的手戳戳那张漂亮的小脸蛋，又捏一捏，没轻没重地手劲儿让那张小脸微微发红，那小孩儿也不哭，就一个劲儿瞪着大眼睛咧着没牙的嘴可劲儿地笑。

　　德莱尔走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小孩儿伸出双手抱住那个洁癖又暴躁的伯爵修长的手，得到什么新食物似的开心的往嘴里送。
　　德莱尔一脸惊悚。

　　卡里偏头看了一眼德莱尔，随后眼睛一亮，用像是终于找到了人来炫耀似的眼神看着德莱尔，匆匆将手指抢回来，双手将小孩儿高高举起来：“看，我儿子！”

　　德莱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