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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笑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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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课可以不去,但是线上作业还是得交。
蒋年初快速浏览题目文件,鼠标上下滑动几轮,他就开始手搓代码。
很长一段时间后,他点击运行按钮,屏幕上弹出一个迭代学习的界面。随着训练轮数增多,准确率曲线渐渐向上攀升,损失率曲线则往下掉。
训练完成后,他正要截图保存结果,肩膀上却突然多了一双冰清玉洁的手。
“做作业呢?”韩卢亲昵地搂住他脖子,下巴就搁他头顶上蹭着。可以说他整个人的重量就倚靠他背上。
蒋年初不由得向前倾去,手指也不小心误触了左键,按到了叉号。好不容易跑出来的结果就没了,要再等它跑一次。
韩卢惊道:“你的作业。”
“没事。再运行一次就好。怎么了?”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
刚才两个人吃完晚饭,韩卢特意坐到沙发一边,摆好插座的位置,方便他用电脑写作业。谁知这人洗完碗之后,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有时候他真不知道,到底谁才是渣男。
“可以。”蒋年初将手平放在大腿上,像个端正乖巧的手办。
“我作业做完了。”
“那……一起看个电影?”韩卢邀请他。
蒋年初点头,“好。看什么?”
“你选。”
他在电影分类界面来回切换,始终选不定一部,主要原因还是韩卢。
每次蒋年初问这部可以吗、那部可以吗?他都要忍着笑说:“不行,这部太老了,那部剧情太俗了……”
半个小时后,蒋年初放下遥控板,无可奈何地看他。这书呆子委屈的模样还真别有一番风味。
客厅的灯光柔和,空调呼呼吹出暖气,里面的人都罩在一层毛茸茸的氛围里。
韩卢穿着灰色居家服,卷曲的发梢在胸口随风打转,那张惊艳绝伦的脸洋溢着温柔的神情,任何人都不能从那双含情脉脉的好看眼睛里走出来。
被他注视是种奖赏。而被注视的人早已兵荒马乱,即使先前被戏耍被敷衍,他再无半点思考能力,他不能描摹出漂亮的具体,因为心已沉溺在光怪陆离的幻影里。
“你眼睛多少度?”幻影朝他伸出手,成了触手可及的实在。
蒋年初呆滞地答:“左眼300,右眼200。”
韩卢的视线从他粉嫩的嘴唇向上移,移到清亮的眼睛里,停住,“借我带带?”
“好。”
蒋年初取下眼镜递给他,看着他戴上那副极致老土的黑框眼镜。
那是一副相当奇怪的景象。时髦的人不会因为过时的单品而单调,反而会让平平无奇的物品焕发新的生机。不过透过镜片看,韩卢的眼睛变得小了一点,成了和他一样的书呆子。
“怎么样?好看吗?”
“好看。”蒋年初立刻回道。
韩卢取下眼镜,想重新给他戴上,可看到他失焦的眼睛时又顿住。
“蒋年初,你快到了的时候,也是这个样子。”
“嗯?”
蒋年初很快反应过来,脸一红,“你把眼镜还给我。”
“你亲亲我,我就给你。”
韩卢低头吻了下他额头,等着他主动。
……
凌晨,蒋年初做了个梦,梦见他和韩卢一起生活到老。
早晨梦醒,他装上一天课程要用的东西,搭地铁去学校。
他本以为晚上要给韩卢和其他人腾地方,回不去了,但是韩卢竟然直到八点都没提这件事,只问他什么时候回去。
浮生:有晚课吗?
浮生:什么时候回家?
浮生:小猫探头.jpg
nn:今天没有别人吗?
浮生:有
浮生:有就不能回来了吗?
蒋年初关掉手机,在跑道上继续向前走了一段。
夜晚寒风刺骨,操场依旧有许多长跑的人。几个小孩穿着轮滑鞋,从他身边呼啸而过。
他重新摁开手机,打字回消息,指尖止不住地颤着,不是因为冰冷的温度。
nn:我不回去
浮生:回来
浮生:不回来以后就都别回来了
操场这一角亦是众生,有人欢笑,有人争吵。蒋年初拿上书包,走了回去。
他深呼一口气,开了门。
预想的各种声音并没有出现,只有韩卢倚在桌边,笑着等他,“我说有别人,你就真的以为有别人?”
“那不然呢?”
连门都没来得及进,蒋年初站在门外怒斥,双眼发红,“韩卢,我不明白,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既然不喜欢我,不在乎我,为什么又要求我陪着你演戏。一起演戏很好玩吗?你明知道我喜欢你,明知道我说的话都是真心的,践踏别人很有意思吗?”
韩卢一言不发地站在阴影里,神情平淡如水,宛如美术馆里的雕塑。
气氛凝固了会儿,是蒋年初的自嘲打破了寂静。
“没事,反正你不在乎。”
蒋年初走进房子,关上门。
等他洗漱好,韩卢终于出声:“蒋年初,我要和你说件事。”
“什么?”
“我可能,喜欢上你了。”
“什么?”
“我们谈恋爱吧。”
“什么?”
客厅没开灯,韩卢在一片昏暗中抱住他,郑重地说:“我说,我们谈恋爱吧。”
蒋年初只觉得脑袋爆炸了似的,不敢听,不敢相信。
“蒋年初,你觉得呢?”
“我……你……你,你喜欢我?”
“是,我喜欢你。”韩卢亲了下他耳垂,“我知道,我们的开始不对,过程也不光彩,但是我希望,我们能有个圆满的结局。”
圆满,圆满……蒋年初听他说好几遍这个词。果然,他还是想要安定一生的人。
蒋年初不得不承认,几天前他做出同居的决定,是带着侥幸心理的,只不过他没想到,会那么快如愿以偿,快得不像是现实,快得他心里不安。
这份不安一直持续,持续到期末考试,他始终感觉自己活在梦里。
但是韩卢没露出任何破绽,不仅包揽了他的一日三餐,还坚持在傍晚给他带一束花。
夕阳撒进窗格,素净的花瓶隐匿在阴暗中,鲜艳欲滴的玫瑰却盛放在金辉中。
蒋年初指尖轻触花瓣,回头亲吻韩卢,熟稔又无法自拔。他决定放任自流。
假期刚开始一天,韩卢接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那头是个陌生女声,他们交谈了好一会儿。蒋年初从背后抱住他,却被他推开了,只留给他一个冷漠的侧脸。
熟悉的感觉爬上心头,蒋年初深知,沙砾堆积而成的城堡,正在崩坏。
“和我去见个朋友?”韩卢挂掉电话,语气亲热如常。
蒋年初没有拒绝他,只问:“谁?”
“宋知。”
……
蒋年初终于知道那两个字怎么写,也见到了真人。
那是个十分干练的女生,不施粉黛,依旧光彩照人。
宋知坐在他们对面,抿一口咖啡,笑道:“韩卢,带男朋友来怎么不提前说?”
“以我和你的关系,没必要提前说。”韩卢的视线牢牢锁在她身上,不曾移开半分。
“噢?你的意思是,我们很熟?”
宋知将头发别到耳后,露出白洁漂亮的脖颈。
“相反,我的意思是,我们不熟。”韩卢冷眼道。
“对,是不熟,不过是从十八岁谈到二十八岁的关系而已。”
宋知轻飘飘地说着,然后就自顾自吃上小蛋糕了。白色奶油沾在她嘴角,衬得脸颊红扑扑的她很可爱。
“……听说你要结婚了。恭喜你,新郎是谁?”
宋知笑:“反正不是你。”
蒋年初走了,没打一声招呼,他们也没一个人在乎。
大街上,他漫无目的地游荡着,除了有点喘不过气,他再没有别的感受。
埋藏在心底的不安亲手撕破了拙劣的伪装,露出丑陋愚蠢的真相。
其实那天晚上,韩卢只说了一句话:“我需要一个人,假扮我的男朋友。”
痛恨表演的人最终走上舞台,心甘情愿地成为别人手中的提线木偶。导演一声令下,他便全情投入,生怕连替身都当不了。
何况他够不上替身,只是背景板里,那颗枯烂的树。
蒋年初走回空无一人的房子,打包好自己所有的东西。离开时,他拿走了桌上干枯的花。
新年后,他在酒店里接到导师的电话,说他文章通过审核了,不久就会收到录稿通知。
这篇文章是他大二一整个学年的心血。后面和韩卢同居的时候,他也在积极与导师联系,不停调整修改。
听到这个好消息,蒋年初死水般的心情终于有了点波澜。
他决定晚上出去涮火锅,再沿江边走一走,呼吸新鲜空气。
江风爽朗,吹在人脸上很舒适。水浪不停拍打堤岸,毫无节奏的噼啪声是很好的白噪音。
蒋年初享受着久违的平静,兜里的手机却不合时宜地震了震。
屏幕上是熟悉但陌生的两个字:“韩卢。”
他果断挂掉电话,并关机。直到整个人被风吹透,指尖再生不出一丝暖意,他才慢慢走回酒店。
半夜,他想订一张去江西的车票,重新开了机。
长久响亮的开机音后,韩卢的信息跳入眼帘:
“对不起。”
蒋年初顿了下,还是点进了信息。
那是他看到的最后两句话——
“我得艾滋了。”
“快去医院检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