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救的药》残鬼山茶

10、十粒药

　　余茫的书这几天才到齐，最后一本书送到余茫手上时，祁枫松了一大口气。
　　终于不用每节课都扭头找书了。
　　这天午休，祁枫正趴在桌子上睡觉，忽然感觉后背被人轻轻拍了几下。

　　他闷哼一声，抬起头，有些不耐烦的看向余茫。余茫没有说话，用手指了指外面，示意自己要出去。
　　祁枫以为他要去厕所，“啧”了一声。
　　板凳往里蹭蹭给他让空，哑着嗓子说，“上课之前别回来。”
　　余茫冲他笑笑，从他板凳上跨了过去，回来时，刚好打完上课铃。

　　第一节课是自习，只有极个别的班是讲课。
　　没过一会儿，班级外面围了三个又高又壮的男生。三个人在班门口一站，气势强横，看起来很不善。
　　祁枫正低头玩着手机，就听见身旁的余茫冰凉凉的说：“让让。”
　　祁枫耳朵里插着蓝牙没听见，没动。
　　余茫没再说话，腿往外一迈，从他身上垮了过去，出去的时候碰掉了祁枫桌子上的书。
　　祁枫臭骂了一句，捡起书低头继续玩手机。

　　余茫刚走出班级，把后门关上，为首的男生就揪住了他的衣领。
　　余茫轻笑一声，抓住他的手往自己这边轻轻一带，那男生差点没跌他怀里，靠近他的时候，余茫一拳打了过去。
　　“找到这来了？”余茫打完，趴在他耳边轻声说，“钱都还完了，再来是不是有些找死了？”
　　余茫最不怕的就是别人找他的事，正好他正闲着没事干。

　　不知道什么时候，门被打开，祁枫站在了余茫的身后。
　　后面没被打的男生阴阳怪气道：“呦？余茫？这是你的帮手？换个学校就有个帮手，你他妈混的不错啊。”
　　班里的同学这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小声窃窃私语，有的离开座位悄悄够出头。
　　余茫瞧着祁枫，他紧紧扣着门框，手指尖都泛白，余茫以为那是怕。

　　这么胆小，还来逞什么威风。
　　“没你事，滚。”余茫回头瞪了他一眼。

　　“你滚，死傻逼。”祁枫瞪了眼余茫，冲着堵着门的人说，“挡我路了！”
　　那男生看向祁枫，笑着说：“怎么，你要找老师告状啊？幼不幼稚？你不嫌丢人我都替你嫌丢人！”
　　祁枫本来因为补作业就不爽，刚刚又被余茫骂了一句，现在又被调侃幼稚，他的怒火“唰”一下就被点燃了。

　　他把手里的英语作业往班里一甩，轻轻把门关上，然后伸手朝那个三角眼挥了过去，“谁说我要告状了!告老师就是幼稚啊？!嫌丢人一会儿不要告老师不要哭鼻子哦。”祁枫说一句挥一拳。那架势余茫都没有发展的空间了，他只能抱着胳膊在后面笑。

　　本来班里有几个同学还想出门劝劝或者帮帮忙，关任桥和林燃清都走到门口了，忽然听见祁枫“砰砰砰”砸下去的拳头，瞬间就打消了念头。
　　是帮忙还是被误伤，他们还是分得清的。
　　“啊啊啊啊……别打了，别打了……”那男生躺在地上嗷嗷叫。

　　“笑毛啊你笑？傻逼蛋子。”祁枫抬起一只手，擦了擦脸上的汗，粗喘着气瞪余茫。
　　他不常骂人，因为都不常和人讲话。
　　以前他会很多骂人的脏话，那些都是他妈妈骂他的话，但现在，他来到了陌生的城市，离开了李青岩，也就不怎么听骂人的话了。

　　他也不骂他们，就骂余茫。
　　“来打一架？”祁枫冲他挥了挥带灰的拳头，让余茫过来。
　　“……”

　　除了被打的两个男生，另外两个男生都懵逼了，脑子里一头雾水，心说这人是来帮余茫的还是来帮他们的。

　　而且为什么他骂余茫，余茫不生气？
　　余茫没说话，反而越笑越放肆。
　　“傻逼！”祁枫以为他在笑自己，架也不打了，作业也不管了，就站那看着余茫骂他。

　　骂完伸出两只手冲他竖中指。“以为一个人打三个人很酷啊？”
　　　还行。”余茫打一响指，说，“两对三更酷。”
　　“酷你大爷的大裤衩子！”

　　几个人在班门口走廊打起架来，不一会儿就吸引过来几位老师。
　　他们看着两个男生躺在地上嗷嗷叫，两个男生站在班门口对骂，两个男生站在一旁懵逼的看着。冲他们吼：
　　“都给我站那！别动！都是哪班的！”
　　教导主任的吼声响彻整个校园，同学们都探出装满知识的脑袋往外看，甚至还有个别爱八卦的老师课都不讲了，直接走出去看。

　　“说说吧，怎么回事？”其他几个同学被各自的班主任领到了办公室。
　　走廊里，只有余茫、祁枫和李连峰站在那里。
　　李连峰是清北班的班主任，担任着高二的副主任，同时也教他们班的数学，清北班比尖子班要厉害，老师自然也就比他们严厉，那个班的老师个个都像主任，所以只要是他们带的学生他们都会管。

　　他不是很喜欢祁枫，准确的来说是他不喜欢学习不好又不知道努力的人，所以他上课经常说祁枫，以祁枫为反面教材来教育班里的每一个同学，但祁枫毫不在乎，一点不放在心上，权当他在放屁。
　　“他们先动的手，我是正面防护。”余茫解释道。
　　“哦，你还有理了？”李连峰冷笑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胸脯，问：“校服去哪了？”
　　“在桌兜里，太热了，没穿。”

　　余茫胡诌诌，其实他今天都没穿校服，昨天晚上他去兼职，不小心把校服刮烂了，他奶奶没让他穿走，说要给他缝缝才能穿，他便随便找了件衣服过来了。
　　“你呢？为什么打架？”李连峰下巴尖指了指祁枫。
　　“同上。”他甚至连重复一遍都不愿意。

　　李连峰气的胸闷，只能瞪着他说道，“学习不好就算了，开家长会也没人来，有时候上课还偷偷玩手机，你说你能干好……”
　　“咳！咳……咳！咳！咳！”李连峰话没说完，就被余茫巨大的咳嗽声打断了，“身为老师，人身攻击不要好吧，要是让家长知道了可要告你的啊。”
　　“他有家长吗？”李连峰笑了笑，“有家长家长会怎么没人……”

　　祁枫猛地抬头，瞪向他，像一只顽固弱小的猫被踩到尾巴般。
　　以前他在班里无数次提起这些祁枫都当听不见，不知怎得，今天听到反应如此激烈。
　　祁枫贴在冰冷的瓷墙上，紧握拳头，皱着眉头，眼里的怒火和烤炉一样高，直烧人心。
　　李连峰被他的反应吓一大跳，甩了甩手说道，“行了，你俩站在这反思一节课！”说完踩着他的又高又厚的黑皮鞋就走了。

　　余茫看向祁枫，少年低着头，气得嘴唇直哆嗦。身上的外套松松垮垮，校服标识上被贱上了一丝血迹。
　　余茫目光在他身上打转一圈，直到确定这丝血迹不来自眼前的少年，才微微收回目光。
　　为什么每一次和他的相遇，都这么可怜。为什么没有人愿意好好对他呢？

　　余茫嘴角下垂，心里有些不舒服。
　　半响，
　　“手给我看看。”余茫伸出手，想让他把自己的手搭在他手上。
　　“看屁！”祁枫扭头侧身背对着他。
　　“……”
　　这小孩儿，真暴躁。
　　“那交个朋友？”余茫伸出的手依旧停在空中。
　　“不交！”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余茫笑了，略显无奈的说：“我们是同桌，对同桌客气点嘛。”
　　“过两天就不是了。”
　　祁枫说完，余茫一愣。
　　确实，老师按成绩排位，按成绩的话他们就将相隔十万八千里了。余茫把头倚在墙上，他用手敲了敲墙壁，扭头看向他，说道，

　　“不一定哦，祁枫小朋友。”余茫声音略带笑意，他声音很好听，像夏天的凉风，清爽悠扬。
　　“你……你他妈…叫我……”祁枫这才抬头看他，少年面颊绯红，声音有些颤抖，“死傻逼……臭瘤子……不要脸。”
　　余茫被骂也不生气，他撅了撅嘴，“你怎么结巴了？紧张了？”
　　“放狗屁！”祁枫瞪了他一眼，恶狠狠的说道。

　　余茫没说话，又笑了起来，他发现这人长大反而可爱了许多，尤其是骂人的时候，不论他骂自己什么他都觉得祁枫特别可爱，尤其是他生气时，气从一处使不出来，只能恶狠狠的瞪着他臭骂一句，然后扭头背对着他不看他。
　　余茫才不管那么多呢，他就喜欢逗祁枫，祁枫越生气，他越开心，他有时都怀疑自己是个变态。
　　哪有这样……喜欢人的啊……

　　“看来之前跟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啊。”余茫轻轻一笑，也把自己贴在墙壁上，坚硬冰凉的触感透过T恤传入他的皮肤，刺激着他的神经。
　　“你是人吗？”祁枫问。
　　“不是，”余茫摇摇头，充满神秘的凑近他，小声说道，“我是帅哥。”
　　“……”

　　“没想到我们还能见面，真好。”余茫叉着腰，歪着头说。
　　真好。
　　“……”
　　原来真的会有人幻想跟好久不联系的人怎样重逢。

　　祁枫心里反而有些空落落的，有些不好。
　　燥热的微风在无教学楼遮挡的地方肆意地刮着，偶尔顺着长廊抚过两位少年的脸颊，不由分说的抚平少年眉间的褶皱，顺带带走他们之间的一丝隔阂。
　　祁枫站在那里，闭着双眼，任风将他的头发吹起。
　　他仿佛置身于孤岛，在他无药可救的时候突然看到了一艘小船，船上站着一位少年，朝他驶来，冲他挥手。
　　少年意气风发的不像是这座岛上的人，让他彷徨和害怕，却又十分渴望。
　　远处的天空飘来几片云朵，天空的尽头是一望无尽的蓝色，是遥不可及的岸边，是充满神秘的另一个答案。

　　“你们怎么在这站着呀？”杨雾眉刚开完会，正要回班，就看见两个帅哥在门口当门神。
　　“哎呦，小乖乖，你这是跟人打架了？把自己搞成这样。”杨雾眉帮祁枫把校服外套整理好，又帮他把拉链拉上。
　　“嗯。”祁枫乖乖点头，他从不会跟杨老师撒谎，无论犯多大的错误。
　　“谁先动的手啊？”杨老师站在两人中间，眉头紧锁，神色暗淡，语气却很柔和。

　　“他们。”祁枫回答。
　　“他们为什么要动手？”
　　“……”
　　祁枫也不知道为什么。
　　“他们骂我。”一旁的余茫说道。
　　他没有说骂了什么，也没有说为什么骂，杨雾眉也没问。

　　“那就是他们的错，谁让你们站着的？”
　　“李连峰老师！”两人异口同声。
　　“倒是挺恨李老师的哈，声音都高了一个度。”杨雾眉笑着说，“你们先回去上课吧，这事交给我了。”

　　两人回到教室以后，就听到了杨雾眉吵李连峰的声音。
　　李连峰是杨雾眉的学生，学生怕老师，天经地义。
　　两人在最后排竖着耳朵听吵骂声，心里舒坦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