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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Chapter3 ...

  •   丰城的春天向来阴雨绵绵,像少女的心思,总是忧伤。

      梁颂萓读高中那会,成绩平平,除开写得一手好作文,其他各科成绩都没有什么亮点。当年意外低空划过一中分数线,用老梁的话说就是着实是他老梁家一把高香烧出来的。

      但是头一年里,她没少为成绩伤脑筋,努力学了没水花,不努力又有负罪感,每天都是在打鸡血和摆烂两种状态下拉扯。

      整个人都没什么精气神,老梁总觉得自己闺女是读书太用功了,甚至有一段时间,鱼也不钓了,天天下班准点回家,就为了亲自给梁颂萓炖鲫鱼汤喝。

      梁颂萓喝完鱼汤经常一个人偷偷在书房掉眼泪,她觉得她考不起大学她就是对不起老梁。然后擦干眼泪,铆足了劲继续学。但是,物极必反,她总是陷进一个又一个循环。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高一下学期。

      春季联考出成绩那天,梁颂萓一直等到大家都散去她才去成绩栏找自己的名字。

      她一向抗拒这个地方。教室后面的黑板边永远留一小块角落,用塑料框围起,正上方用红色正楷字体写着“成绩公告栏”几个大字,显目而死板。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这都是她生活里的一场噩梦。

      像平常一样,在课间,装作不经意的样子,往教室后面走去,在经过公告栏的时候,迅速的偏头扫一眼,视线迅速锁定自己的名字,然后证实自己的猜测或者迎接意外的惊喜。

      更多的时候,梁颂萓是前者。

      就在那一天,看着死水一样的成绩,她突然想放弃,她觉得考不上大学就考不上吧,反正她们家还可以指望着梁音光宗耀祖。也是那一天,向来的乖乖女第一次逃课。

      梁颂萓沿着后操场的小道一直走到旧篮球场。

      一中有一前一后两个篮球场,因为新球场离教学楼更近,所以,基本上大家都是在新球场打球。旧的这边几乎没怎么有人来打球,天气好的时候,甚至有职工家属在球场上晒被子之类的。

      梁颂萓晃荡到这来,也是为了躲避巡逻的教务老师,毕竟,她还不想集会的时候被当着全校的面点名。

      她找了个背风的小角落蹲着,起初是发呆,然后渐渐开始抽泣,到最后实在憋不住了,虽是极力克制,但是哭声还是招来人。

      就是在这种情况下,梁颂萓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撞上了同样是逃课出来打球的周樾。

      周樾洗完手出来,同行的几个人已经先走了。他也正打算回去,弯腰捞起球,提起衣服就往器材室走。还完球落锁的时候,发现器材室和围墙之间蹲着个人,肩膀一耸一耸,哭得正伤心。

      周樾站那看了好一阵,没见过人哭成这样的,鼻涕眼泪不断,鼻子被擦得泛红,眼泪也把校服袖子打湿,反正就是很狼狈。

      他等了好久,那边还是没发现前面站了人。周樾没耐心了,冷冷道:“喂!你怎么这么喜欢哭鼻子?”

      梁颂萓被吓一跳,下意识抬头,睫毛上还挂着半滴泪,眼里满是红血丝,狼狈邋遢的样子就这么猝不及防被人看了去了。她的声带已经痉挛,根本说不出话,她极力克制抽噎,但是如同泄洪一般,完全停不住。

      她只好把头低下,不看他,也不让周樾看。

      不知道过了多久,眼前的光线被遮挡,鼻尖闻到一股清香的洗衣液的味道。她还没反应过来,头顶传来一阵声音:哭吧,哭完了就起来。

      梁颂萓甚至都还没来得及认识他,他就毕业了,衣服和衣服上的名牌都没来得及还给他。

      丰城一中,周樾。

      后来,梁颂萓在很多城市的街头都碰到过那种崩溃大哭的人,她总是在这个时候,想起迎春花开得正盛的那个春天,想起周樾。

      那天以后,梁颂萓学着给自己减负,学着甩掉自己身上的包袱。后来,成绩也慢慢有了起色,虽然依旧起起伏伏,但是都不太会影响到她。最后的高考成绩虽然不拔尖,但是也稳稳够到自己的预期。

      老梁再次感慨是他老梁家烧了高高香。

      ——

      梁颂萓看着他欠欠的表情,回味着他那句话的意思。终于,在意识到什么之后,把头埋得更低,几乎是快要埋进面碗里。

      他认出她来了。

      太丢脸了。

      她决定今晚发条微博征集下粉丝的回答:在同一个人面前丢脸两次,该如何挽尊?

      自己找不到答案的问题,要丢给别人看看。

      及其不自然的吃完整碗面,钟婶过来收碗,周樾也起身帮着收,梁颂萓先他一步,端起面碗就跟着钟婶往厨房走。

      太窒息了,她必须去没有他的地方透透气。

      周樾作罢,他往前屋走去找钟叔。

      钟叔正在给他的车重新喷漆,周樾向前一步想帮忙,被钟叔空出的一只手挡了一下,只好顺势往后退一步。

      钟叔弯着腰,先是把划痕附近都擦干净,然后拿着喷枪一点一点细细的喷,银白色得划痕一点一点被黑色覆盖,再看不出一点突兀。

      整个过程周樾一直看着,没上前也没说话。钟叔放下喷枪走过来,周樾先是递过一根烟,帮着点上火,然后自己也点了一根,两个人就这样站在台阶上沉默的抽着烟。

      好一阵之后,钟叔开口问:“还能开吗”?

      周樾站在那,像一棵沉默的胡杨,没有开口,待深吸一口吐出云雾之后开口:“师傅,我现在过弯的时候,总感觉弯那边站着的是那小孩,下意识的想收油门”。

      他的声音微颤,带着犯过错一般的无助。

      恐惧会抹杀一个赛车手,周樾比谁都清楚。

      钟叔没再问,起身把工具收好,周樾掐掉烟帮着一起搬。

      梁颂萓背着包,钟婶拉着她的手在说让她下回不要特意跑一趟了。梁颂萓说没事,打个车过来很快。周樾还在弯腰收拾工具,钟叔伸手夺过他手里的喷枪,命令道:“去,帮我把小梁送回去”。

      不等梁颂萓拒绝,钟婶直接给她推上副驾。

      拒绝不成,梁颂萓只好妥协道谢。车子开出修理站,驶向主路。

      梁颂萓两只手揪着安全带,扭妮半天,终是开口:“要不请您找个路口停车,把我放下?就不劳烦您了,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好”。

      车依旧缓缓前行,没有停下的意思,周樾只回两个字:“地址”。

      梁颂萓依旧想挣扎一番:“真的不用了,您就在这把我放下就行,我自己可以的”。

      周樾没吱声,车厢里只有沉默与转向灯的声音。

      最后梁颂萓作罢,报了地址。

      周樾不经意扯了下嘴角。

      走走停停半个小时,终于到达小区楼下。梁颂萓本来想让周樾停路边就好,没想周樾直直往地库开去。梁颂萓生怕他是为了照顾她不淋雨,想着说用不着这么麻烦,她用包挡下头就行。

      但是,周樾轻车熟路找着车库,不由说一把就把车倒入,然后熄火。梁颂萓直到下车都懵懵的,直到周樾刷开电梯,她才意识到,原来周樾也住这个小区。

      但是刺激的还在后面,当她在按电梯后没等到周樾按电梯的动作时,她心里就有隐隐的猜想。随后,电梯到达,周樾走出来往右手边拐她就做实了这个猜想。

      她和周樾不仅住同一个小区的同一栋,他们还住对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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