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缠藤又生》三颗糖瓜

12、童言稚语慰藉半生

　　宋言瞥见在餐厅的角落，她拉着一个男人争论什么，对方带着鸭舌帽和口罩，十分隐蔽自己的身份，并且不断想要挣扎开程缇然的手，甚至不顾她的安危，松手的瞬间又推了一把。

　　她被推倒在地，装翻桌上的碗碟，却仍然不肯松手，闹的大了，对方竟然想要对她动粗！

　　“那不是……程家那位娇小姐？”Wendy转头问她。

　　“我们去看看”宋言拿起包包，迈步进了餐厅。

　　“松手！臭婊子！”

　　走得近些，宋言听到污言秽语直骂着程缇然，不禁有些生气。

　　“你这个混蛋，给女孩子下药□□！我今天就要曝光你人渣！”

　　周围不断围上来群众，男人狠狠地盯着程缇然，目露凶光，一时恶向胆边生，操起桌上的酒瓶就要砸到她头上！

　　“啊！”

　　少女发出一声惨叫，宋言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竟然冲了上去，用手挡住一记闷响，酒瓶砸在自己的手背上，碎裂了一地，瞬间疼的直冒冷汗。

　　动了手，很快引起周边客人的注意，将餐厅的出口围个水泄不通，几位正义之士合力将行凶的男子按下，要扭送到警局。

　　收银台后，走出一位穿着碎花裙的女孩，她嘶声力竭地控诉着对方的恶行，正是此次联系程缇然帮忙的粉丝。

　　“宋言，怎么是你？”程缇然对于为自己挡下致命一击的人感到惊奇，怎么想，也没想到是她。

　　“你没事儿吧？”

　　Wendy扶着她坐下，才好没多久的手又伤了，手骨处渗出血来。

　　“我没事……”

　　“我想，需要我帮你看看吗？我是医生。”

　　她正压抑着痛感来袭，身后忽然传来问询。

　　“你好，方肃羽，我是一名外科医生。”

　　来人身穿灰色毛衣，修长而挺拔的身姿从人群里挤出来，附身去看她的伤势，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银色金属框眼镜。

　　“是你？”

　　程缇然不悦的神情加剧，显然，这把都是熟人局。

　　当事人很快解释了来龙去脉，自媒体五花八门的时代，她经营分享类账号，现在已经是百万粉丝的大咖博主。

　　近日收到粉丝留言，某偶像团体里有一位品行不端的人渣，常常用艺人身份接近未成年粉丝，并且邀约出来，在对方不知情的情况下，往茶水餐点里投放致迷药物。

　　然后，再将女孩带到酒店实施罪行，拍下视频，用以威胁。

　　受害者们希望有人能够不畏强权，勇敢揭露此人的面目，在众多留言中，程缇然选择了帮助女孩们，她伪装成了对方的粉丝，并且明确表明了自己的年龄未满18周岁。

　　出乎意料的是，她的钓鱼执法竟然一切顺利，藏在角落的针孔摄像机也完整清晰地拍出了对方在自己离开座位的时候，往杯子里下药的行为，再加上对方几次三番的催促自己喝下饮料，其心昭然若揭。

　　她当场揭穿，哪知对方恼羞成怒，竟然当着众目睽睽要对自己动手。

　　“可不是一般的□□，是致幻类迷药。”

　　方肃羽瞧了瞧被一次性手套包裹住的小药盒，还有几瓶不知明的，从这个人渣身上搜出来的东西，带的十分齐全。

　　“程小姐，虽然伸张正义没有问题，但我觉得你还是太过莽撞，如果不是用下药，这个人身上带的其他东西，比如吸入式的，处在封闭空间，都可以让你瞬间失去意识。”

　　“行了，从第一次见面，你就没少啰哩啰嗦的，快帮我看看，她没事吧！”

　　程缇然有些着急起来，她指望方肃羽的帮助。

　　“宋小姐没事，我会帮她处理伤口的。”

　　“那就好”缇然悬着的心才落下，一旁的女孩却哭着上气不接下气，大概是终于抓到了这个变态，又或者是为自己的遭遇委屈而哭。

　　“好啦好啦，没事儿啦，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到最后！我要让这个烂人进去坐牢！”

　　她温柔地哄着小女孩，轻轻抚过她的背，有那么一刻，宋言觉得他的妹妹还真是可爱善良，从前对自己的恶言相向，只是因为立场不同。

　　不一会儿，哭声还未停止，任由她怎么哄也无用，方肃羽发觉了有些不对劲，那女孩呼吸愈发急促，手脚甚至开始轻微的抽搐。

　　“让开一点，你放开她！”

　　方肃羽敏锐地察觉到不对，立刻用手臂推开缇然，勉强隔出一片天地，保证了空气的流通，又将程缇然拉到身边。

　　“呼吸性碱中毒，找一个塑料袋来！”

　　几次引导顺畅的呼吸，温柔的安抚着，终于解除了危机。

　　“她的情绪太激动了，过度呼吸会导致氧气中毒”

　　“……你真是医生……”

　　程缇然看着他，悻悻开口。

　　像是觉得荒唐，方肃羽气的笑了。

　　“所以你觉得我只是随便说说？”

　　“是啊，谁让你和我相亲第一面就叫我去精神科做检查！”

　　“噗嗤”宋言听不下去，忍不住笑了出来。

　　门当户对的欢喜冤家，结怨在父母双方安排的相亲上，为了不成功可谓是各显神通，装成精神小妹的，装作刻薄无用的，这才闹出了不少笑话。

　　“宋言！你还笑！”

　　程缇然不满地抱怨着，憋红的脸气的圆鼓鼓。

　　警局做过笔录，Wendy心疼地扶着她坐进副驾驶。

　　“好了，宋小姐，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去趟医院做个详细检查。”方肃羽替她上了药，简单包扎，作为医生的谨慎，还是劝了一句。

　　她扭了扭手腕，可怜近日总是受伤，大概是出门没看黄历，但也并无大碍，宋言便委婉拒绝了。

　　“没太大的事，我有空会去看的。”

　　“完蛋了，我哥知道了……又要骂我……”程缇然急的直挠头，宋言安慰道

　　“我不会告诉他的，跟你没关系，是我不小心”

　　“……”此话一出，倒是叫程缇然刮目相看，嘴还是硬着

　　“是你自己说的，我可没让你帮我挡！”

　　“是是是，不过……方医生可以帮我个忙，送她回去吧？”

　　她颇有一副长嫂的模样，将缇然真当作自己的妹妹一般。

　　“不用，我自己可以……”她还未及时拒绝，方肃羽倒是表现的乐意至极。

　　“当然。”

　　“谁要你送！”

　　“我心情好，程小姐。”

　　方肃羽身边不绝于耳的嘈杂声音，他似乎并不介意，一同拌嘴一同离开，那一对的背影愈发远去，只叫人羡慕。

　　“你还有心思做红娘呢？”

　　Wendy吐槽着，抬腕看了一眼手表，惊呼“糟了！家希肯定等很久了！”

　　幸运的是，Wendy并未在餐厅见到苦等的男友，她立刻打去电话道歉，对方几句忙碌的招呼后，又挂断了。

　　“啊！他肯定生气了！”

　　“不好意思啊……今天是我耽误了。”

　　宋言不好意思地说道，心中隐隐觉得不对，何家希近日来的若即若离，和从前为爱跨国飞行，辗转几地都要见女友的情况完全不同。

　　“没事的，亲爱的，可能是我逼他结婚太紧了……他被我吓怕了”

　　她落寞下的神情，天色也渐模糊。

　　“好了，不聊这些，我请你吃饭吧！”

　　“有一家法餐，你上次说很想去来着，一直没时间！”

　　宋言翻出手机，找到Wendy发给自己的餐厅，位于海岸线侧沿的一家私人法餐厅，每日限客，说来神秘的很，主厨的菜单没有既定的菜品，全凭当日心情。

　　“不好意思小姐，您这边没有预约，今日已经客满。”

　　到了才知晓，门也不进不去。

　　Wendy透过黑色幕墙往里望，叹了好长的一口气，真是诸事不利。

　　宋言看出她的失望，可惜别无办法，只能另选餐厅。

　　正准备离开的时候，江霖生的嗓音蓦地传来。

　　“宋小姐，真巧啊。”

　　男人站在背景满是车流行人繁华的街头，似乎是沿着街铺走了有一段，手上提着一袋水果，天气冷着，他穿一件款式简单的毛衣，灰色羊毛的质感给人以温润的感觉，并无其他繁杂的修饰，鼻梁上的金丝框架就足够。

　　“老板，您怎么过来了？”

　　有人更是大惊于喜，从餐厅里走出来毕恭毕敬地接过他手里的东西，是刚刚拒绝过她们的店长。

　　“顺路，很久没来了。”

　　男人的目光落在她包扎好的手，绷带白的扎眼，不免心疼。

　　“她们是我的客人”

　　江霖生对店长说道，又转头向着宋言：

　　“宋小姐，不嫌弃的话，三楼没有对外开放。”

　　他做出邀约的手势，餐厅内温暖在不断吸引着宋言，华美的装饰，考究的香氛和音乐，她不禁感慨，品味真不错。

　　“谢谢。”他绅士地引她进门，又转过几道门上了电梯，黑夜里亮起满室宽阔，圆形餐厅落地窗环绕的海景，蓝调时刻叫人眼花缭乱，是专门为了风景而设计的。

　　“这里，只对朋友开放，很久没有来了。”

　　侍应生点起壁炉，晚餐的桌布熨烫一丝不苟，鲜花也被捧了进来。

　　温暖的火光融化了满身的疲惫，她望去开放式厨房里忙碌着的几位法餐大厨，杯碟瓷器水晶之间的轻微碰撞，一切井然有序，方才还在门前进不来，现在一切都是为了他。

　　她知道江霖生一直对自己都很友善，只是不明白。

　　“没想到，江总对烹饪也有点研究～”

　　Wendy出言打趣，目光环绕截住他虎视眈眈看着宋言的眼睛。

　　“一点，不过，谁会不喜欢呢？这个世界上，吃好吃的东西，是最美妙的事情。”

　　他话里有话似的若有所指，提起一些勾起宋言回忆的有趣事情。

　　“江总这样的人，那想必美味珍馐都已经试过，最好吃的是什么？”宋言问。

　　“是简单不过的一餐便饭，算回忆为此增鲜，说来你可能觉得好笑，是一位母亲亲手包的馄饨，鲜虾馅的。”

　　“小的时候，我遇到一个女孩，她向我分享午餐，我们坐在路口，还记得她捧着那个比脸都大的碗，一口给我，一口给自己……”

　　她记了起来，眼前人不断同一张稚嫩孩童的脸重叠。

　　妈妈打工做保洁的酒店里，常住一位不爱吃饭的小客人，暑假她无处可去，于是跟着妈妈，偶尔锁在杂物间做作业，偶尔溜达在客人不常去的角落发呆。

　　她早该想到，那个酒店是江盛达控股的产业。

　　“……是青梅竹马了？”

　　Wendy还未意识到，对方话里的小女孩在身边，还八卦地起哄着。

　　“可惜后来家里缘故随父亲移居了，否则说不好，差一点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那年我母亲刚刚离开，回到家乡办丧事，我太难过，不肯吃东西，一吃就吐，父亲又忙于工作，妹妹尚小，更是无人同我讲话。”

　　所谓初识不过寥寥数面，年纪尚小，没留下半点音讯，宋言就再没见过他，也并未把三日相处当作什么。

　　“那是我吃过最好的，小女孩安慰我，还很大方将她的妈妈分享给我，她说……”江霖生继续道。

　　“如果我们吃不饱，妈妈就不会开心，在天上也不会开心。”

　　“童言稚语，真是难以忘怀。”

　　错愕间，宋言还未反应过来，他已经将盘中的牛排切成块，贴心递到她面前，不叫她受伤的手再费力。

　　Wendy敏锐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劲，为了打破眼前的尴尬，举起酒杯提议干一杯。

　　“感谢江总请我们吃饭，言言！”她踢了一脚宋言，才让人回过神。

　　“不客气。”

　　宋言极不自然的神情里，有着对江霖生和自己的从前，震惊……再然后，只有难以言说的恐惧。

　　她不相信什么三日就能生出的好感，也不知道多年后的相遇，江霖生是刻意接近自己，还是为了什么，唯一合理的解释，可能是他的妹妹，倘若他想要江书妤得偿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