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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落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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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花园
林姑姑跟在一个戴着虎头帽子的小孩儿身后转悠,苦口婆心劝:“小殿下,您午睡小憩出来玩耍有半个时辰了,不如回去喝口水歇歇,你瞧那日头多毒啊。”
那小孩三四岁的个头还没旁人膝盖高,要是路过谁没瞧见,转身就能轻易撂倒他。脸颊有点肥嘟嘟的,像个刚出炉热气腾腾的大白馒头,看着手感极好。睫毛很长,眼睛又清又大,听完林姑姑的话,指着万里无云的天空那轮发亮,说话间是孩童特有的糯声糯气,“大饼子、好吃!”
林姑姑简直被小殿下打败了。
要说孩子没开窍吧,单天籁什么都听得明白;要说孩子伶俐吧,他回答从来是牛头不对马嘴。
哭笑不得的女官对上单天籁期待的视线,什么火气都生不起来,反而忍不住勾起嘴角哄:“是,殿下想吃饼了是吗?奴婢记住了,晚间我们吃饼。”
单天籁伸出两根短胖的手指:“两个!”
林姑姑:......
这不是能对上吗,就说孩子压根是在装糊涂吧。
林姑姑无奈妥协:“两个。”
单天籁开心地笑起来,孩子清脆无杂质的笑声远远传开,让人听了也跟着会心一笑。
后方来了被笑声引过来的一人,“什么事儿啊?笑得这么开心。”
林姑姑眼角瞥见一抹显眼的黄色,立即行礼,“给皇上请安。”
皇帝见是他们,也有些意外。御前侍卫和贴身宦官涌了进来,御花园因为天子到来变得拥挤起来。
单天籁不知是有意无心,慢吞吞行礼,“给父皇请安。”
皇帝当皇子时子嗣不丰,与当时还是王妃的周皇后在二十有五才迎来第一个孩子,即单九鼎,算得上比较晚了。登基后,后宫孩子虽然多了点,相比前朝数量,仍只是堪堪过半罢了,近几年更是无新生儿诞生了。
因此皇帝虽处于春秋鼎盛之年,对这个幼子的突如其来也是有几分惊喜的。
可贵妃性子娇弱,对皇帝很有些痴缠,听闻这个消息闷闷不乐了好些阵子,皇帝怜惜她,觉得周皇后不会在意,便表现冷落了些,没有怎么亲近过这个孩子。
眼前明晃晃活生生摆着自己的小儿子,皇帝忽然生出几分歉意,伸出双掌拍了拍,招呼道:“天籁过来。”
单天籁没动,反而古怪地看了眼皇帝,这一眼把皇帝看得一愣,还没想明白是什么意思,踏踏急促的脚步声响起,一个小女孩在随从宫人焦急又不敢劝阻的神情下冲出来,径直抱住了皇帝伸出的双手。
先是邀功撒娇道:“父皇来御花园散步不说,害儿臣找你找了好久,母妃说要叫人请您过去用晚膳,儿臣便主动揽下这差事。”又霸道不依,“儿臣脚都酸了,父皇快抱抱我。”
敢如此和皇帝说话,非贵妃所出的五公主不可。单琦兰是皇帝眼珠子的眼珠子,自然哈哈一笑,揽着小女孩的腿弯抱起来颠了颠,宠溺:“你母妃等了多久了?”
单琦兰皱着鼻子,“好一会儿了。父皇,我们快回钟粹宫吧。”
皇帝就要应下,脚步顿住,往下一瞧。果然,单天籁没有什么表情看着这边,那双清澈的眼睛闪过一丝了然。捕捉到这点,皇帝脸上突然火辣辣烧起来,很快恢复原状,难得放下了单琦兰,五公主瞪大眼睛疑惑地仰头看皇帝。
皇帝走近几步,放轻了声音:“天籁,父皇抱抱你。”
单天籁还没反应,单琦兰已经不敢置信红了眼圈,泪珠子断线般往下掉,天塌似的抗拒惊叫:“不许抱不许抱!”她一个箭步从后面抱着皇帝腰部,绣有百蝶图的衣裙因为她的动作大幅度摇晃,她敌视着矮她半个身子、面粉团似的小孩,说话很不客气:“你滚开,这是我的父皇,只有我能抱。”
当着宫人的面,皇帝面色变得不好看,第一次对女儿薄怒喊,“琦兰,你这是什么样子?放手。”
单琦兰被吓得手松开,可眼泪还是往外冒。皇帝想到女儿身体弱,要是哭病了,贵妃日夜照顾,也得病倒下,叹了口气。
他摸摸女儿毛茸茸的脑袋,耐心道:“这是你小弟弟天籁,琦兰,要像你哥哥姐姐们照顾你一样照顾他,知道吗?”
单琦兰倔强摇头,一声不吭。
皇帝心念一动,牵过两个孩子的手,觉得比起单琦兰,三岁的单天籁应该更好听话,于是和颜悦色、对小面粉团诱导:“来,天籁。这是你姐姐,主动和姐姐握握手。”
林姑姑脸色微变。
众目睽睽下,单天籁展现出了林姑姑从未见过的攻击性,口齿清晰对八九岁的女孩说了一句,“你哭得好丑。”
单琦兰哭声骤然一停,本以为即将雨过天晴的宫人们也是惊讶得瞪圆了眼,把头垂得更低。皇帝不悦地蹙眉,呵斥:“天籁,怎么和姐姐说话的,快给姐姐赔礼道歉。”
父皇站她这边,单琦兰顿时得意洋洋看向单天籁,本来要发作的脾气也没了。
皇帝松了口气,最难对付的单琦兰哄好了,现在只要单天籁认认错,那就相安无事,皆大欢喜了,此刻,皇帝乐观地这样想着。
左侧小孩黑白分明的眼珠子向上转了转,望了眼皇帝,皇帝清楚地看见小孩淡淡的眉毛两条毛毛虫似的失望地向下撇,心口突然一跳。
单琦兰颐指气使道:“去,先给我摘个花,我再看看原不原谅你。”
单天籁依言乖乖去摘水池边鲜艳花朵,他人小腿也短,迈步一颠一颠的,走得很辛苦的样子。林姑姑既气又恼,气皇帝拉偏架,恼自己人微言轻,护不住小殿下。不只她愤懑得几乎按捺不住要向天子进言抗议,宫人们不忍的余光也跟着小小的人儿,心里什么想法都有,却无人敢说。
敢插手天家事务,寿星公上吊,嫌命长吗。
皇帝负手站在单琦兰身边,继续表明站在她这边的立场,心里头却渐起悔意——小儿子是不是太小了,自己何必一定要他道歉。等会儿天籁回来,就不准琦兰再为难了。
受御花园上上下下目光洗礼的三头身蹲下来,仿佛正在挑选拔哪棵花草的单天籁,正面面部表情确实十分狰狞。
‘这是哪儿?我是谁?我要干什么?’
人生三大终极哲学问题围绕着脑瓜子不停转圈,单天籁雾里看花似的依稀记得三年来的生活,可更加深刻地记得,自己是已经经历过高考洗礼、有资格甩出身份证对网吧老板呛一句包夜的大好青年!
他试探弯曲,有窝窝的胖手就团在一起。
单天籁倒吸一口凉气,觉得心也凉得彻底。
好嘛,穿越。后面那个疑似他爹的皇帝还是个偏心眼子,最重要的是,有皇帝啊!
这说明什么,说明我大好华夏先人不断战斗才推进的大好社会体制,一夜回到解放前了!
单天籁面部肌肉扭曲——古代王朝、封建社会、卑躬屈膝、弱肉强食。他霍然站了起来,虽然外人眼里,并没有拔高多少......
小爷!接受不了啊!!!
惊慌失措的宫人、面色大变的皇帝、捂嘴抽气的公主、扑过来的林姑姑,宛如画面定格在一瞬间......就见单天籁像一只发射的弓箭,维持着标准的双手举过头的跳水姿势,以圆润的半弧线射进了波光粼粼的水池。
贴身大宦官拂尘一挥,御花园内惊恐声音久久挥之不去。
‘快救人啊!小殿下被气得落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