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管这叫死对头》北九木

4、复合

　　裴青风没说话，视线看着垃圾桶，旁边啃甘蔗的人嘴一张，渣滓就掉了上去。

　　……
　　“滚。”

　　方寄春没有跟他嚣张跋扈过，一是因为关系好，二是因为裴青风身子弱，但是他最近鼓起勇气跟一个女生告白，那个女的跟他说不喜欢他，喜欢裴青风。

　　这不是第一次被拒绝，也不是第一次被告诉喜欢裴青风。
　　但是他好像突然理解为什么有些人在不了解裴青风的情况下讨厌他了，就像现在他明明理解熟悉裴青风的情况下还是有些讨厌他。

　　“……方寄春，你还是人吗。”
　　“你踏马骂谁呢？！”

　　凳子和地面擦出刺耳的声响，看热闹的人中有的人收起了玩闹，有的人依旧看热闹。

　　“你怎么可以这么轻易地跟我说这种话？方寄春，我以为你就是觉得好玩儿所以玩玩儿，我觉得自己不能歧视这种行为所以都由着你，你耳朵发脓多少次，冬天那么冷不知道穿羽绒服感冒了多少次，方寄春，你就是个傻子。”

　　那是方寄春第一次对裴青风动手，他红着眼没有一句话不夹着脏字，情况激动的情况下他抬手推了裴青风，裴青风撞到了头，流了血。

　　鲜艳的红色像是绳子勒住了他的脖子，让他脑袋成了一颗红气球。
　　他反应过来却有人先他扶起来，而后老师来了，带他去了医院。

　　*
　　方寄春心跳如雷，低着头看着眼泪聚集起了尘土，父母的骂声隔着薄膜，他甚至不敢去看裴青风的父母，裴青风的话和最后冷淡到和看其他人没有区别的眼神成了那几天唯一的噩梦。

　　病房留给了两个孩子，方寄春戴上了裴青风送的银镯，也看到了那封字迹工整的、每年一封的信。

　　“滚。”
　　他咬着唇，双手背在身后缴着，“对不起……”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过来。”

　　方寄春不明所以，但还是过去了，腕表和银镯都被取了下来，冰冷的手还没有被他抓过来暖热就离开了，甚至带走了血液的温度，让他如坠冰窟。

　　……
　　“为、为什么……”

　　方寄春神经质地用手扣住自己手腕，眼睛红了一圈，没有打理的头发，长出的黑发和奶奶灰纠缠在一起。

　　裴青风没有回答他，把东西放到了床头柜，连带着自己手上的银镯手表。

　　“青风啊……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也要取下来你的……”
　　方寄春眼泪滴在了白色床单上，想要去拉他的手。

　　裴青风躲开，把手放进被子里。

　　“因为我觉得你不配戴手表和手镯。”
　　“因为我不想戴和你一样的。”
　　“不想被你碰，不想看你。”

　　“我嫌弃。恶心。”
　　方寄春没被裴青风说过狠话，闻言心脏被放在石臼里捣烂了一样疼。

　　他嘴唇抖着，用颤抖的手心擦着眼泪，“对不起……我不该、不该说那些话……也不该推你……我推了我就后悔了，我不是故意的……”

　　裴青风睁开眼，阳光照在他的脸上，一双如同星球的眸子不含一丝情感。

　　“你在委屈什么啊方寄春，如果我不受伤，你会后悔吗？你现在哭又是什么意思？威胁我原谅你吗？”
　　“会、会后悔的……没有威胁你……”

　　“呵。”
　　“叔叔阿姨骂你半年了也没见你后悔，我劝了你那么久没见你听进去。”

　　“对、对不起……”
　　“出去，我不想看到你，也不想和你做朋友了。”

　　方寄春心跳听到后面那句话的时候心脏彻底成了烂泥，胸脯剧烈起伏，眼泪打湿了校服下摆。
　　“对不起裴青风，不可以……不可以和我绝交……”

　　方寄春第一次知道哭崩溃是什么，他哭到干呕，跪在地上头疼欲裂，眼泪鼻涕流了一地，想要去碰那只许久没有触碰的手却没有一次成功。

　　他们那时候十三岁，友谊七年，方寄春从来没想过这件事情的后果是没有裴青风，如果代价是这个，当初他怎么也不碰。

　　他哭了一个多小时，抽噎着道歉，可是裴青风不理他。
　　他连怎么哄一个朋友都不知道，只能尴尬又悲戚地出了病房。

　　方寄春戒烟，把手机给了父母，给两家人道歉，突然就乖了，四个大人给他讲道理，他一句一句听进了心里，裴青风的格外。

　　叔叔阿姨依旧会和他打招呼，但是裴青风不理他就真的不理他了，他们明明是同桌，裴青风却一句话都不和他说，也不和他一起上下学，一起吃饭，宿舍他从来没看到过他。

　　*
　　八月份是裴青风的生日，方寄春摇了一个月奶茶，拿了工资就去给裴青风买了一个纯金的平安锁。

　　他跟他说生日快乐，他不说话，拿着包装好的礼物出了门，方寄春赶紧出去，却看到他把礼物扔到了垃圾桶。

　　“为什么让我今天看到你。为什么我出生后遇到了你，你觉得我看到你我今天会快乐吗？”
　　那是他们近乎冷战三个月后裴青风对他说的话。

　　方寄春崩溃地哭着从巨大的垃圾桶拿出来脏兮兮的礼盒，哭着去追裴青风。
　　他们的父母相约去搓麻将去了，他敲门，喊人名字，都没有人理他。

　　左手敲疼了就右手，直到门被打开。
　　“方寄春你是不是有病，大白天扰民呢！”

　　方寄春嘴唇被自己咬破了皮，眼前一片模糊，他伸手抱住了裴青风，在他挣扎的时候庆幸自己力气比他大却又不敢真的用力。

　　他忘记了自己说了什么，只是语序颠倒甚至翻来覆去都是道歉和和好，裴青风不挣扎了，方寄春不敢松开。

　　“青风……我很乖……我会乖乖的，我是值得你和我交朋友的，我、我犯错了，没有下次了……”
　　裴青风看着他不说话。

　　“对不起，可不可以接受我的道歉，我会当一个好朋友。”
　　方寄春扁着嘴，又咬着唇，将伤口弄得更大。

　　“松手。”
　　“松、松开了，疼不疼？”

　　方寄春查看他的手和腰，然后手去碰他的后脑勺，“对不起……”

　　“方寄春，今天刚好一百天，你觉得朋友绝交这么久能复合吗？”
　　“可以的，可以，肯定可以的。”

　　“摔碎的镜子粘了也有裂痕。”
　　眼泪蜿蜒地遍布擦红了的脸颊，“可是我们不是镜子……好好的，不会这样的，我以后绝对不会再犯……你，你相信相信我……”

　　方寄春小心翼翼地去碰他的手，第一次没有被躲开。
　　他牵起来哈气，轻轻搓着，“原谅我好不好……”

　　他跨坐在裴青风腿上，裴青风看着他，小心翼翼又满怀希冀的表情。

　　“我从来不后悔出生后遇到你，甚至因此感谢，你说的话是拿着刀子扎我，我不是没有好言好语教你，但是你怎么就是听不进去，让我用这么极端的话来教训你……我也会因此伤心。”

　　裴青风红了眼，方寄春手忙脚乱地用自己干净的手腕给他擦眼泪。

　　“对不起，我说的是假的，怎么可能，我最幸福的事情就是遇到你了！我生日有你才开心……那个时候我太混蛋了，对不起……”

　　裴青风的眼泪烫着方寄春的灵魂，裴青风吸吸鼻子，看了眼礼物。
　　“我、我用心买的，平安锁。”

　　方寄春笑着，“我一直想着给你买平安锁，但是我想着以后才买的……”
　　“这是我求的平安符……”方寄春耳朵有些红，他不信这些，可在听了这座寺庙很灵他还是忍不住求了还请大师开光。

　　“……我希望你平安……也希望你、快乐。”
　　“我很快乐，谢谢。”

　　裴青风只是轻笑，方寄春就把他扑倒，在他肩膀狠狠哭了一个多小时。
　　裴舒两个人回来的时候看到了没有关的门，就发现了裸着上半身抱在一起睡觉的小孩儿。

　　“哎哟，这衣服，脏成什么样了，还是白色的。”
　　“看，平安锁，第三个了。”

　　裴舒笑着指着桌子上的东西，女人也笑着，开了空调盖好被子，把脏衣服拿去洗，轻轻关上了门，共同为他们复合感到舒心。

　　*
　　如同裴青风所说的，关系的断裂如果再次复合势必会留下痕迹，无法风化，但是只是留在方寄春身上。

　　他除去叛逆期的说话之外，对裴青风说话都是很自在的，无论拌嘴还是撒娇，虽然他年龄大，但是可以朝他撒娇，又因为他年龄大些，所以常以“哥哥”自称，占裴青风的便宜，但是复合那天之后方寄春就不去他家了。

　　裴青风本来就没有打算要和他有裂痕，关系是水，除非干涸或断流，否则怎么都断不了。
　　在发现裴青风刻意躲着自己，回消息掐三分钟之后，他就跟父母说自己想去旅游，要带上方寄春。

　　父母看出来他的目的，立马订了机票计划了一个十五天的旅游计划，先斩后奏告诉了方家。

　　方寄春在房间浑浑噩噩，闻言疯狂摇头，他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和裴青风好好交流，尽管王书宁告诉他裴青风的脑袋什么问题没有，方寄春还是不敢和裴青风待在一起。

　　他想给自己时间慢慢来。
　　裴青风只觉得他慢慢来关系肯定没有任何改善，一只缩头乌龟活了千年就不缩头了？怕是根本不伸出来了。

　　裴青风亲自去邀请他，他觉得僵硬像个机器人的方寄春很可爱，但是也知道这次吓人有些过头了，留下了心理阴影，于是便找着机会和方寄春独处，亲自替他将阴影扫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