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第十章 ...
-
很家常的菜，但味道着实是好。吃完饭后王子扬阻止了章慎择洗碗筷：“哪有让客人洗碗的道理。”她这么说着，就把餐具拿进了厨房间，请章慎择去客厅看电视。
自厨房间出来的时候，见章慎择正在百无聊赖地换台。王子扬拎着一大袋零食走过去，在沙发另一边坐下，敞开袋子笑道：“吃点东西吧。反正这个点上也没什么好电视看。”
章慎择停下手中的遥控器点头应好，随后望了一眼茶几上的《广告界》杂志，问：“你是做广告的？”
“对啊。”王子扬笑出来，“看不出来吧。”
章慎择也跟着笑：“确实没想到。”
“是因为我画画画得太烂的缘故吧……”
章慎择脸上表情定格一秒，然后失笑。
“我就知道……是因为这个原因。”王子扬讲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满是无可奈何的笑意，“其实做广告也是阴差阳错，我大学时候是中文系的，并非科班出身。小时候在美术课上呢，也是最令老师头痛的学生。”
“那你，是做策划？”
“差不多吧。最早的时候是做文案。现在，就是出差比较多。”
“我记得……你说你总是晕大巴，那出差这么多，不会考虑换个工作么？”
“想是想……”王子扬有些心不在焉地拆开一包话梅，顿了一下，说“可是如今工资可观，我不能和钱过不去。世上又省心又省力还钱多的工作，哪里去找。我付出多一点，也不过是想收获多一点。况且，老板待我也算不错，又有知遇之恩……”
章慎择侧过头去望她：“你今日是一个出差回来？”
王子扬眼里有疑惑：“对啊。”
“这么说来，是你一个人去出差？”他语气中略有疑问，但意思却已然是肯定的了。
“惯常如此啊。我向来一个人出差。况且，如今又是年末，加之这次的客户上次也已经见过……”王子扬拨弄着手腕上的链子笑了一下，“反正大家都觉得我是无敌女超人，有我出马，还担心什么。”
“我知道我这么说可能有点不合适，但是你这么一个晕大巴的人老是这么独自跑来跑去，总不是长久之计。”章慎择沉默了一会儿，到底还是说出这句话。
王子扬侧过头去看他，语气真挚：“谢谢，我知道。”随后她笑出来，“其实最糟糕的不是一直出差，而是出差总要遇见各式各样的人，虽然是正常的多，但也总会有自以为是，孤芳自赏，固执死心眼的人出现。这真的是最可怕的了。”
“嗯？”
王子扬乐了：“昨天遇见一人，“汉唐韵”的客户经理。哎唷，那叫一个高姿态。说什么‘我们汉唐韵就是不做广告，不搞宣传，产品照样卖得出去。加上今年又如何如何，想不比去年火恐怕都不行。’”王子扬歪着头学那客户经理说话，简直惟妙惟肖，“过了一会儿，又讲‘你也知道的，多少传媒公司想接我们这次的单子。为了业内一线的名号，恐怕，倒贴都有公司愿意做呢’”
章慎择被她那样精妙的神情逗得笑出来。
王子扬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在外人眼里看来可能太过“奔放”了一点，遂坐直了身子，换了正常的表情道：“他说的都是事实没错，但那腔调，要多冷艳高贵就有多冷艳高贵。当时真是气得我恨不得转身就走。但回过头来想，倒也觉得那人真是有意思。”
“那生意呢，黄了么？”章慎择问问题真是一针见血。
王子扬摊手：“他们嫌我们公司开价太高。但真的那种价位，我们根本是没什么利润的。最后当然谈不到一起去。只是我也奇怪，‘汉唐韵’早期在营销上多肯花心思，成百上千万就那么挥金如土地砸下去，现在怎么几万块钱的差价就要斟酌成那样。也许真的是以为名气打出去了就万事如意了。”她叹口气，以表示无可奈何。
“‘汉唐韵’是南江那家做服装的？”
“是啊，可不就是他们家。”王子扬叹口气，“算了，不说这些烦心的事了。”她转过头去对章慎择笑了一下，“你的茶吧生意怎么样？我可是对你的工作羡慕得很啊。”
“噫，也就那样。桐河路房租不便宜，每月利润也不过那么一点。幸好我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
王子扬将手里的话梅袋子伸到章慎择面前，看他拿了一颗方才笑出来：“我说真的你别介意啊。”
“不会。”
“其实你作风是挺少爷风气的，西桐有几个人在桐河路开了店还舍得在桐河路租房子住的。”她脸上都是笑意，说出来的话口气轻巧，倒像是在说玩笑话调侃一般。
章慎择也笑：“其实我是和林轩越合租的，他下班晚，来回不方便，索性就住得近一点。”像是辩解。
“也是。”王子扬跟着应和不再多说。交浅言深本就是种忌讳，何况她说出的话还类似“训导”地管到别人的私事去，确是有些失礼了。故此也就不再这个话题上多做纠缠了。
随后场面冷了几秒，电视里播放的古董鉴赏节目的背景音乐有些阴冷，但解说员浑厚圆润的声音却让人舒适且惊为天人。章慎择就在这样的场景轻轻地笑起来，脸上的表情温和而柔软：“你的书房看上去很专业。”他不动声色地换了话题。
王子扬在屋内没有随处关门的习惯，但因为这次章慎择过来，她便将卧室的门掩上了，书房的却还是照旧开着。她的书房同卧室差不多大，有“L”型的大书架，满满地摆了许多书，还有偌大书桌，乍一眼看去，还真有那么些气派。此刻她听章慎择这么说，便笑道：“你要不要进去看看？”
“好啊。”章慎择含笑站起来。
王子扬随他进去。然后她听见章慎择问：“你一个人住么？”
“对啊。我父母住在郊区。也不远，有空常常可以回去看他们。”王子扬笑，“这也是留在西桐一个不小的原因。”
章慎择脸上的表情僵了片刻，随后他沉默了几秒笑起来：“说得也是。”言罢转身面向书架挑书看。
王子扬见他沉默下来，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了，索性站在另一边也翻起书来。
忘了究竟是过了多久，也许很漫长，漫长到外面的天色都黑了下来；也许也很短暂，短暂到王子扬不过将手里的书翻过两页，就在她要去翻第三页的时候她听见章慎择那年轻而温和的嗓音在这静谧的房间里响起，他问她：“你会写毛笔字？”
王子扬来不及讶异他为何会这样问，顺口便回答：“练过一阵子，但可惜没有坚持下去。”
“其实你毛笔字写得还不错，如果坚持下去应该会更好。”章慎择这么说的时候，王子扬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
她心里讶异章慎择为何会这样无缘由地夸赞她，但脑海中却忽然显现出那天许博言在图书馆教她写“许”字的场景，她慢慢地叹了一口气，只说：“其实有些东西，坚持下去也未必就有什么现实的意义。”
随后她挤出微笑回过头去，却在那一刹那看见章慎择手中拿着的那张宣纸。那张她许久没见却一直存在于脑海的宣纸，那张许博言握着她的手亲笔写下“许”字的那张宣纸。
王子扬脸上的笑容不可抑制地僵了一下，片刻之后才缓下来：“其实那个最大最好看的字，不是我写的。”她口气很淡然，好像在陈述一件完全与自己无关的事情。
“嗯？”章慎择下意识便接口问。
“那个啊……”王子扬脸上带了些微笑意，缓缓靠上身后的书架，“是十几年以前，我喜欢的那个男生的笔迹。”
章慎择愣了一下，似乎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但随后很快地笑起来：“你还挺长情。”他语气间分明是玩笑的意思。
“其实若不是你今天找出来，我都不知道它究竟放在哪里了。”王子扬心不在焉地将手里的书翻来翻去。
章慎择被她这么一说，忽然有些尴尬了，但他做事一贯淡定，随即便笑起来：“这么说来，我还真是掘宝高手，不去考古真是可惜了。”
“其实我自己失眠的时候也会起来找，但心里也知道，找到了又能怎么样呢，不过是一种变了味的悼念。谁都回不去从前。”王子扬侧过头去望向墙面，“这两年我总以为自己已经将那个人忘得差不多了，但有时候真是天意弄人，偏生在你最安定的时候遇见那个最不想遇见的人。”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回转过头来的时候，眼里分明写着疲累，“这阵子我去南江的时候已经不止一次见过他。”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那么多。可能是找了许多年的东西突如其来地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情感就有些控制不住，也可能面前这个不知前因后果的人不会斥责她一厢情愿的念念不忘。她知乔念念的心直口快是真心相待，但偶尔也会遗憾她不给自己留一点想念的余地。人就是这样，有时候希望有人一针见血地扎醒自己，有时候又希望别人包容自己无理由的沉溺。
“见不见在天，想不想由你。”章慎择也慢慢靠上身后的大书架，“人这一生，总会有些难以忘怀的人。不要说遇见，就是想起，也会觉得情感难以自控。我以前……”章慎择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大学的时候，有关系很好的……女朋友，毕业之后她去英国读书，两个人也就再也没有往来。当年常常争执，但现在想起那些争执都觉得是回不去的美好。有一次我曾经偷偷地进过她的博客。”他说到这里又笑起来，神情里像是带点自嘲，“发现她依旧过得很好。只是我心里对于往昔的想念不会因为她如今生活得很好而减少，我不是那种伟大到前女友过得好就可以满足的人。”说到此处他忽然顿住，站直身子看向王子扬，“我好像跑题了？”
王子扬忍不住笑：“还可以，没有跑太远。”
章慎择也跟着笑出声来，将外套裹得紧了一点，脸上也早已换回一贯的微笑了：“其实我只是想说，不管从前有多么美好，也都已经是从前。记忆永远都是一个回不去的地方，你可以怀念，可以沉迷，但你不能无力自拔。”他把那张已经泛黄的宣纸夹进原本所在的书中，然后放回书架，语气轻松，“人总要往前看，才能感受得到明天的希望。回首这种事情，偶尔做做就可以了。”
王子扬脸上的笑意终于全然舒展开来：“我知道。”她说。
章慎择依旧维持着微笑，他站在窗边，身后没有拉严实的窗帘里透进来朦胧的夜色，头顶的日光灯洒下一片温暖的静谧，他的身影微微在墙上摇曳了一下，反而使得这个夜晚愈加安静，随后，他抬起手腕来看了一下时间：“天黑了。”
“嗯。”
“那……我走了，你身体不舒服就早点休息吧。”
王子扬把手里的书放回书架：“好。那你路上小心。”说罢便随着章慎择走到门口，“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她再次道谢，也不知是感谢他的照料还是感谢他的开导。或者，根本都是？
“不客气。”章慎择微笑着拉开门，“再见。”
“再见。”王子扬目送他下楼，脸上不觉有了些笑意。随后掩了门去厨房煮生姜红糖水，端了杯子出来的时候却赫然见到章慎择拎来的保温盒还放在桌上，想来是忘了带回去了。王子扬正想着什么时候送还过去，电话却在这时响了。
那头许博言的声音是一贯的动听：“子扬你到家了吧？”
“嗯嗯。一点多就到了。”王子扬看了眼墙上时针指向六的钟表，点了点头。
“下午打了你好几个电话都没人接……”
王子扬蓦地想起在车站时许博言说“到家之后给我电话”，此刻便笑着歉然道：“我调了静音，真不好意思……你不会生我气吧？”不知何故，她竟不想告诉电话那头的人她下午的困窘。
“当然不会。”许博言轻笑一下，“我也就担心你会不会被人家拐走。”
“怎么可能，我这么厉害！”
“噫，我可看不出来。”
“那是你没眼光。”王子扬笑一下，“好了不跟你说了，我去做报表，真是忙得不得了。”其实她今日并没有那样忙碌。
“好。”许博言语气忽然十分正经，道，“你也别总忙着工作，自己好好休息。”
此言一出，王子扬有刹那晃神，忽地竟觉对方是如此关心自己。但此种心态并未维持太久，她定了下神，随即便恢复如常，笑道：“你看，我早说你身上有贤夫良爹气质吧，你还不信。”
“你真是……”话筒那端的人在说了这三个字之后卡住，静默了一下，笑，“好了你去忙吧。”
于是作别。
王子扬暗地里揣测这电话可否会暗含了些什么，但这样想的时候又偏偏会寻出别的理由来反驳自己，天人交战的同时又想起章慎择说的“不能无力自拔”，便愈发觉得自己太过玛丽苏了一些。
故此索性也不多想了，干脆直接上床睡觉。
『今天更新完毕，后天见。( ^_^ )/~~挥爪』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