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泣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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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神明，怀中靠着我，唱着歌。
“浮生若梦 为欢几何”
全身使不上劲，细细密密的刺痛自胸腔涌出口腔，满满的腥甜味堵住我想说的话。视线似乎随着意识渐渐模糊，眼中渐渐看不见战火纷飞的背景，渐渐看不见他的脸。
脸上有一滴温热乍现，是我的吗？
还是他的？
没力气去想，眼皮很重，恍惚间我好像做了一个梦。梦到我们刚见面的时候。
“风摇雨落此心何处停泊”
一位身处亡国之际的小皇子，在带兵回京的路上捡到一个神仙。
他自己说的，说他是个神仙。
我当然不信，父王就是因为求神拜仙，举国上下才成了这般模样。
如果他真的是，如果我真的信，也只会厌弃他。
他听了我的话，没有再说，只在我身侧睡下了。
哟呵，本皇子千金万贵，竟然会纵容一个满口荒唐的江湖骗子谁在身侧。
我和衣躺下，边闭眼边想，本皇子大度。
“剑起刀割却斩不断这因果”
翌日，他对我说，他做了一个梦。
我打趣他说，神仙也会做梦吗？
他竟然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很认真地对我说，会的。
这个人怎么长得这么好看。
他的眼神太直白，我有些不好意思，偏过头躲开他的视线，强壮镇定地说，哦？那你梦见什么了？
他说，他梦见他还不是神仙的时候。
梦里好像有一个人，在他飞升之际因战事而身死沙场，是被一把利刀从胸前贯穿的。
“看天地之间皆漠漠”
当他飞升成功后找到那人时，那人已经变成一个浑身是箭的筛子。
在那战火纷飞的日子，那人没有看到他的飞升。
他也因为执念困在那人死去的百里之内。
就在很久以前的这片土地
“尘缘萧索宿命奈何”
他说他自那以后，遇见了很多人，因为无法踏出执念，无法造福世人，便可以满足旁人一个愿望。
当年的开国皇君便是向他许下愿望，希望王国能够长久治安。
我问，那为什么今日会有这副模样。
他说，因为有人许愿，要让这个昏庸君王的统治结束。
我安静了。
“日升月落此心依旧难舍”
我有点不舒服，心里酸酸的。
又想到我的王国正在存亡之际，不免有些嫉妒。
怎么就没有人飞升后还记得我呢？
我与他说了。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摇摇头说，已经过去太久了，他已经不记得那个人的模样了。
那你还记得他。我呛他。
呸呸呸，你个江湖骗子，什么神仙什么愿望，我才不信呢！我又呛他。
他没再说话。
“铁马金戈也踏不碎这心火”
回到皇城，我将他安置下来。
看到父王仍然执迷不悟的模样，我火从心出。
我很快要再度出征，这次路上见到他纯粹是个意外。
动身那一日我没告诉他，我以为我们缘分就此了。
只是在冲锋陷阵之后会瘫倒在地上，眼前浮现出他的脸。
真好看。
我笑了笑，暗骂一声。
没那个命。
“忆前尘旧梦 任岁月消磨”
有时候也会做梦，梦见他在满地血腥里格格不入，浑身散发着柔和圣洁的光。
梦里的我似乎很累，看的不真切。
醒来后我想，他还真是神了。
当然我只是形容而已。
“情缘若梦 长久几何”
仗还没打完，我在外头不死不休，父王在京中求仙问道，歌酒恣意。
我也想美人了。
心中不平，腹诽着说这个父王还不如死了呢。
夜里又梦见他了，醒来口渴得很。
结果一睁眼，梦里的脸就在眼前。
我吓了一跳，以为还在做梦呢，猛拍自己的脸。
他有些哭笑不得地抓住我的手阻止我。
我好像有点脸红。
我问他，怎么突然出现在这里。
他说，他听见我好像在许愿，说是……
我赶忙捂住他的嘴，这大不敬的愿望可不兴说。
等等，你还真是神仙啊？
他的嘴被我捂住，只能点头眨眨眼睛告诉我，是的。
他的眼睛太好看了。
很多个夜里，梦里，他都离我这样的近。
我松开手，不自禁地在他唇上偷了个香。
他吓了一跳，像兔子一样弹开了。
支支吾吾说他对我没有想法。
“一枕寒宵饮下苦涩独酌”
我有点难过，我说我知道。
我问他是不是还想念那个人。
他安静了很久，因为那个人。
我安静了很久，因为他。
我说算了，别多想。他摇摇头，说他不记得了。
他活了太久，过了太久，等了太久。
我们没再说话，当天夜里我失眠了。
抱着一坛子苦酒上了树头。
“杯酒当歌却绕不开这心锁”
我很不清醒。
外头有风，有酒，暖和。
被枕里太冷了。
“愿清欢入梦 伴此心停泊”
迷迷糊糊，我记得自己被抱下树。第二日，我在床榻上，我在人怀里。
只是怕我想不开吧。
我在人怀里拱了拱，闭上眼。
那也不愿起来。
他动了动手指，擦去了我眼下的一滴水。
“往事流转在你眼眸”
其实我还是抛下他，仗已经打到京城了。
太危险了，就算他是神仙。
我也想保护他，就一次。
在城墙外，敌军发动最大兵力，我军已有不敌之势。
几经转身之间，我猛然看见他立于城门边，一柄剑刃正在他后方刺去。
我疯了一般将人拉近身旁，紧抓着他的肩膀大吼，质问他是不是疯了。
他说他不会死的。
我说，那他也会痛的。
我舍不得。
他似乎想抱抱我，因为他已经伸出双手了。
我好高兴，但一道寒光从我眼前闪过。
我思考不过大脑地抓住他的双肩，将我们二人的位置调换了。
然后我看见有一个剑头从我胸前穿出。
然后他的衣衫上染上鲜红。
然后我的口中有粘稠物流出来，像那一晚我混着苦酒的眼泪一样。
“一边遗忘一边拼凑”
我又拥有了一个拥抱，就算这是最后一个。
他跪坐在沙土上，擦着我嘴边已经干涸的血沫。
我想让他起来，衣服会脏的。
可是我说不出话。
他轻轻唱歌，声音轻轻的，我感觉也轻轻的。
国，亡了。
是哪个混蛋许的愿。
“如我虔诚合十双手”
我想起来，他可以实现旁人一个愿望。
我对他来说，也是旁人吧，反正没办法和那个人比。
我闭上眼，他死死抓着我的手，以为我要睡过去了。
还没呢，我要许愿呢。
那个人有什么好的，还让你在这百里之内出不去。
那我就……
“唯愿你能得到拯救”
他肯定听见了，因为他唱出的词便是我的愿望。
我的神明，要不受牵绊啊，要意气风发啊，要自由啊。
我听见我的愿望反反复复地被重复唱着，听见他的声音一遍一遍哽咽。
欸，那个人死时，他也这么哭过吗？也这么抱着那个人唱着歌吗？
不重要了，我困了。
好吧，我还是觉得很重要，但我困了。
我要睡了。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泣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