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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反病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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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到了一年一度门派大比,玄衍宗上上下下开始忙碌了起来。
门派大比上各弟子都要上台比个武,算是年度汇报一样,展示自己。
对于没师傅的弟子来说,这更是一个刷脸拜师傅的好时机,万一被哪位真人挑中,可就发达了。
往年心思活络找门路的不在少数,得个真人行踪刷个脸,门派大比无论比武结果如何,师傅要了就行,所以想走旁门歪道的不在少数。
今年大家都严肃了许多,心思活络的也开始练起了自己的基本功。
原因无他,无仞崖那位剑修要出关了,今年大比她做监行人。
贡堂门口还有一些新弟子在那里徘徊,试图找点门路,但是都被挡了回去。
“黄兄,小弟就求你这一回,看在老乡份上,我那里还有家乡的黄酒,也不是什么大忙,就给牵个线,或者指个门路”
一个棕衣男子抱着身着玄衍宗道服的中年男子苦苦哀求,中年男子面露难色。
“不是老哥不帮你,这,无仞崖那位出关监行,我给你方便就是给我们俩找罪受。”
棕衣男子听完面上尽是疑惑。
“那位我入宗前倒是知晓,再高也就是一个真传弟子,你咋还怕一个小女娃?女娃娃能有多厉害”。
中年男子忙挥手让他住嘴,看了看四周低声跟他说道:“你听的不全嘞,往年有个弟子找关系贿赂了一个长老被她查出来逐出了门派,那位长老更是被查出常年受贿私自用各种名贵丹药法器走歪路,甚至用人搞邪法,被她当场格杀。”
中年男子下意识咽了咽口水,仿佛心有余悸。
“当着大家的面,她把那个搞邪法的洞穴一剑就削平了,那座山没了一半,也就是今天的无仞崖。”
棕衣男子也吓到了,玄衍宗五年前是有长老暴毙,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内幕。
要是早知道这个情报,他未必来这个门派,他不想努力,就想走个捷径吃喝玩乐混日子,哪里知道还有这种煞星。
顿了顿,棕衣男子脸上挤出一个讨好的笑,依旧不死心。
“黄兄这话就严重了,小弟就想找个好说话的挂名混混日子,哪里高攀的上长老,跟那些邪法更扯不上关系。”
“记名弟子朝不保夕的,就求个内门弟子的安稳,别人看不上的师傅也行啊,黄兄,小弟真的不想天天奔波劳碌看不见尽头了。”
中年男子看了看棕衣男子露出的因挑水杂役而青紫的手臂,也露出些许不忍。
“唉,冲咱俩交情,我跟你指个路,你到时候直接比武空隙把自己想法喊出来或者写出来让诸位看到,说不定会有收获。”
“别想着私下干啥了,你私下的交易她都能给你打回去,即使侥幸成功,她觉得你配不上那个位置还是能把你以后卡死得不到好处,坦坦荡荡的暴露私心玄衍宗还能容得下你,不害人她也不会为难谁。”
董斌打了个寒颤,这些跟他熟悉的人间交际完全不一样,他还想问点什么,被一个声音打断。
“这位前辈口中的姑娘如此霸道行事,就不怕被报复或者打压吗?人心叵测,树敌可不是长久之道”
两人循声望去,不知什么时候走廊转角倚了一个蓝衫男子,黄易看了看他长相自觉没有见过这个人。
“你也是新弟子?”
那人行了一个后辈礼应了,递过自己的记名弟子牌:“蓝衍,乐修,倒是少有男子修乐。”
黄易看了看对方的手,修长白净,指尖薄茧,确实对的上。
“你听到了那些也不是什么大事,宗门内待久了都会知道,不过我得给你们提个醒。”
“虽然无仞崖的乔柔做事看起来狠厉,但是做的都是好事。”
“玄衍宗自她掌律法刑法之后才稳立了第一宗门,而且论地位也是你们所有弟子的大师姐,不可不尊敬。”
“”她自己实力也强悍,你们最好不要起什么招惹心思,老实修炼才是正道。”
“大家偶尔说道一下开个玩笑,但是都受过她恩惠。”
“那个搞邪法长老被格杀后财物都给了宗门,药堂也是她扶持起来的,那年外门弟子的奉薪都涨了不少,如果有想对她做什么,那就是宗门的敌人。”
提完醒黄易便转身回了内舍。
蓝衍和董斌行了礼也转身走向外门住舍,董斌往身旁的蓝衍瞟了好几眼,对方一点开口搭话的意思也没有,面色平和直视前方,也仿佛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一直在时不时看他一样。
“喂,你当时听了多少,听到无仞崖的部分了吗?”
“听到了。”
“你,你不害怕吗?”
“害怕什么,我又不走歪门邪道,偶然路过吃瓜而已,还是,阁下会觉得,哪一天会被乔柔找上门,一剑,,,,咔了你!”
蓝衍看着董斌面色瞬间苍白,然后跳后一步贴着墙壁喊:“你不要污蔑我!我只是想摸鱼!我没有做坏事!”
一看就是在凡间被宠大的富家公子,温室花朵。蓝衍没了逗弄的兴趣,大步朝庭舍走去,不理会董斌后面的叫唤。
第二天,太阳初升,晨雾尚未散去,玄衍宗无仞崖上一道身影御剑而起,以剑气为阵将整个玄衍宗纳入其中。
随后一道剑气同时振响钟楼六座古钟,御剑行场地一周后落向看台前座。
“守道心,念正气,凡事皆可是历练,希望诸位从本心,修心修身修仙之道。”
下方礼者宣布大比开始。
比武弟子们还在看向看台上那个身影,到现在,大家都或多或少知道了一些消息。
比如那是玄衍宗大师姐,地位堪比门内长老
只是都没想到她如此年轻,而且身量瘦削,长相灵动,黛眉杏眼,如春光明媚而富有生机。
但从那几道剑气和御剑身姿来瞧,行事老练功力浑厚。
“师姐这个剑的境界没有十年练不出来,但是看起来明明是少女,她多大啊。”
“有没有可能人家是天才你不是,而且登悟之后容颜永驻你是不是忘了?”
“。。。。觉灵,引灵,同悟,格物,登悟,我二十岁觉灵,五年引灵才同悟文道,她登悟的年龄是不是也有点离谱。”
“衡文兄,你考取功名钻研八股就花了六七年,灵气最盛的时候钻研名利,又能怪谁。”
台下唏嘘一片,外门弟子很多凡世子弟,最好的修炼时机都给了红尘俗世。
按照面相来看,很多都当得起这位师姐一声叔叔了。
等到场次抽签完毕,熟练的弟子都开始祈祷。
因为大师姐虽然已经执掌律令堂,但是她还是属于弟子,所以,按规定她也会参加大比。
“不要碰到大师姐,不要碰到大师姐。”
“只要不碰到大师姐,我吃斋念佛三个月。”
“乔柔对萧雨平!”
台下萧雨平看向高台,少女对他笑了一笑已经站在演武台上等着他。
旁边人都是幸灾乐祸地笑着,推搡他上台。
他佩剑走上演武台,内心很是激动。
无仞崖轮廓他看过很多次,身为剑修,他早就想领略一下,该是怎样的人才能挥出如此强横而精准的剑。
“乔师姐,请指教。”
他行了礼,拔出自己的剑。
剑名烟雨,白色剑身带着点青绿,剑意也如细雨般,密密麻麻,逐渐铺展,想将对手困在一地,然后逐步渗透,或一击毙命。
乔柔一开始只是躲避,并不出剑,后面萧雨平将剑势铺展开才点了点头流露出赞赏,用剑鞘开始只守不攻。
等到剑势完全铺展完毕,乔柔拔出了剑。
剑风劈开细雨,雨势被风吹偏,露出空缺,一瞬间剑身已在萧雨平脖颈边上。
“师姐,我输了。”乔柔拔剑出的时候,他感受到那股磅礴的剑气,他就知道他输了。
“有剑意很不错,更密些就好了,或者,我喜欢雨大些。”
乔柔走到萧雨平身边抬手,萧雨平会意将剑递上。
同样的剑招,在乔柔手里,细雨变成滂沱大雨,声势浩大的从天上下落,如雨帘,如散珠,无处不在,遮天盖地,风动之处,只是带来雨的杀机
那一天,新来弟子们都感受到被支配的恐惧。
弟子们演武结束,便是师傅们开始挑拣苗子的时候了。
董斌拿出块牌子直接挂自己身上,开始吆喝:
“求师傅!不求登仙,只求当下快活!”
“人间百味,凡世名胜,我都知晓一二!”
喊了几遍,有个仪表邋遢腰间别着葫芦的道人冲他伸手“你可愿以后为我打酒?”
董斌猛点头,刚刚搭上准师傅的手。
一个红色身影从天而降,正是昨天使他做了噩梦的乔柔。
董斌吓得跌坐在地,惹起一片哄笑。
“大师姐今年依然威慑力满分。”
“被大师姐吓到的新生今年1/1达成。”
“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大师姐那样帅气利落,嗖的一下,不用御剑在空中还能如此帅气。”
别着葫芦的道人亦是笑着安抚性的拍了拍董斌把他拉起来。
乔柔也只是瞥了他一眼,转身冲着台上弹琴的蓝衍走去。
蓝衍今天着了一身青衫,身姿挺拔面容俊秀,弹着琴一片风流雅逸。
乔柔在他面前蹲下,将剑横于膝上,平静地开口。
“找到你了,道山使者。”
琴声悠然不绝,面前的公子仿若无闻。
乔柔慢慢将剑鞘靠近面前人的脖颈,刚刚碰到肩膀,面前人就偏身避开了。
“好歹大宗门首徒,乔女侠有点欠缺耐心啊。”
蓝衍面上一派笑容,语调轻快。
“不过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乔柔坐在原地不动,看向他的表情十分坦然。
“因为你的琴,缺乏点意思”
男子的手瞬间合拢成拳,笑容僵硬了起来。
好歹人人称他一声妙公子,一个剑修懂什么琴意!如果不是打不过的话,他才不受这个委屈!
蓝衍没了聊天的兴致,直接甩出一封信件,转头不看她,装作观望宗门风景。
乔柔也不理会他,拿起信件直接拆开。
果然,是道山结契函。
道山作为凡世灵力管理组织,每年都会在各大宗门管事弟子登悟之后发来结契函,完成结契任务后默认以后就是道山成员之一,无论是修仙界互通消息,还是人间历练,都方便许多。
这次她的任务是栾城女子失踪案,这个地方她倒是没有听过。
乔柔面色凝重起来,立刻去往高台跟掌门和各个长老打了个招呼,找出地图拿着剑就要出门。
眼看着乔柔路过自己就要走出门,蓝衍顾不得仪态,挤进去跟她告别的弟子当中,抓住她袖口。
“喂!你都不带我的吗!”
“没我带路你任务怎么做啊!”
此时的乔柔正往乾坤袋里面装师弟师妹们送的大包小包物件,看见发冠挤歪了的蓝衍沉思了一下觉得他说的也对。
道山任务带个内部人是要方便许多。
乔柔四周的师弟师妹们看着自家师姐点了点头抓住了青衣男子的手腕,感觉怪异。
这个人谁啊?道山任务出了名复杂难搞,他看起来好弱哦。
萧雨平和董斌被众弟子推了出来。
“师姐,师姐,他们俩认路也很强啊。”
“萧雨平还能打一打,这个小胖子我刚刚问过了,他还会做饭!”
乔柔看了看被推出来的两个人,萧雨平冲她羞涩地笑了笑,小胖子董斌脸上一个僵硬的笑
哦,这个是刚刚指导过的那个,那个小胖子刚刚是被她吓到地上那个。
这个弟子刚刚好剑意需要历练,而且可以让他载着这个道山的人御剑,自己不用带人飞,至于那个胖子,算了不要了,反正自己也辟谷了。
乔柔把蓝衍往萧雨平那里一推,又给了萧雨平一个传讯玉牌,开始御剑。
蓝衍看着乔柔远去的背影迷茫了。
“你们师姐要去哪?不说一声吗?不要我们带路吗?”
萧雨平一边御剑一边为他解惑
“师姐每次历练前都会先去为山下百姓巩固保护法阵”
到了山下,乔柔跟居民们打了个招呼开始加固法阵,居民知道她要远行又送了一轮礼物。
“你们师姐是不是平时都不需要买东西啊,宗门到城镇,一路收礼,五花八门什么都有”蓝衍看着熟悉的人群包围乔柔感慨道。
萧雨平沉思了会儿,颇为认真的回答“师姐买不买东西我不知道,但是确实一向简约,师姐一直除魔卫道乐于助人,对门内弟子也是爱护有加,众人爱戴也是理所应当。”
蓝衍撇了撇嘴。
小心捧得越高,摔得越惨,不过这话他不敢说出来,谁叫他打不过乔柔这群死忠师弟师妹。
法阵加固完毕,乔柔熟练地把各种东西收进空间,招手示意蓝衍和萧雨平出发。
人世有人世的规矩,为了避免修真者扰乱秩序,进了人世就不得御剑,非必要镇妖除魔不得乱用灵力。
三人商量了会儿,决定从水路出发。
御剑至修真界和人界边界线,三人下了飞剑,老老实实走到渡口搭船。
从渡口去栾城不过半天功夫,沿岸景色从秀丽山川到繁华楼舍再到荒凉萧条了无人烟。
眼见栾城将近,乔柔吹了半天的风从甲板走回房间,看向蓝衍。
“你还不打算说吗?引路人?或者说,委托人?”
“凡人失踪本该由衙门管理,能成为我的任务的,基本都有厉鬼深冤在,信上没写,那就你说。”
蓝衍素来带笑的脸此刻泛着冷意,开口带着悲凉。
“我在凡间是一闲散王爷,有一故友参了军,我们交往向来隐秘,有一天他跟我说他找到了相爱的姑娘,成亲邀我前去参礼,却没想到他的大喜之日成了他的忌日。”
“我本来也要死的,只是被箭射中随水流而下被救起,绝望之下看破红尘,稀里糊涂走上登仙途”
“此次失踪案发现许多白骨,地点就是他的故居将军府,白骨上怨气久聚不散,所以请你来,让他和所爱之人尸骨得以安息”
萧雨平拍了拍他肩膀以示安慰,乔柔道了声节哀后开始询问细节。
“白骨是什么时候发现的?死去多久?跟失踪女子可对的上数量?”
蓝衍这次十分配合。
“这次失踪案才发现的,死去的时间有近有远跨度很大但是很连续,比栾城所有失踪女子数量多得多。”
船夫向他们喊了一声栾城到了,三人下了船。
将军府离渡口不远,走十分钟路程就到,吹在几个人身上的也从萧瑟江风变成阴寒鬼气。
乔柔拔剑出鞘。
这种鬼气,没有几十上百个冤魂成不了。
她不由得转身向蓝衍发表了自己的疑问,语气带了几分不解和埋怨。
“你们是怎么到这种程度才发现的?”道山也好,友人也罢,怎么看都失职。
蓝衍摸了摸鼻子,带着几分心虚。
“我第一次回来看时他们后事已经被一个称是女子弟弟的青年打理好,当时有些死气我以为是那日血流成河的缘故,后来那个青年说他要成亲了就在这里,还时不时写信报平安,我们也就以为没什么大事。”
乔柔听着眉毛拧成了个结,这种地方,无论正常人还是修道者待久了都会身体受损命不久矣,那个青年明摆着有大问题。
她转向蓝衍问道“那个青年可还能找到?信件呢?”
蓝衍低头小声回答,仿佛做了什么错事。
“找不到,信件有,寻踪也找不到这个人。”
乔柔握紧了手中的剑。
很好,线索断的很干净。
她麻木的朝蓝衍伸出手。
“信件给我看看。”
剑修绝不言弃。
蓝衍从兜里掏出一叠信件,很多信已经发黄。
打开来看,很多都是日常报平安。
一股怪异感从心里升起。
她看向身边的蓝衍,问道:“你跟这个青年很熟?他是你朋友的爱人的弟弟,又不是你的弟弟或者你爱人的弟弟。”
蓝衍愣了愣。
“其实没有,只是我回去看望那次之后他跟我聊天说会常常给我写信聊以慰藉,我也只是当份寄托,要路过这里的时候跟他说一声,偶尔他会跟我在附近见面。”
乔柔看着依然流利回答的蓝衍,眯起眼睛问了他一句:“你觉不觉得,你这样很像通风报信啊。”
蓝衍愣住了,想说些什么为自己辩解,但是舌头打了结,吐不出字句。
乔柔也懒得继续骂,招呼着他一起布寻踪阵法,试图从鬼气森森的将军府找出些线索来。
阵法亮起,枯败阴森的将军府开始逐渐变得富丽堂皇,府上张登结彩,喜气洋洋,四处挂着红绸锦缎,侍女端着彩果进进出出,向行人过客抛洒这份喜气。
乔柔沉着脸穿梭在这个吉祥喜庆的氛围里,重现的每个人脸上都是极其标准的笑容,像是一种笑容重复在所有人脸上。
天色渐暗,到了黄昏时分,新娘披着盖头穿着华裳从屋里被喜娘扶出,喜娘高声说着吉祥词,将她送到新郎身边,二人一同进入彩棚,开始婚礼的重头戏。
乔柔把站在喜娘旁边的蓝衍拉了过来,指着正在拜天地的新郎问:“你那个将军故友?还是那个青年?”
蓝衍仔细瞧了瞧,立刻否定是他朋友的可能性。
“应该是那个青年的婚礼,我也没有参加他婚礼,不知道婚礼那天发生了什么导致阵法重现的是这场婚礼。”
乔柔看着场景在新娘新郎进新房之后结束,然后回到刚刚开始举办婚礼的时候。
看来是打算一直重复。
阵法展现的应该是一个地方受到灵气或者怨气冲击最大的场景,一般都是仙人得道或者凶杀仇怨的时刻,不应该如此平静。
乔柔盯着往来的侍女,问蓝衍:“你有没有失踪女子画像?”
蓝衍点了点头从袖子里掏出一沓画像,乔柔拿过来直接用灵力将画像铺陈在将军府上方,对着蓝衍和萧雨平吩咐道:“把这些画像和侍女比对。”
即使将军府后面易了主落入青年手中,也不应该一个小厮和侍卫都没有,但是幻境里面所有人都是女子,而且都是年轻女子。
蓝衍和萧雨平对着画像对比完,果然,这些侍女都是失踪女子。
蓝衍比对过程中一度腿软,幸好被萧雨平扶了一把,看见对方同样神色沉重,抿着唇看向御剑空中,掐诀念咒整个人镀上一层白光的乔柔。
空中的乔柔猛然睁眼,大喝一声“镇邪破崇!”
剑气从她剑上压向府里,阴寒的怨气和怒号的鬼风消失了一瞬,在这个清静的间隙里,传来许多女子的哭怨,四面八方都是哀嚎啜泣。
乔柔此时从空中落下,又向诸侍女挥出细密剑气,像是无形的束缚被解开,她们脸上僵硬的笑容迅速消失,肢体动作也不再拘于端着盘碟。
怨气很快席卷重来,只是场景里面的再也没有侍女们,只有两个新人重复着动作。
萧雨平向着乔柔走近一步,低声问道:“师姐可需要我一同镇压怨气,延长师姐你破除障碍的时间?”
乔柔没看他,只是回了一句不必,招手让蓝衍过来,向着两人问道:“你们可见过凡间成亲?新娘也都是这样全程不露脸?”
蓝衍很快给出了回答“不,按照流程新娘应该持扇,而且大多是凤冠配珠帘,即使是披着盖头,也不应该盖头如此宽大严实。”
乔柔没再问,跟着场景里面的人去了那间房间,新婚夫妇即使喝合卺酒也没有掀开盖头。
乔柔再次出剑,对着房间所在方位就是一剑,土地当时就被剑气炸出一个大坑。
露出深埋在地下的一口棺材。
棺材上绘着龙凤祥纹,棺木也是深红之色。
“可以了,你们打扰到我和婉儿了,现在走我还能放你们一命。”
一道语气轻松的青年声音响起,场景瞬间消失,将军府变回了破败阴森杂草丛生的样子,隐约有血气弥漫。
乔柔没理他,依然劈向棺木,一股力量与她对抗,虽然不敌她剑气败下阵来,但是棺木也被挪了位置避免了被劈开的惨状。
乔柔扔给蓝衍和萧雨平几个符咒作为防护,又冲着棺木挥出几道剑气,语气平静:“你是不是没有搞清楚谁强谁弱?”
“你还不配跟我谈放过”
棺木被一股黑雾保护着腾挪位置,但是还是免不得被剑气打到,边缘处已经豁了一个大口,露出婚服一角。
眼见打不过,黑雾把棺木往远处一卷,那些女子的怨魂被裹挟着带到乔柔近身处。
乔柔看着被裹挟着的哀嚎哭泣的女子残魂,咬牙切齿道:“你今天必然要灰飞烟灭,我乔柔在此立誓”
乔柔不停止挥出剑气,直接将剑抛向空中悬浮,飞剑瞬间化出许多分身,随着乔柔意动,无数携着杀气的细剑精准钉向每一团黑气,乔柔双指并起,挥出一股白光直指远方棺木。
爆裂之声响起,弹指间胜负已定。
乔柔行至棺木前,白光构成的细网将棺材笼罩,冲天黑气从棺材里面迸出,与棺材周身白光缠斗。
乔柔二话不说给了黑气一剑,黑气顿时颜色淡了许多,她冲着被自己符咒罩着的两人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过来,然后对着黑气不耐烦道:“老实交代吧。”
萧雨平掏出记录册开始准备写,蓝衍看着黑气凝成的艳丽青年叹息一声。
“真的是你,他们也是你姐姐姐夫啊。”
青年笑着的脸僵硬了一瞬,漫不经心道:
“什么姐姐姐夫,这里只有我和我的妻子,其他人,都不重要,我和我妻在一起就好了。”
乔柔看着青年一副轻松做派,心里知道这回又得问半天。
都被揭穿而且打输了还能这么轻松笑着,百分之八十是个变态 。
比起审讯理清楚事件来龙去脉什么的,果然还是打架最轻松了。
她扭头问蓝衍“将军婚宴死了多少人?”
到现在也没有半点那场婚宴的片段,这个人作恶的血债肯定比那场婚宴只多不少。
蓝衍沉默了瞬,低声答道“婚宴低调,只请了近友,加上仆人,一共五十四人。”
乔柔继续追问道“失踪女子一共多少?”
“目前已知六十八人。”
乔柔得到回复二话不说又给了青年一剑,白网之下的魂体瞬间又淡了不少。
青年也不恼,继续歪坐着,笑吟吟地看着乔柔,语气十分无辜。
“我有我的苦衷呀,我爱我妻,想跟她在一起,可是上天作弄,我才出此下策,我也是个可怜人不是吗?”
乔柔冷笑一声,瞥见青年身后新娘婚裙的一角。
因为青年的坐姿,新娘整个人完全被他遮掩在身后看不清面容。
乔柔冲着青年点了点头,说道:“那我帮她超度早登极乐吧”
说着她收紧了罩着棺木的网,白光紧紧束缚着青年,然后乔柔将棺木连带着躺着的女子带到身旁。
青年此时再也绷不住脸上的笑,冲着乔柔发怒,整个人开始剧烈挣扎:“把她还给我!”
乔柔加固了束缚,蓝衍碰了碰她胳膊,一脸不可置信。
“这是,我朋友的妻子”
被困着的青年大声反驳:“我跟婉儿自小长大,胜似骨血至亲,这么多年哪是那个狗屁武夫抵得了一分一毫!”
说罢他又大笑“最后,婉儿还是跟我同穴,与我相伴,那个武夫如今又在哪?她还是我的!”
面对状若疯癫的青年,乔柔只看着女子沉思,蓝衍呆若木鸡,萧雨平被震惊到但是手中记录依然不停。
青年大笑后又恢复优雅的仪态,看向乔柔一脸不解:“女侠,你怎如此不识情趣,许多女子听了可都感动极了,夸我是个痴情人好夫君。”
“真的,不信你问问,那些女子可都是称赞我是个痴心苦情人。”
“她们为了安慰我的伤痛四处奔波给我奉上无数宝器和关切。”
“她们可都可爱得紧,如果她们不想取代婉儿的位置就好了。”
乔柔没有回应他,用灵力感知女子躯体,女子一直闭目沉睡状,面带微笑,仿佛时间凝固在嫁给良人的那刻。
探查许久,乔柔神色一凛,以剑画阵冲着女子躯体而去。
“不!”
在青年的大喊中,女子穿着婚服的身躯化为碎片,那些碎片呈不同颜色形状,在乔柔后续的灵力作用下去找侍女的残魂,失踪女子的残魂互相融合拼接,那些残魂至此终于有了人形,尽管颜色极淡而且许多依然魂魄有缺失。
乔柔看向再也不装什么优雅眼睛赤红化为厉鬼之状的青年:“我说了,没兴趣跟你玩。”
“交代,或者,我直接灭了你,反正这些人救完了,你不说的话我留着你也没有用,她是将军妻子,大不了我去凡世慢慢查,我一定顺便把她和将军的夫妻身份好好宣传。”
乔柔抱剑看着不断挣扎的厉鬼,把“将军妻”和“她和将军夫妻”这几个字咬的极重。
厉鬼没有再增加挣扎力度,只是瞪着她的眼睛越发赤红,乔柔看他还不开口,转头问蓝衍:“凡世忌惮你和将军的人还在不在,那个将军在凡世如今名声地位怎么样?”
蓝衍想了想“现如今已经过去百年,那个皇帝早死了,都改朝换代了,他成亲那天被皇帝杀了在民间算个著名悲剧,被当做昏庸灭国的迹象之一,百姓大多惋惜可怜。”
乔柔点点头“行,那到时候我说起他和他夫人的故事应该问题不大”她依旧把“夫人”二字刻意强调。
厉鬼却没有什么激烈反应,语气平静。
“乔柔,你说再多,那个武夫也早就魂飞魄散,半点不剩了。”
他看向蓝衍,露出一个恶劣的笑:“富贵王爷,喜欢我给你报平安送的那些旧物吗?上面的气息全部用武夫的残魂做的,所以没有露出马脚呢?”
蓝衍闻言面色惨白,跌坐在地,萧雨平挡在他身前作护卫之态,乔柔面色不显,语气平静:“将军被你抹灭,拐骗来的女子被你用来凝成幻境和将军夫人的假魂体,你口口声声爱着她,她被你弄成了什么?”
青年歪坐着手臂支着头,笑的像个顽童:“你猜猜?不问红尘不染情爱的小剑仙,你猜猜苦恋心上人,却眼见她被他人拐去,再不回头看我,可怜的我会怎么做?”
乔柔看着毫不挣扎的面前男鬼:“你知道你赢不了我,你无所谓死。”
男鬼点了点头:“是啊,不然,我一定把你抽魂剔骨,你这般纯净力量和剑心剑骨,能帮我做很多事情呢。”
乔柔没耐心再跟他拉扯,地上划了了一个感应灵体的阵法,阵法上逸出许多灵丝飘向院子各处残魂。
一缕指向面前厉鬼,在它身边,还有一缕,微不可见,但是乔柔看到了。
她立即唤萧雨平上前。
“你我分立两侧,取指间精血,作引灵。”
语毕萧雨平上前站立好,毫不犹豫割破指间念咒引灵。
乔柔划了一个屏障,然后给了厉鬼致命一击,划破指间取血引灵。
男鬼受了乔柔重击之后再也维持不了人形,在嘶吼中化作一团黑怨灵。
随着咒语响起,黑怨灵受萧雨平男子精气诱引,向他飘去,而隐约有缕红魂从黑怨中分出向乔柔飘来。
乔柔在红魂出现刹那立刻给它笼了一个保护罩。
她猜对了。
女子的魂被他吞噬。
她所想的最坏的可能发生了,也不需要留着男鬼。
反正男鬼也不会有什么用了。
她只需要让他魂飞魄散就好。
她把红魂轻轻放到远离萧雨平手中黑怨灵处。
然后示意萧雨平放手。
一道带着冲天杀气的剑意瞬间挥出。
黑怨灵在剑气下灰飞烟灭。
蓝衍看着顷刻之间乔柔分魂为二,斩杀怨灵,脑子还是懵的。
“你,你就这样把他杀了”
乔柔歪头看还坐在地上脸色苍白的蓝衍,语气里带上嘲讽:“不然留给你来杀?”
她没再跟蓝衍搭话,运渡灵力给红魂助它凝实,一旁的萧雨平为她护法。
良久,红魂隐约有了人形,只是双目无神,她的面容,正是婚礼的新娘样子。
显然,她没有了神智,只是一个空壳。
真该多给那个该死的男鬼几剑。
她走到旁边把蓝衍提着领子拽了过来,指着刚刚成形的女子空魂:“道山执掌人间,通晓人世阴阳,魂灵溯忆会吧?”
说话她把剑一横“你不会我现在一剑把你打飞回道山让他们换人。”
蓝衍咽了咽口水忙点头:“会,会,我这就开始施法。”
随着光点没入女子魂体,已经被打斗弄的残破不堪的将军府此刻又变换了光景。
草长莺飞的季节,连夜色中的风都醉人而不寒冻,一群人围着戏台叫好。
台上花旦轻舞水袖,身段柔似风中柳,声音清亮如莺出谷。
不远处起了一阵尘嚣,一队着铠甲披战袍的人马走进,绣着猛虎的战旗风中飘舞。
为首身着银白铠甲的才十九岁,正是今日风头正盛的小将星。
都传他出生草根,十五便投身军中浴血杀敌,更是一人领百人活捉塞外狄戎王室展露头角,后面从无败绩,这才从底层兵爬到京中将军位。
将军下令在此安营扎寨,修整一夜调养生息,明日进京面圣。
花旦的声音随风飘来,少年人的心思活络起来,小将军换了便服也混进人群听戏。
一曲戏终,花旦下了台,台上换了武生,将军跟去想庆功宴请她唱戏,没想到见到花旦扑在一个男童面前替他挨了一个中年男子挥下的鞭子。
花旦瞬间脸红肿起来,男人辱骂地更狠抬脚要踹,将军反应过来把男人踢开。
盘问之下原来男人是班主,这个男童是四处巡演时花旦收养的乞儿。
将军掏钱买了花旦和男童,把他们带回营地,让他们睡了自己帐篷,自己跟副将挤了一晚。
不近女色的将军带了个女子进京回府,一时间各种故事流传开来,将军也不在意,忙完述职叫来二人问他们意愿。
十五岁的花旦看着剑眉星目的少年红了脸。
自述名唤婉儿,年方十五,自小孤儿,被戏班班主从拐子手里买了,人前唤花旦,人后实为奴,数九寒天,洗衣煮饭。
婉儿跪在将军前,道愿为府中杂役,不愿再卖笑唱戏,以色讨生活。
男童亦是跪下一言不发。
将军允了,只是让婉儿莫要把自己当奴,愿做他们二人兄长。
满府小厮,为他二人买了丫鬟婢女,请了教书先生,还亲自教二人防身术以备不时之需。
从前肃穆简约的将军府栽了花木,添了琴台,建了水榭。
将军回府再不只是一片清冷,无论何时回来婉儿总是第一时间送上热饭温茶。
将军让她注意歇息她从来不应,反过来盘查将军征战里多了哪些伤口,有没有好好调养。
无论看了多少次,婉儿总是对着将军的伤口能红了眼含了泪怨他不爱惜身体,将军想遮掩不让她看,又怕她生气。
婉儿生气不折腾将军,折腾自己,点灯不睡缝衣纳鞋,平日时不时路过将军旁哼两句春闺怨。
这个方法总能奏效,不出两日,战场杀神就讨了饶。
将军离京打仗时间越来越长,婉儿房里为他做的秋衣越来越多,将军回来时二人的掌灯夜话也越来越少。
后来在一场战役里,上头空派的副将误了军机,败绩算在将军头上。
不败神话破灭,仇敌纷纷算起了旧账,将军被夺了爵位,将军叫来府中人,烧了奴契发了银钱令各自归家还其自由。
婉儿与将军相对一夜,含泪剖情。
二人的手在烛火照映下握在一起。
窗外初长成的少年低头咬牙攥紧了拳头,指甲掐出血。
将军请了辞,位置被分给一个世家子,世家子随从前来挑衅,将军充耳不闻。
不知世家子从哪儿知道了婉儿,请她唱戏,将军把人打出了门,准备离京回乡。
离京那日,世家子暴毙。
将军大惊,嘱咐身边人从此隐姓埋名,此事非他所为,或许仇家嫁祸,以后行走谨慎低调方能平安。
少年表面应诺,心里暗笑。
三人在偏郊买了宅,换了名,将军和婉儿打算就此结婚拜为夫妻过余生,以后把少年认作二人弟。
将军亲手给亲信好友写了书函,接了将军父母。
酒席人数算下来统共两桌,将军连声跟婉儿道歉委屈了她,婉儿笑着投入将军怀里以吻止住了他话。
婚函发往四方,少年也写了书函递往京中。
婚礼那日艳阳高照,将军请人算过,是个良辰吉日,早上还来了喜鹊鸣叫,将军府挂满红绸绢花,一派喜气。
二人执手正要拜堂,兵戈声起,血流成河,地面砖上的红比挂着的红绸还深。
将军被刀插了满身,跪倒在婉儿面前。
婉儿用他身上刀自刎,对着跪下。
拜了夫妻。
礼成。
你我夫妻,生不同日,死当同归。
二人在尸山血海里相跪完成了夫妻礼。
场景并没有终结在此。
少年在兵甲散去之后来到婉儿身旁,拿起她自刎的刀,一刀刀把她对面的人尸身剁碎。
将军从战场上全身而退,抛弃功名离了朝堂,死在不知道谁派来的兵刃下,尸身碎在少年的刀下。
婉儿的尸身被他视如珍宝地抱入原本是将军和婉儿的新房。
新房里红罗帷帐,上面是婉儿念着将军的名字绣的鸳鸯。
将军的魂拒了往生,在四周游荡,遇见一个游方道士说了情况,道士来的时候,看见和颜悦色的少年郎,干净的将军府。
道士说了来意,少年说那是困扰府上的厉鬼。
道士看着诚恳的少年将信将疑,还没有来得及继续问就昏倒在地。
见到道士的第一面,少年就在茶水里下了药。
他不需要考虑这个道士信不信他,人第一面很少设防,而对于他来说,道士只是一个麻烦。
道士死了,袖里乾坤成了无主之物,任由少年使用,少年专门挑关于魂魄的道法学习。
他把铺在砖下的尸骨翻出,一个个碾碎,把将军父母的放在最后。
将军的魂看不下去父母被挫骨扬灰,现了身。
少年自此开始买各种道法用品,来往集市。
时不时有姑娘看向形容昳丽的少年郎。
他看着她们旺盛的生命力,心生一计。
他回报少女们以微笑,告诉她们自己受了情伤,惹得一个个飞蛾扑火恨不得替他受伤受过。
于是,他成全了她们。
在婉儿尸身终于再也维持不了的时候,他办了一场婚礼。
然后用以己在内的所有生人血肉为祭,遮了所有血怨之气,堆出虚假的活灵气息。
将军的魂魄被自己分割附于物品来欺瞒将军那个误打误撞修了仙的草包王爷。
婉儿魂魄欲自毁同去,被他一口吞噬揉为一体。
他觉得有时候很无趣,看着被拘于此地的女子们的魂魄,他想:为什么她们不是婉儿?
为什么不是婉儿?他只需要婉儿啊!
灵光一闪,他取了这些魂魄揉搓出一个婉儿魂体与自己相伴,剩下的变作侍女,永远重复自己与婉儿那天的婚礼。
这座府邸,永生永世,只会再现他与婉儿的婚礼。
年少相逢,终究还是他带着婉儿走到最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