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世界奉我为神[西幻]》尤米刻

3、饥饿感03

　　温特男爵夫人的全名叫做玛格丽特·伊芙·麦罗格·温特，虽然这个名字如今也很难被一般人完全记住，但这也的确昭示着这位女士显赫的曾经与荣华的今日。

　　“麦罗格”原本就是拉夫地区上古传说中某位英勇大公的名讳，后来又被某支“神圣新贵族”作为自己的家族名，即便是在王侯贵胄林立的神圣瑟拉夫帝国也具有一席之地，更别说本就是帝国附庸的安格斯公国了。

　　至于“温特”，使用这个名字的家族只是世袭着男爵的爵位，但要追溯其历史，会发现其并不悠久，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来历不正”，在传统贵族社会，温特这一类靠着金钱给自己加上贵族头衔的家族根本难以登大雅之堂。

　　玛格丽特男爵夫人的年龄现已经很难确认，包括作为一个拥有如此显赫家族名的贵族小姐会嫁给此等“黄手套①”男爵的原因也难以探究，因为该男爵本尊已经在一次意外中亡故，大家仅知道的只是男爵夫人继承了男爵全部的遗产。

　　玛格丽特在起居室的沙发上的坐了一小会儿，期间她的视线一直悠闲而淡然地观望着玻璃窗外花园中嬉戏的麻雀，这群麻雀是男爵宅邸花园的常客，被男仆们喂得肥肥胖胖，每每天真无邪地挥动自己短小的翅膀，叽叽喳喳地模仿着室内黄莺的歌喉，静静聆听着的玛格丽特就感觉异常愉悦。

　　待手上涂了加入凤仙花汁子混合的指甲油彻底晾干，玛格丽特将双手前伸，好好欣赏了一番，这才唤来男仆辅助自己将头发盘起来，毕竟，她今天有一位需要打起精神好好面对的“客人”。

　　玛格丽特男爵夫人看起来依旧很年轻，那张典型瑟拉夫风格的面孔虽然添了些许皱纹和老态，但男爵夫人自身那丰腴健康的肉/体和乐观积极的年轻人心态让她看起来比刻意追求苍白骨感的“病美人”看起来更有气质。

　　艾凡坐在会客室的沙发上，随即站起身来，平静地向款款而来的玛格丽特夫人问好，哪怕是穿着破旧的常服，但是男孩并没有自惭形秽的局促不安，正相反的是他的仪容仪表无可挑剔，面对贵族的态度也足够不卑不亢。

　　——这也是玛格丽特乐于与艾凡，而非除了拉尔夫之外的其他帮派儿童打交道的原因。

　　每次见面都很有礼貌，本身也足够聪明不会让对话难以进行下去，容貌体态更是无数次让玛格丽特想要将其收入自己的男仆团……但很可惜的是，名为艾凡的男孩完全没有“不想努力了”的想法，这让玛格丽特她格外遗憾。

　　但很快，玛格丽特便收起了那种轻佻的想法，因为她想起了自己的真正目的……双方落座之后，艾凡并没有率先开口，因为这场会面本就是由玛格丽特夫人主动邀请，理当先由“当事人”进行自己的诉说。

　　不过，艾凡大概知道对方可能会谈论哪一方面的内容——并不是上星期迪克清理烟囱时意外身亡的“不愉快之事”，而是阿尔戈帮首次与男爵夫人合作的时候，发生的“温特男爵意外身亡”事件。

　　是的，温特男爵本人的去世及葬礼的举办距现在甚至没有三个月，外人眼里的温特男爵是醉酒后死于突发意外，由夫人举办盛大葬礼，但极少数的知情者则会将遗嘱发布会上男爵夫人手撕小三小四的场面深藏于心，顺便把那极迅速的下葬流程也吞进肚子里烂掉。

　　彼时，艾凡也是刚加入阿尔戈帮，那时候的拉尔夫刚刚开拓了“侦探”方面的业务，首先进入他们视野中的，就是帮这位男爵夫人盯梢男爵与其情妇们，并留下可信证据的任务。

　　对于在斯诺菲尔德市大街小巷流窜的流浪儿孩童们来说，跟踪与监视并不困难，但困难的是留下可信证据——他们考虑了许多方案，比如即时素描等，但最后，由艾凡亲手制作的“简陋照相设备”打破了僵局，并起到了决定性作用。

　　很快，阿尔戈帮就收集到了大量男爵与情妇们的“照片”，再经过曝光等处理后交到了男爵夫人手上。

　　男爵夫人见到这些照片后冷笑一声，然后交给了阿尔戈帮最后一次任务——

　　那一次任务依旧是拍照，但与之前的任务不同的是：温特男爵发现了正在拍照的阿尔戈帮成员，且就在男爵提上裤子准备穿过马路制止他们的时候，本就醉的歪歪扭扭的他被飞驰而过的马车撞倒在地，流血不止的他很快就去世了。

　　那一天，艾凡也在现场，不仅拍到了男爵被撞飞的那一幕，甚至还听到了男爵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句话。

　　……于是，艾凡沉默着将当时拍照的全部底片交给了玛格丽特夫人身边的男仆，随即开口道，“那么，现在可以付给我们尾款了吗，玛格丽特夫人？”

　　玛格丽特翻阅着一张张模糊得恰到好处的劣质手工相片：虽然看不清细节，但是依旧能分辨出照片中的狗男女，听到艾凡话音落下之后，挥手让男仆去拿钱袋，同时也不禁浅笑道：

　　“当然可以。”

　　“不过……我还想听你讲讲，那个死鬼的最后一句话是什么？”

　　艾凡沉默了几秒，温特男爵生命中的最后一句话他已经复述了很多次：“可恶的玛莎②！我！主啊！请诅咒那个女人！”

　　“您应该知道我并没有撒谎。”他不禁有些无奈。

　　“我当然知道。”玛格丽特夫人咯咯得笑了起来，“我只是一想到那个人最后的话语……我只是很遗憾没有亲口听到他诅咒我。”

　　艾凡：………………

　　“孩子，你知道我并没有在开玩笑。”玛格丽特单手撑着头，半合着的眼帘遮盖住了某些复杂的情绪，她顿了顿，最终还是将这话对眼前的男孩宣之于口，“没见到他痛苦地死去，我很遗憾。”

　　在会客室服侍着的男仆们眼观鼻鼻观心，大气都不敢出一下，但骤然听到这话的艾凡却很平静，“夫人，那您可以不必遗憾了，因为男爵大人在那一刻的确无比痛苦。”

　　……恐惧、悔恨、不甘、怨毒、痛苦，还有对自己曾经决定的深刻懊悔，站在那个男人的身边的艾凡无比清晰地感知到了这些临死前的负面情绪，这些肮脏灰暗的思绪像是激流一样冲击着那时的男孩，让他产生了一种奇妙而深邃的观感。

　　当然，艾凡并没有在同情这个男人，他对这件事情不置可否，毕竟与自己并无关系，他只是在那一刻感觉到了——从苏醒以来那差点把他逼疯的饥饿感的消逝与饱腹感的缓缓浮现。

　　他居然，因为温特男爵死亡，因为他的尸体，因为他临死的呼号……产生了饱腹感？！

　　因此，在心跳加速着说出“温特男爵死前很痛苦”的话语之后，男孩交握的双手开始小幅度地抖动起来。

　　在迪克之死之前，他从未将他人的死亡与自己的饥饿感或饱腹感联系起来，那时候甚至没来得及思考，但是现在，他已经越来越无法否认这件让他无比震悚，同时感到些许绝望的事实。

　　也就是在艾凡说出那句话之后，玛格丽特无比敏锐地感受到了男孩状态的变化，她为这变化感到不解，但也很快为自己找到另一个答案——

　　“那个孩子的死，我很遗憾，愿主指引他。”玛格丽特微微闭了闭眼，将手帕置于口鼻处，不动声色地开口道，“孩子，你们要节哀，也要注意身体，同时注意安全，最近并不太平。”

　　“嗯。”艾凡轻轻点了点头，他知道的，迪克的病不仅仅是源于扫烟囱的负荷，同时与这个城市上空经久不散的灰雾也有一定关系。

　　从地理学的角度来说，安格斯公国位于圣菲尔德大陆的最东北端，与艾凡的故乡截然相反，这里到了冬天就容易产生不易流动的下沉气流，而随着蒸汽革命的兴盛，灰雾城市病便时有发生。

　　但是……

　　“我不太明白，您刚才所说的，‘注意安全’是怎么一回事？”

　　“孩子，你居然还没有听说吗？”玛格丽特有些惊讶，“是‘处刑人’，这个可怕的家伙最近又开始活动了……你竟然不知道？”

　　“不管怎么样，最近都有些危险……”玛格丽特大致给艾凡解释了一下，所谓“处刑人”就是安格斯公国所在的施维雅半岛上传说中的杀人鬼，据说会将无家可归者处以极刑，但却并不只是用来吓唬小孩子要回家，而是当地人的一种“敬畏”的存在。

　　玛格丽特刚来到这个国家的时候也不太明白这种奇怪的“敬畏”，什么杀人鬼？不就是【恶魔】嘛，让教会举办一个大型净化仪式就好了，果然是北蛮国家……

　　但是现在，她相当的忧心忡忡，“孩子，你的那位帮派首领会知道更多，你可以向他询问……你们最近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逗留在街上。”

　　“好，感谢您的提醒。”艾凡点了点头，“阿尔戈帮感激不尽。”

　　……即便如此，艾凡并不觉得自己会如此不幸地遇见那什么处刑人，对于他而言，渐渐浮上来的饥饿感是一个更重要的问题——

　　前提是，他没有猝不及防地看见那具被腰斩的“尸体”。

　　“救救我！救救我！”

作者有话说

　　①“黄手套”：这个是我胡诌的，大概就是指温特男爵这一类靠金钱买爵位的贵族。（另外在美国的mafia黑话里面，黄手套好像指的是被买通的政客，作者也不知道具体是在哪看到的啦～）
②“玛莎”：大概是玛格丽特的昵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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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了，好耶。顺带一提，攻受是身心双洁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