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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让我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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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儿里下人们全然念着自家小姐体弱偏偏昨夜还受了惊,向婵庭难得没被打扰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这还是她穿过来这么些天里睡的最安稳的一觉。
巳时起身时明娘子房里的妈妈来报,午时要同娘子和主君去正厅共膳。
她头脑还迷糊着就被丫鬟拉起来洗漱更衣,被水浸湿的帕子带着些温热贴着柔软的面颊,她闭着眼睛任由丫鬟摆弄。
经过一番简洁的洗漱之后,她慵懒地用手支撑着自己的脑袋,静静地坐在梳妆台前,眼神迷茫而空洞。一旁的丫鬟则忙碌地在柜子里翻寻着适合今日穿着的衣衫。
“小姐,昨日您穿过的那件衣裳我已经拿去清洗啦。”丫鬟一边说着,一边从箱笼里精心挑选出一件浅葱绿色带有藤纹褶皱的裙子,展示给她看,并询问道:“这条裙子如何呢?”
向婵庭眉头微皱,捂住嘴巴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似乎还没有完全从睡梦中清醒过来。她漫不经心地伸出一只手,随意地摆弄着放在桌上那精致的梨花木盒子中的各种首饰。这些首饰闪烁着微弱的光芒,仿佛在诉说着它们背后的故事和价值。
对于丫鬟的问题,向婵庭只是淡淡地回应了一句:“都可以吧。”
语气中透露出一种无所谓的态度。小丫鬟听到回答后,乖巧地应了一声,然后将裙子轻轻搁置在屏风后面的衣架上,接着又转身去寻找与之搭配的内衫了。
仔细观察这只小小的首饰盒,可以发现里面的饰品数量并不多,里面的首饰也并不是什么华美样式,内有四支细长的簪子,造型简单别致;三对短小而素雅的钗饰;还有一对小巧玲珑的耳环;此外,更有一条坠着玛瑙和珍珠的璎珞以及两副有些老气的金手镯。
她学着丫鬟先前服侍她扎发髻的样子,用簪子挽头发,可头发滑溜溜的好几次都擦过银簪又垂在肩上,最后她胳膊都举酸了也没能将头发挽起来。
她又从盒中捏起一只做工精细的雕花玉莲耳坠仔细瞧着,忽的在心底生了兴致要戴在身上,她从台上暗屉里抽了帕巾擦拭银勾,凑到耳垂边比对却意外的发现。
向婵庭这幅身子没有耳孔。
“诶,这不是大娘子送来的坠子吗?小姐怎么又找出来了。”
就在她满心狐疑之际,前去寻找内衫的丫鬟怀抱两件素雅衣裳归来,此刻正驻足于梳妆台前一步之遥处。
“哦……”她并未深思,信手将耳坠搁置一旁,旋即便欲起身移步至屏风之后。
那丫鬟亦未多言,步履匆匆行至更衣屏风之后,协助向婵庭着衣。其间,她目光紧凝于衣架之上外裙的藤纹,凝视良久。
在丫鬟替她系群带的时候,她忽然开口问“我的耳孔长住了吗?”
“哦,小姐说这个?”小丫鬟个子不大手上的劲却不小,裙带勒的她有些喘不来气,说话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疑惑“可奴婢记得小姐一直都没有扎耳孔啊。”
这丫头不是说这坠子是大娘子送来的吗?
“这对坠子不是大娘子送来的吗?”
“是大娘子送来的。”
明娘子连向婵庭身上有没有耳孔都未曾过问,这绝不是请饰匠打的,说不准是没看中这玉莲样式想起来后随手拿来赏向婵庭了。
这一家人真奇怪,她在心里这样想着。
梳妆过后还有一刻就到午时了,她也没再磨蹭带着丫鬟就往东院正厅去了,路上碰到两三个洒扫的下人,行礼时瞧她的眼神都带着种说不出的奇怪。
正厅外候着先前来通传的婆子,见她来了便走上前去简单的行礼。
“三小姐来了。”
明娘子房里的妈妈在这,那大娘子此时应当是到了,她简单的回应了一声后便向厅内走去。
妈妈恭恭敬敬的伸手替她撩开卷帘,她绕过正厅门口透光的隔断屏风便瞧见厅内桌前宋珝三人和坐在首上的明娘子。
四双眼睛齐刷刷的看向她。
……有点尴尬,向婵庭局促的走上前去屈身行礼,在明夫人面前又不得不装出一副低眉顺眼任人拿捏的模样。
“你大病初愈,行礼问安在我面前免了就好。”首上的明娘子拨弄茶盏,话虽说的体贴可眼底却含着一股化不开的厌恶。
“是。”她低着脑袋,往次席坐去。
厅内众人无言,一时间陷入种诡异的沉默,她抬眼悄悄去看其它几人的脸上的神色,宋珝神情自若脸色如常,那张面孔不算清冷也不算柔和,静静的盯着自己面前那盏精巧的瓷器,在隐约察觉到向婵庭的视线后脸上浮现了几分不解。
偷看被发现了,她冲宋珝笑笑。
她又微别过头去看裴辕,裴辕就没宋珝那么老实了,他昨夜因水鬼所伤的那只手如今缠上了一层纱布,手里捏着颗葡萄把玩着来当做无聊中的消遣。
至于席位在她旁边的殷常郁,啊……殷常郁拄着脑袋打瞌睡。
不知过了多久,宋珝率先开口打破沉默:
“三小姐先前久病未愈,是沾染上花园湖底水鬼的一丝妖气,如今水鬼已死,再好生疗养些时日此后便能安然无恙。”
“不知宋方士可懂医术?”明娘子突然问道“若是能再给三娘另开药方最好。”
突然被假惺惺的这么一关心,向婵庭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膈应。
宋珝没想到明娘子会这么问,眸光一沉摇了摇头“略懂皮毛而已。”
这话过后,短时间内再无人回话,就当她以为没人接茬的时候裴辕忽然开口了。
“在下的师弟常郁在医药方面有不小的造诣,若明夫人放心的下午膳过后便让他……”剩下的半句话裴辕没说出口。
向婵庭正奇怪着,一转头就发现刚刚还在假寐的殷常郁如今面无表情的盯着裴辕,无声的宣泄着心中不满
“那便有劳殷方士了。”明夫人不合时宜的开口道。
看着殷常郁那张世人欠他八百万的臭脸,向婵庭觉得自己也不太需要他来医治,裴辕,虽然你是男主但是我还是要说,你有时候其实不用这么好心的……
“刺史到——”屋外突然的一声打破尴尬,其实向婵庭她也不太明白,在自己家里这还要像上公堂一样呼来喊去吗?来的时候喊皇上到——走的时候喊移驾——?
厅内众人全都站了起来,向婵庭也探头向门口屏风望去,只见镂空屏风后人影闪动,她爹江州刺史一身藏色常服闪亮登场。
终于不是那身绯色官袍,换皮肤了。
想到这里向婵庭有些想笑。
“不必多礼。”他爹撂下一句,径自走向首席同明娘子共坐。
众人落座,陆续有府上传菜的下人上来收走案上的点心和果盘,再摆上一盘盘中看不中吃的珍馐美馔。
“三娘,近来身体可好?”刺史忽然问道。
向婵庭忽然被点了这么一下,刚想要开口回话明娘子便替她接话。
“三娘的身体比先前好上不少,官人不必忧虑。”说来,向婵庭身子病弱明娘子功不可没,她偷偷将药停了几日,如今却又将自己包装成个贤妇形象。
也不知道刺史是真傻还是假傻,竟默许了明娘子说的话。
但她还是细声回话“多谢父亲关怀。”
“不必!三娘应当去谢各位除祟方士才是。”说罢他举杯,“多谢各位方士。”
宋珝和裴辕也立刻给自己斟了杯酒,殷常郁和向婵庭则是学着样子抿了口花茶。
“除魔卫道,造福百姓乃我师门之训。”裴辕话虽这么说,脸上却不自觉的露出傲气,一仰头将杯中浓酒饮尽。
许是酒太烈,宋珝皱着眉头一时未曾言语,这殷常郁安静的过分,她偏头看去,发现殷常郁此刻正置身事外般的埋头吃饭。
好吧,他那张嘴……不说话才好。
她也抄起筷子,夹了块羊肉送进嘴里,兴许是向婵庭身体虚弱饮食素来清淡,她难得吃到如此重油重盐的荤菜,连吃了好几天烧饼白粥的她发自肺腑的感觉这桌菜是人间美味。
这道葱爆羊肉,入口香鲜,没有羊肉那股恼人的腥膻,却有葱白的鲜甜,羊肉不老,葱白不塌,好吃好吃好吃。
正吃的入迷,刺史突然开口说。
“实不相瞒,鄙人还有一事相求。”
“大人请讲。”宋珝停箸。
刺史神色依旧,可说出的话却不太漂亮“小女身体孱弱,江州繁乱不适静养,我打算将三娘送去空慈庵疗养几月,劳烦三位护送。”
说罢,他又命仆斟了杯酒。
向婵庭脑袋轰的一声,抬头去看首上的明夫人,她似乎也觉得刺史这话欠妥,不过也未曾开口反对。
毕竟,眼前少一个烦人的病秧子,又有什么不好的。
厅内众人全都将目光投向她,就连殷常郁都撂下筷子不吃了,她一时间竟有些骑虎难下。
可她不想去尼姑庵啊!所有人都在等她的反应,只有她父亲,没有给她一个眼神。
见她一直不开口便继续开口说道“只是苦了三娘舟车劳顿。”
向婵庭脸上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无措迷茫,她想说些什么,却知道,这根本没有商量的余地,刺史只是将此事告知于她,再说什么恐怕都无法回心转意。
“宋方士,有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