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掰不弯的铁塔与蚊香》susanlt

5、“大警官，靠勾引人来套话啊？”

　　出租车一到，顾熠长腿一迈率先上了车。

　　霍攸回头望向深夜漆黑柏油路，路灯泛着黄晕，静谧洒落微光。

　　半晌，霍攸只听车内那人不耐烦地“喂”了一声，出租车晦暗光线下，挑眉朝他慵懒地摆摆手，冰冷唇角扯起一丝难得的笑意。身上是金丝纽扣制服，柔顺蓬松的刘海儿似乎被警帽压过，留下了一道轻微的折痕，“你不回家？”

　　霍攸飞速瞥了顾熠一眼，“顾警官，我能跟你回警局住一晚么？”

　　顾熠一愣，只见霍攸眉头微微蹙起，他垂着眸，细长睫毛遮住了眼睑，“我害怕…”

　　顾熠心头一动，他意识到自己早已习惯了这类场面，可霍攸毕竟刚刚死里逃生。更何况，那群□□之前就认识霍攸，指不定还能顺藤摸到他家地址。

　　顾熠微微眯眼，默然算作同意。
　　于是霍攸这才探身进了出租车。

　　“哪儿去？”前排的车师傅扯了扯嗓门儿，一张嘴一股东北胡茬子味儿。

　　霍攸张张口，正等着顾熠报出警局地址，可紧接着他便听到身侧那人懒懒又似乎带着恶作剧地飘来一句，“镶玫花园。”
　　霍攸一愣。

　　的车师傅已经发动了车子，霍攸眉头一蹙，警惕道，“大警官，这是要把我拐哪儿去？”

　　顾熠盯着他，微微挑眉，刚才那股子想要保护好人民群众，不放心得把霍攸带在身边的冲动全没了，好像一起出逃也并未改变两人的关系，霍攸人家只是向警察象征性求助了一下，一切全是自己在自讨没趣。他懒懒地伸展了下胳膊，微微挑起一丝笑，声线也冷了下来，“放心，拐男人？我可没这方面兴趣。”

　　话音刚落，霍攸眼眸微动，两人视线交错了一秒，却又倏忽分开。

　　霍攸坐得笔直，嘴角抿成一线。

　　半晌，顾熠才闷出一声，“是去我家。”

　　霍攸目视前方，坐得笔直。顾熠意识到霍攸有些许不悦，于是便也没再出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放在膝盖骨上一下又一下地敲着。

　　前排开车的师傅听见两人的对话，扭了好几次头，目光透过后视镜瞥着两人。

　　“师傅，看路。别看我，我脸上可没路。”顾熠像个冰碴子，不管是谁都要扎一下。

　　不知沉默了多久才到了小区，的车师傅才终于解放逃也似得跑了，残风可怜兮兮地卷起几丝烟尘。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玄关。“啪”，黑色防盗门缓缓闭合，电子屏幕“滴”地闪了下蓝光。

　　两人对视半晌，霍攸禁不住主动凑上。

　　可是下一秒，顾熠却倏忽伸手捏住了霍攸下颌，唇边微微扯起了一丝微妙笑意，“先交代，手肘上的针孔。”

　　此话一出，原本瘫在墙上的霍攸一顿，漆黑夜色下碎发遮住了眼，他扯唇戏谑，“哦，带我回家，原来只是想问这个啊？”
　　顾熠张了张口，下意识感觉到了霍攸语气里的戒备。

　　“所以，现在警官都得靠勾引来套人话了？那么多嫌犯，您忙得过来么？”

　　霍攸轻嗤一声，蓦地重重推开顾熠，“你是想问我手臂上为什么会有纹身？是不是用来遮盖吸毒针孔的？还是…想问我到底怎么认识那群□□毒贩的？”

　　说罢，霍攸盯着顾熠，扯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大警官，你以为你是谁？凭什么管我？上床就上床，你这种靠上床套话的…”霍攸轻嗤一声，“可真不单纯。”

　　说罢，霍攸抬脚便要离开，他伸手按上蓝色液晶显示屏。可是忽然，眼前修长细指轻轻落下，那手指轻轻一触，整个屏幕便倏忽暗了下去。

　　随着一声熟悉的“咔嚓”，霍攸禁不住破口大骂，“顾熠，你是不是有病？”

　　顾熠沉默，他一把将霍攸推至沙发。可是，霍攸却松松散散靠着皮椅，一脸轻慢望向顾熠。他意识到顾熠的意图，扯唇一笑，“绑架了！救命！”

　　顾熠一急，慌忙伸手堵住了他的嘴巴，一声还未脱口的话变了个调半掩进了霍攸口中。

　　顾熠冷冷盯住面前的人，一身黑西服，耳钉在冰冷节能灯管下熠熠发光。双手被绑在了身后，黑色皮绳在他身上禁锢出细密勒痕。可是饶是如此，依旧遮挡不住他浑身的轻慢与挑衅。

　　“叮咚”，手机亮了。

　　顾熠顺手捞起，“老大，你别太过了，霍攸那人你又不是不知道，他能去马局那里告状告出花儿来，再说，就他那样，我看八成是和他哥无关。”

　　顾熠皱了皱眉头，指尖落在手机屏幕上，微微一顿，他烦躁得滑了两下，最终还是按灭了。

　　他一脚跨出，黑色皮鞋不偏不倚落在霍攸身侧。霍攸下意识身子一紧，西服面料缓缓摩挲过黑色皮鞋。顾熠侧身拂过霍攸耳钉，仔细观察着霍攸的细微表情，“听说…你参与买卖毒品？”

　　霍攸一怔，两人无声对峙着。也就两秒，却好似过了一整个世纪。

　　霍攸扯了扯唇，“开什么玩笑。”

　　顾熠挑了挑眉，再次步步紧逼，“霍懿，认识么？”
　　这声问句像是一颗石子，落入了大海的静默。海面平静，海底却波澜壮阔。

　　半晌霍攸嗤笑一声，“认识啊，我亲哥。怎么？警官，现在还要查户口吗？”
　　顾熠没作声。

　　霍攸突然意兴阑珊起来，他长久而空洞地仰视天花板一角，忽地笑了，“大警官，干嘛对我这么上心？害我差点误会…”

　　他恶劣地撇了撇嘴，“我讨厌有目的接近我的人。还有什么想问的么，我全都可以告诉你，然后求你…滚远点。”

　　顾熠一怔。复式楼晦暗灯光打落顾熠脸颊，让他一瞬恍惚起来。

　　霍攸扯出一丝笑，再次恢复了一副无所谓的表情，“我就知道，你这种直男，轻易怎么会对我感兴趣。”

　　顾熠动了动嘴角，可最终他什么也没说，沉默地打了个火。绑住霍攸的黑色丝带蓦地一松，几丝微光照下。霍攸蹙眉，身边的男人已经给他解绑，自顾自面对落地窗抽起烟来。

　　霍攸抬起下颌，赤脚走在棕红色绒毯，他嗤笑一声。

　　顾熠露出一丝难得的无可奈何，他叹了口气，“霍攸，如果让我抓到你和毒贩有什么纠葛，我就亲手毙了你。”顾熠伸出手，朝着自己太阳穴开了个枪。

　　霍攸愣愣地盯了他好几秒，心里像是真的被人开了一枪，霍攸蹙了蹙眉，故意嗤笑道，“怎么，拯救失足少年啊？”

　　顾熠无可奈何再次嘬了一口烟，重重呼了出去，他起身将指尖的火捻灭在琥珀色烟灰缸里。

　　霍攸却倔强着，“我还用不着你可怜…”

　　他在原地久久伫立着，长久地盯住客厅一角的古铜色桌台，上面放着两只金边装裱的相片框，一张是个五十多岁面色柔和的男人，和顾熠看起来如出一辙。只不过顾熠的面容里多了点硬朗，他的眉眼里装着岁月赋予的平和。

　　霍攸一怔，突然想起很久以前曾听人说，顾熠的父亲是在一次缉毒行动中丧生的。大概从那时起，顾熠突然就变了，原本就寡淡的性情，现在变得更冷漠了些，对罪犯和警局都抱有敌意，原本他是缉毒大队的主力队员，后来也被调出了缉毒重案组。

　　霍攸嘴唇动了动，他调转视线，这才注意到旁边还有一张空白的相片框，“空的？”霍攸困惑间，一只毛巾忽得飞来，直直盖上了霍攸的脸，“怎么，刚进门就想见家长啊？”

　　霍攸一噎，白毛巾恰到好处掩藏了他此刻无语的表情。他闷闷地扯下毛巾，伸手一指，“那个空着的相片框是…谁的？”

　　顾熠垂眸瞥了他一眼，眼里藏着太多霍攸看不清的情愫。空气安静地凝结了半晌，才听见顾熠生涩的声音，“是和我爸一起牺牲的战友，听说他是混进毒贩里的卧底。”

　　顾熠眸子微动，“做卧底这种事，人说没就没了。一般警察牺牲了，还有表彰。他们呢，他们可是被毒贩恨到骨子里的人，一辈子见不得光，表彰？”顾熠嘴角挑出一丝笑，“表彰只会牵连到他们的家人。”

　　霍攸沉默半晌，突然抬眸，“你这是准备教化我？”

　　顾熠转头拍了拍霍攸的肩，“我又不是圣人，没那闲心教化别人。”

　　霍攸愣在了原地，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可随之他嗤笑一声，一把捉住顾熠的衣领，恶狠狠道，“少在这里装模作样了。”

　　他缓缓凑近顾熠，“救世主，我想要什么，你都给得了？”

　　他伸手触到顾熠腰带，“那好，我想要你。要不然，你也来救救我？”

　　顾熠一怔，随之将白毛巾狠狠丢向霍攸，“滚。”

　　顾熠转身离开，只听身后传来霍攸几声放肆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