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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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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奇怪的人出门以后,安佩斯沉默地从床上爬起来,走到隔壁尤弥尔的房间。
短短几分钟,刚刚被宿修一丢在墙上弄折的一条腿就已经恢复了原状。
“尤弥——”他拉长了语调,发出了一种带着浓厚猫科动物尾音的呼噜声,“那家伙走了——”
“我说了不要在这时候模仿动物。”已经停止咳嗽的尤弥尔半靠着墙壁,捂住耳朵。
本来心脏就不舒服,还在他耳边把声音拔高,这一嗓子下来就像是恶意地在扯他血管一样,把他整个人搅得不安宁。
“对不起。”安佩斯委屈地、小小声地捂住嘴说,“我有点控制不住。”
虽然是这么说,但是安佩斯自己都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现在像一只不受控制的狗一样难以克制自己突然冒出来的各种习惯。
如果不是身边有个尤弥尔,别说是学动物叫,现在大概在屋顶上朝着那微弱的灯光狼嚎。
“算了,原谅你。”
尤弥尔也意识到自己身体的异样,猜测安佩斯可能也发生了相同的变化。
安佩斯和尤弥尔在醒来之前的记忆是在实验室里度过的。
他们虽然有自己的父母,但是因为各种原因被送到了实验室,经过了不同的筛选,被赋予“撒利”这个姓氏,成为了异父异母却关系紧密的兄弟。
本来他们的一生已经被规划好了,只需要安安分分地在实验室里按照计划成长,但是不幸的是反叛军入侵了实验室,杀害了大量实验人员。
作为最优秀的一批种子,他们尚未完全发育,于是被通过各种渠道送走,因为尤弥尔和另外一个兄弟的异能,他们能够感知到彼此的存在,对于强大的实验体来说,即使还处于幼龄,只要能够活下去,慢慢发育,迟早会回归他们原有的位置。
没错,此刻的实验体们并没有脱离计划的想法。无论是历经几年的洗脑教育,还是说在他们尚未接触外界的前半生里,别人规划好的道路非常好。
“外面的世界……好脏啊。”尤弥尔出来第一反应,就是捏了捏鼻子,然后感觉皮肤有点发痒。
他的异能让他每天都能听到别人的心声,感受别人的视线,这里无疑聚集了很多的人类,他们吵闹的龌蹉的思想让他反胃。
“全是虫类……我更喜欢哺乳类的动物。”
安培斯扣了扣外面的建筑,嗅了嗅空气,一点哺乳类生物的气息都没感觉到。
除了糟糕的人类。
而且他们很邋遢,生活也很困难,与实验室里打扮干净得体的实验员们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
更糟糕的是,安培斯发现,他的虎牙痒痒的,有点不受控制的趋势,手上有时候也开始长出一些鳞片和羽毛。
这样的变化让他非常焦躁,因为他三岁就能够把这些收缩自如了,而现在反而在不断退步。
[别像个不知廉耻的狗一样,安佩斯,注意仪态。]
想到童年的训诫语,他不自觉打了个哆嗦。
于是他下意识想去找最聪明的尤弥尔商量,结果却发现浅金色头发的孩子蹲在地上,抱着膝盖,已然是皱成一团,牙齿把嘴唇咬出血,满脸痛苦。
“尤弥,你看……尤弥?!”
尤弥尔开始不断地咳嗽。
作为实验室里身体最为孱弱的那个人,他对外界的反应比其他人大的多。
很遗憾的是,在人手不够的情况下,除了最小的弟弟奈特有人跟着,其他人都只能分散开来独自上路。
于是,面对尤弥尔的身体极速恶化,并且自己异能不受控的局面下,安培斯终于第一次正视了这个残酷的外界。
没有搭配好的一日三餐,没有搭建好的生活环境,要为一口吃的去跟卡特星系最底层的人进行打斗,要担心落单的尤弥尔被心怀不轨的人带走,更要担心自己极速下降的身体和血条快要降到低谷的兄弟。
而且还有装作好意的想要带走他们的人贩子,好在因为尤弥尔的异能,基本上就跟透视一样,威胁度甚至还不如直接上手的。对于这些,安佩斯会直接给了他们一个了断,时间长了,这种人就少了。
于是这一带的人大概都清楚了,在黑市附近,垃圾场中间地带的小城镇里,有两个长相格外上乘的小孩,一个凶悍堪比成年人,一个被前者死死护着,而且非常娇弱。
如果日子就这么过下去,安佩斯也不用如此难过,因为他的异能和战斗本能让他在这种鱼龙混杂的地带能够存活,或者说从一开始他的培养方向就是战斗。
但是卡特星终究资源不比实验室,再加上拖着一个病情越来越严重的尤弥尔,纵使是安佩斯,也逐渐感觉力不从心。
他已经瘦的皮包肉骨了,脸上都能看出骨头的形状了。因为口粮必须把大头给尤弥尔,所以必须忍住自己身体生长的欲望。更别说异能也是消耗体力的,这双管齐下已经让他的生命状态跌入警戒线。
尤弥尔甚至已经开始不清醒了,而且最近,他似乎是碰上了某种过敏物质,一直没能找到过敏原,现在基本上不能辅助安佩斯。
情况越来越糟糕了。
安佩斯没有想过丢下尤弥尔,但是不知道为何,他的身体里有一个声音在反复提醒着他,不该这样活着。
应该更加激烈,更加狰狞。
他为自己总是忍不住忘记保护尤弥尔的初衷去彻底杀死对方,或者是忍不住想要独占口粮这种思想感到羞耻。
于是他不断的想着训诫语,来克服这种想法,被打的那些人总能看到这个小娃在絮絮叨叨地自言自语。
就在安佩斯在一次底层乞丐的斗殴中终于吃了大亏,被打骨折了一条腿,尤弥尔快被掳走时,安佩斯终于产生了一个想法。
[解脱了]
好像只有死亡和分离能够让他安宁。
他们终于遇到了人生的转折点。
但是,他们都没有死,也没有分离。
首先是看到烟幕,然后是直震天灵盖的枪声。
那个人,他手持一杆没有子弹的破枪,把围绕着他们,如同豺狼狩猎围出的包围圈轻松撬开了缺口,像是鱼入潭水一样,畅快地把虾子们啃了个遍,完成了一个人包围一群人的成就。
“哇,你们也太过分了吧,居然连小孩都欺负。”
一堆混混,躺平的躺平,捂着伤口的捂伤口,跑不掉的眼神都很绝望,离得远点的全都不敢再靠近这个瘟神。
于是,那个有着一双美丽的翠绿色眼眸,略长的黑发,穿着一身邋遢的背带工作服,但是气质却与这里的人毫不相干的青年人愉快的一脚踹开喽喽们,踩着他的战利品,蹲下身来,挑了挑眉,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哟,小孩,要不要和我走啊。”
他甚至眨了眨眼睛,这个狡猾的男人,把自己的魅力完美地散发着。
“……”
……好帅。
不,不对!
不可以被流氓帅到啊!
安佩斯曾在喜欢看童话书,还有爱情故事的四弟阿耶纳斯那里看到过各种英雄救美的故事,但现实里,他不是美女,英雄也没有踩着昂贵的星舰,而是非常接地气地踩着人堆。
而且,他的笑容和他迄今为止遇到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不是实验室里含蓄礼貌的,不是兄弟间关心的,也不是这里的人渣满怀恶意的。
安佩斯感觉到,面前这个人只是单纯地出于有趣和一点不明意味的不带攻击性的目的,而且非常……亮。
他身上有着一种,是那种活的很畅快的,充满生气的亮堂。与这个垃圾星系格格不入。
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心头。
年仅十岁的安培斯怔怔地看着,紫色的瞳孔空白了一瞬间,下意识地,抓住他的手,然后,咬了上去。
对方的笑容停滞住了。
“嗷!你干什么,快松手!”
之后,这个人只能封住他的嘴,一手拎着他,然后捞起放在小棚子里的尤弥尔来到现在这个小楼里。
安佩斯一直注视着对方那双少见的绿眼睛。
那个人似乎不知道他们的本名,于是随口起了个二宝,三宝,虽然不知道大宝是谁,但是他一点也不好奇,也不承认这个幼稚的别名。
尤弥尔在醒来以后的反应更为激烈,具体表现在甚至会因为过度惊慌和思虑直接加重环境过敏,这让知觉跟着他外置大脑走的安佩斯时常变得不安,担心他下一秒就嘎掉。
不过那个人似乎知道尤弥尔的过敏由什么引起,会定期带来一些药物,而且会提前留下一些任务给他,例如打扫房间啊,整理他带来那堆垃圾(其实是能理由的零件)等等。每当他没做好或者说是偷跑出去勘察情况,就会被逮住揍一顿。
“你也是实验室的?”
尤弥尔实在是忍不住了,他蜷缩在被子里,眯着眼睛凝视着他不厌其烦的打扫流程,手里攥着什么。
“我不是。”
他这么说着,尤弥尔的手被不可用常理思索的大力温柔地掰开,露出了一个血淋淋的刀片,上面甚至还有锈,一看就是外面带来的。
那时候,他的眼神好像会说话,流露出一种很复杂的情绪,绿色的眼瞳荡漾着碧波。
就是在那一瞬间,尤弥尔突然意识到,有什么奇异的东西在心上拂过,让他不敢直视这双美丽的绿眼睛。
尤弥尔移开了视线。
他没有说什么,只是这个房间里外来的东西变少了,增加的只有药物和食物。
很像实验室,又不像实验室,但在这种环境,他意外的能放下心防。
于是有一天,尤弥尔告诉自己,这个人活不长,在这种混乱地带,带着两个麻烦的孩子,长的这么漂亮,一定会哪一天被乱刀捅死,到时候保不齐还需要他们收尸,这大概就是他对这个人最大的感激了。
尤弥尔问了他的名字。
那个人笑了笑,摸了摸尤弥尔的头。
“我叫宿修一,宿命的宿,修罗的修。”
真心话。
墓碑上的姓名会努力为他刻好的,墓志铭……就写这个人有一双漂亮的绿眼睛吧。
他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
和尤弥尔不同……安佩斯,安佩斯觉得宿俢一有点区别对待了。
具体指物理上的。
遇事不决揪起来打一顿,兽形化各种翻转回旋揪脖子,对着关节来这么几下,脑子还是醒的,身体就动不了了。
啊,好烦,这人是变态吗,他还什么都乱摸几下。
次数多了,是单细胞生物都得反应过来了于是安佩斯稍微消停了一点,至少没有太多次溜出去之类的,当然,对于小楼的入侵者们,自然会变成他爪下的猎物。
可是……清理起来好麻烦!烦死了!
经常杀人的同学都知道,杀人不难,难的是处理现场。
那个人总是黑着脸揪着他一起处理,因为这里不具备大型号智能清扫机,大家只能自食其力,用手动清洁。
安佩斯也得干,这体验挺新鲜的,但不多,毕竟对方特别烦的时候也会考虑直接邦邦给他两下让他物理听话。
两个月下来,尤弥尔似乎减少试探的次数,安佩斯依然保持着攻击的习惯,但是因为异能趋于稳定,又加上稍微记住了那个人的名字,于是攻击力度减少了。
或许只差一个契机,这份脆弱的联系就会变化。
……
宿修一还是穿着他脏兮兮的背带工作服,拎着一袋零件走在街上,尽管如此,他的好身材依然掩饰不住,原本宽松的款式几乎是肉眼可见地贴身。
在鱼龙混杂的地带,即使是Alpha也会被人盯上。
那些奇怪的,窥视他的目光几乎是从未停下,甚至是接近于实体化了。
但他基本上不受影响,而且也没人敢上前去干扰他。
毕竟,他很强。
青年走到一个巷子里的门前,捏了捏门把手,发现把门把手直接拧下来了,顿时有一点心虚,于是放下零件开始试图修理一下可怜的把手。
而里面的人听到动静,然后从里面开门,发现门把手纹丝不动,行动也停下来了。
双方都静默了几秒钟。
宿修一感觉罪恶感达到了巅峰。
“额,安娜,你先别激动,我试着修一下……”他一边说着,一边试图安抚着门后的人。
但下一刻,整个门被砸出一个洞——正是刚刚门把手的位置,于是门开了,也基本上散架地差不多了。
看着面前这个穿着白大褂,留着红色短发,有浓厚黑眼圈且身材健硕,叼着烟,手上拳头都还没收回来的的Alpha,宿修一再度陷入社交危机。
“进来啊,愣着干嘛。”安娜用手把烟灰弹了弹,示意他进门。
于是他忙不休地拎着零件进去了,还不忘掩饰性地把破破烂烂的门掩住门口。
安娜的居所几乎具备了一个黑心医生的一切,无论是基本的医疗器材,还是一些放出来会打马赛克的东西一应俱全。
他左看右看,附近只有一张医疗床和一些奇怪的东西,他担心碰到医疗用具,也找不到像是能坐的地方,只能站着。
安娜瞥了一眼,告诉他可以坐在旁边那个那个奇怪的石头上。
“那个小家伙现在怎么样?”安娜一边在配备着药剂一边问道。
“咳嗽还有点厉害,虽然他看起来精神还很虚弱,但是应该能做到逃跑了。”回忆了一会儿尤弥尔的情况,他回答道。
安娜点点头,“二宝确实是个很狡猾的孩子,这种小子当玩具养养就好了,别太相信他,你玩的时候小心点,被他背刺了可就好笑了。”
众所周知,卡特星养孩子,养的不是爱,是累赘,多半都是贫穷和肮脏欲望的产物,他们一代一代,把仇恨越积越深,才有了今天的人间炼狱。
“我养的孩子我当然清楚。”宿修一说道。
实际上,那五个娃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说实话要不是拖着一个尤弥尔,安佩斯没准都混成这一片老大了,就目前来说,最小的弟弟奈特离得最近,系统最初给出的坐标在黑市,现在在不断移动,根据推测,极有可能已经开始开始扩充地盘了。
至于另外两个……可能还要离谱吧,几乎是不在卡特星上了。但就星际现在复杂形势来说,能活下去的,都不是普通人。
他真的很怀疑最后游戏界面上出现的五个光鲜亮丽的立绘都是p过八万次的,不然为什么都笑得这么开心。
“对了,最近好像有传闻说有人偷渡了虫卵,想要在黑市出售。”安娜打包好药剂,“这几天不会很太平,你可以考虑带你的两个小玩意儿出去避避,钱嘛,赚来就是享受的。”
“你说什么?!”
原本把零件放下,拎着药剂准备离开的青年顿时意识到危机。
“虫卵啊,我今天早上明明给你的光脑发了消息的……唉,你别走这么快!”
在安娜渐行渐远的声音中,宿修一的脑瓜子都快炸裂了。
这剧本出现了偏差。
虫卵事件可没有这么早啊,这至少提前了四个月,安佩斯都没发育起来,尤弥尔没准直接被虫啃了。哪有原来剧本里的兄弟双杀。
系统这时候已经被bug忙得没功夫发布信息了,它只能不断提醒宿修一马上去查看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