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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挖坟换钱惹祸端(一) ...

  •   □□为了一报边无相的恩,便给他找了间房子,好安顿下来,虽然家中没有几个钱,但偏僻处的房屋钱还是有的。
      边无相也不挑剔,就这样在王村住下了,王村偏僻,地广人稀,但学校商铺是一间不少的,只不过那不叫超市,名字照样叫供销社,紧邻供销社的就是一间理发店。
      边无相的屋子就在这附近,占了个分岔口处,对面就是供销社,沿着供销社一直往过走,从第一个巷子转进去,就是王村的学校,学校门口立着一块大大的不锈钢牌子——第十一中。
      又是一连几日的风平浪静,边无相天气好就支着桌椅到门口摆个摊子,上面写着算命抓鬼,天气差就在屋里呆着,平日一不出门,二不打扮,那些钱也够他花销的。
      又是一日风雨天,天上的云格外的近,天色沉沉的,明明才是一大早,漫天都是沉甸甸的蓝,那些云也格外厚重,像是囊了一大场倾盆的雨。
      边无相早早将门给闭上了,缩在屋子里边晾衣服,虽然没有什么阳光,但好在有吹风机,一阵呜呜声里,他的袍子逐渐发干,摸着布料上有浓浓的一阵暖意,边无相弯腰将东西都收好,把吹干的袍子往身上一披,整个人暖烘烘的,却也还是开口又道:“吹风机吹的还是比不上太阳晒的……”
      正准备收拾收拾去吃点垫肚子的,谁知那敲门声竟“咚咚”响起,还有一阵阵的哭声,边无相皱了皱眉,一边掐着手指,一边走上前去,心中大约有了个底。
      “半仙啊!您看看我家孩子吧……”
      边无相开了门,女人拉扯着孩子在他面前跪了下去,女人将腰弯得极低,脸庞扬着望着边无相,眼泪哗哗往下落,小孩像失了魂一般,他妈妈一拽,他就给拽到了地上,膝盖直挺挺跪立在坚硬的石灰地上,也没有半点说疼抖擞的反应。
      女人一边哭,一边整个人匍匐下去,两胳膊向前伸直,一下一下用头磕着地:“大师,您就救救我们家孩子吧……”
      “快起来,进来慢慢说。”
      边无相将地上的小孩扶了起来,那个女人则撑着小孩的身体也站了起来,小孩年纪看着不大,但个头不小,边无相将两人带到自己房里去:“屋舍有点寒酸,不要嫌弃。”
      女人这才擦了擦泪,接过边无相递来的纸巾,擤了擤鼻涕,透明的鼻涕液粘粘在白纸上,再堪堪止住了差点流进女人嘴里的迹象,女人猛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样子看上去理智些,不要那么颓丧,两个眼圈红红的,眼皮子都鼓肿起来,连眼白也都泛着薄薄的红,开口道:“半仙,我们家孩子在学校里不知道惹到了些什么,早早就不对劲了,今天学校给我打电话,说娃娃晕过去了……”
      女人说到这里又哭了,边无相将纸巾盒推到女人身边,又将桌子角落处的两卷卫生纸都挪到女人身边,拢了拢自己的衣袖,才又重新做成了倾听状:“送医院了吗?”
      “送了,医生说是学习压力大,平时娃娃又缺觉,身体里缺乏一些什么微量元素……可你是不知道,娃娃在操场倒地不起,整个人颤个不停,跟抽风了似的……”
      “学校老校长突然打电话说让我们来你这看看,不行就找找什么神婆子,阴阳先生,这个村您又不是不知道,没多少人,前几年有一个突然会了本事的阴阳先生还死了……你还是给看看吧。”
      边无相点了点头,走向了小孩,他没怎么哄过人,也不知道该怎么平和这位母亲的心绪,只知道把事情办妥了,就不会哭了。
      他抓起小孩的一只胳膊,将小孩的外套脱了下去,外套的胸口处印着“十一中”几个字,袖口处还沾着些泥巴。
      小孩的脸色灰扑扑的,整张脸皮肤都蜡黄蜡黄的,眼下的青格外的明显,简直青到发黑,双唇厚而发白,强硬掐着眼前人的脸颊,才终于能看见舌头,舌头又厚又腻,舌面上的白更是厚厚一层。
      像是一只没了壳的大蜗牛,蜷缩在这小孩的口腔里,边无相把小孩的一只胳膊抬了起来,冲着他的腋下找准了位置,发狠掐了两下。
      边掐边问道:“这小孩今年多大年纪了?”
      “今年十七,在十一中读高一。”
      那个女人一边说话,一边将自己儿子的衣服牢牢收拢在自己的手里,叠得整整齐齐搭在自己的胳膊上,这个学校放假本就不多,她平时也疏忽照顾小孩,工作太忙了,哪里有什么时间呢?
      对于小孩是一窍不通,倘若不是学校今天来这通电话,她还真不知道孩子的身体状况,已经成了这个样子。
      边无相放下了小孩的胳膊,又抓起了小孩的右手,朝右手的无名指掐去,还没用力,只见这小孩突然像是触了电一般,整个人颤着叫着,浑身抖得和筛子似的。
      边无相连忙一根针扎了下去,叮嘱道:“我现在去抓一抓他的魂,这小孩跟上东西了,在这期间有谁敲门都别管、别动,不要靠近这小孩。”
      “诶,好,好……”
      女人一边应着,一边坐得更拘谨了,整个人的身子从头到脚都紧绷绷的,脊背挺得发直发僵,紧紧抓着自家小孩的衣服,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可无论看什么,总是模糊的——眼泪又上来了。
      “你家小孩叫什么?”
      “叫郑轩,郑是关字旁那个,轩是车干轩。”
      郑轩妈妈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生怕自己回慢了,赶紧接了话碴子,边无相将刚刚的话又叮嘱了一回,便也坐到了地上。
      他的魂魄已脱离了身子,一下便蹿到了阴间去,阴间鬼怪无数,想要抓一个人的魂,那可不是一件容易事,可他心里跟明镜似的,他知道该去哪。
      于是他就索性去了一处洞穴,这处洞穴整个发黑,几乎可以说伸手不见五指,黑得比墨还要浓,还没有往里边走,一阵又一阵的怪叫,就从两处响起,一声更比一声尖锐,一一传进了边无相的耳朵里。
      他稍稍弯着身子进了那洞穴,两边都是漆黑的铁笼,实在是他的眼睛格外好,否则谁都认不出来究竟什么是什么,铁笼里关着无数白色的魂,还有无数没有被关着的那些白色鬼怪通通从深处涌出来,那动静就像是蝙蝠振自己的翅膀一般。
      边无相不敢说话,也不敢出声,这地方本来就是禁地,没几个人知道这里的存在,倘若不是他的身份特殊,他也料不到有这种地方。
      这个洞穴越往深处走就越低,涌出来的那些白色鬼怪也越来越多,尖锐的笑声,刺耳的尖叫声,都融杂在一起,一阵阵的强风自洞穴更深处吹出来,一阵阵呼呼作响。
      边无相暗想大事不妙,果不然就被那强风吹出了洞外,也不知这小孩究竟犯了什么事,竟然被关到那样深处的地方。
      边无相抓着阎王给自己的木牌,一路直奔向了命簿墙,两个阴差都高高瘦瘦的,一个手里拿着棍子,另一个手里抓着狼牙棒,交叉立在了边无相的面前:“想过去,要出示木牌!”
      边无相顾不得自己脸上火急火燎,将手里的木牌拿到那两个官差面前,苍白有力的手指紧抓着木牌的边缘,道:“查一下郑轩这号人,在王村住着,是王村十一中的学生。”
      那两个官差一见木牌,赶紧退到了两边去,几乎像是闪身一般快,一边退着一边双手作揖,口中振振有词道:“多有打扰,也是公事公办。”
      边无相无暇与那两个官差计较,毕竟这也是他们的本职,用那状元毛笔蘸着经墨在墙上写出了那几个大字,之见墙面上慢慢展出了一列又一列的金色小字,一些金色小字很快就成了一个巨大的漩涡,一横一竖,一撇一捺,都彼此相交,慢慢慢慢缠在一起。
      边无相整个人向前一倾,就进了那个漩涡里边,时间就这样退到了一周之前。
      边无相看着眼前这个低小的宿舍,心中大约有了些猜测,反正大家一个个都看不见他,变索性就直接坐在了一进门的那个同学的床榻之上。
      果不然,不出片刻,门外陆陆续续走进来六个小孩,一个个都灰头土脸:“过两天出去玩吗?”
      “出去玩什么?课都还没上完,离下个周日还远着呢。”
      另一个瘦一些的小孩应声答道,接着就往自己的床上一躺,手掌心将自己的脸捂了个严严实实,猛擦了一把脸上的汗水:“怎么?你有计划?”
      那个胖一些的小孩道:“我也没什么计划,要不问问老大?”
      边无相顺着他们的话,一下子就瞅准了那个被叫老大的人,那不就是这次中邪的那个男生吗?
      郑轩是吧。
      郑轩甩了甩自己的头发,又粗又硬的头发上面还汗哒哒的,一甩头,空气里几乎都是汗臭味,他将校服的下摆往后一甩:“我倒是有个主意,我想去吃火锅……不如咱们今晚就逃课吃火锅去?”
      这个宿舍又矮又小,可又偏偏一个宿舍容纳了六个人,其中有两个戴着眼镜的文弱小孩似乎不太乐意,一个没答话,另一个则一边翻书一边道:“你们去吧,我晚上还要背课文。”
      剩下的四个小孩一下子就咬定了主意,时间一过,一晃就到了第一节自习,那两个小孩去上课去了,这四个却还在宿舍里面呆着。
      除了郑轩之外,总是边无相不是脸盲的主,他也终究不知道那几个人叫什么名字,于是就索性称他们为一号床,六号床和五号床。
      六号床问道:“老大,咱几个身上也没钱,怎么吃火锅?”
      五号床接话道:“我这里有个十块钱,不过这也吃不了什么哈……”
      一号床撑着下巴看着面前几个人,见大家都没什么好法子,又把目光投向了老大身上,将门后的马扎给老大搬了一个,那模样可真是要多殷勤有多殷勤:“老大,你肯定有法子,对吧?”
      郑轩也真是个做老大的份,只见他哈哈一大笑,两只肉手拍得起劲,嚷嚷道:“我还真有这么个法子……你们凑过来点。”
      四个小孩头凑着头,脑袋顶着脑袋,围成了一个圈,边无相也过去凑热闹,不过他身高太高了,只能弯点腰,然后再侧点耳朵了。
      老大发话了:“我倒是知道咱们学校后边有个坟,说到底就是乱葬岗,也不知道到底埋了多少人,随便一挖都能挖出个东西来……不如咱们就挖点,到时候看看能不能到槐花街的古玩商那里换点钱。”
      几个人还真是一点敬畏心都没有,当即就同意了,于是这四个学生拎着扫帚,拿着铁锹,举着簸箕就屁颠屁颠跑楼下去了。
      要不然说人家是老大呢,郑轩下了楼,又好像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安顿好了自己的三个兄弟,又独自折返了回去,避开了宿管的眼睛,蹑手蹑脚跑进了宿舍里,从自己的被褥下面掏出了一支相对粗一些的红色大蜡烛。
      塞进袖子里边就往下跑去了,那三个人被他安顿在了宿舍楼下面的草丛里,他一下楼就吹了个流氓哨,三个人从草丛里探出头来:“老大,你拿什么去了?”
      “还能拿什么?当然是拿蜡烛,一点挖坟的经验都没有……”
      “老大,咱真的要盗墓吗?”
      “那不然呢?你也可以不去啊,反正你不去,你就别吃火锅,出力了才能吃!”
      那个五号床紧皱着眉头,思考了不一会儿,下定决心掷地有声道:“去!当然去!到时候我给老大把酒满上,咱要吃就吃爆辣的锅!”
      “屁股还想不想要了,就你这小身板,还吃爆辣的锅?别得了痔疮吧……”
      一行人就这样开着玩笑,一路往前,绕过了厕所,绕到了学校的后面。
      此刻,正是晚自习的时候,楼上边一个个窗户灯都开着,学生们都捧着书,该读读该写写,有的老师站在讲台上说个不停,有的隐约能看见还在讲台上翘着二郎腿坐着,是不时扶一把眼镜,大概是在监督作业。
      这楼下边可是冷清,不仅冷清,连个灯都没有,要不然说人家是做老大的,只见他从兜里揣出了四个小灯球来:“你们悠着点,这灯不太亮,不容易被老师发现,你们可别大声说话……要是有谁把咱们卖了,小心着点!”
      另外三个人纷纷抿上了嘴巴,做着一副往嘴上拉了个拉链的动作,接着就是三人齐齐摇头,做老大的这才放下心来,找了个离教学楼远一些的地方,招呼着剩下三个人都赶紧过去,三个人一想到火锅就急得跳脚,恨不得马上有钱飞到自己裤子口袋里,便齐刷刷跑了过去,拿扫帚的扫,拿铁锹的铲,在那里生生挖了个坑。
      边无相在一旁都目瞪口呆,几个小孩还真是说挖就挖,那块地方本来就不实,这么一挖,很快就出了个洞,一节课刚过不久,一个深洞就给挖出来了,可这几个孩子也偏偏不急不慌,大概是一口咬定了学生们不会下课,这片地方也没什么人会来。
      “绳子带了吗?”
      “没有,不过这洞也不是很深,咱们可以拉着手上下。”
      “行。”
      那个洞又往下挖了些,隐约挖到了比较硬的东西,一号床压着声音欣喜道:“老大!见货了!”
      “什么货?你说话声小点,把楼上那些人引下来,还上不上学了?”
      “好、好!我也不知道这什么货,要不我往上面拿点?”
      郑轩也压着声音:“你差不多点,随便拿点就上来,别在下面太久了。”
      一号床弯着腰在地里边刨了两下,指甲缝里也都沾上泥,才抠出了几个硬币来,不死心一样,又挖了一阵,越往下那土地就越湿润,那种潮湿的发霉气也越来越重。
      “大货!老大!”
      一号床说着,就从泥里边拔出了一个小碗来,那只碗上面还粘着土块,天色太晚,灯光也太暗,他们几个人也看不清这碗到底是什么颜色,隐约觉得像青色,又隐约觉得像蓝色。
      边无相一听发出了大件货,也上前去凑热闹,一看是个碗,一副扫了兴一般,蹲在了旁边的地上,细细想着,就凭这些,那也不应该会沾上什么东西啊?
      五号床和六号床负责挖坑,两人似乎都被累到了,就在地上趴着,把刚刚的一号床从坑里捞了起来,更是累不可言,躺在地上喘着气,做老大的瞥了他们一眼,嘟囔了一句“没出息”,拿着蜡烛和打火机就翻身下了坑。
      他个子比较高一些,到坑里边也不觉得难下,索性就把铁锹也带了下去,把那坑又挖了挖,这一挖可不得了,只觉得那铁锹像是被什么东西拦了一般,这不会是一件更大的东西吧?
      如果是的话,那岂不发财了?
      郑轩心里就这么想着,越挖越快,越挖越快,直到被那大物件拦着,不能再挖,他才终于作罢,不挖还不打紧,这一挖,他整个人几乎都要看呆了——
      土里边有一具骨头。
      一下子无数虫蚁就仿佛顺着他的腿脚攀了上去,在他的头脑上炸开来,全身上下都仿佛过了电一般,边无相和他一起下的坑,也被眼前这一幕给惊呆了,可那人偏偏不是个好惹的主,竟然不知道收手,反而蹲下身去。
      将这具白骨身上的土往两边拍了拍,隐约看得见,这是一位女性的骨头,这个女人双手交叠,放于胸前,这个做老大的就在身上,四处都摸索了一遍,可偏偏什么都没摸到,边无相只听旁边人咒骂一声:“妈的,什么都没有,那点钱肯定不够吃火锅……要吃就吃香的,喝辣的!”
      俗话讲,恶向胆边生。他就真的去做了——这个做老大的小孩人没多大,胆子不小,心中一横,竟然把那个女人的头骨给生生扯了下来,只听“嘎嘣”一声,女人的骨头就被他给拽了下去,他捧着那个头骨吹了两下,还用袖子抹了抹骨头上的泥巴:“这个总该能换点钱……到时候就让那古玩商打个手串……”
      边无相眉头都紧皱到一起去了,这个小孩未免也太过分了,这种事情都做得出,简直不像是第一次盗墓,毕竟他刚刚下洞的时候,特意带了蜡烛和火机,他是先确保了那蜡烛不会灭,然后才又接着往下挖,这实在是让人毛骨悚然。
      他又听见身旁的这个恶魔嘟囔:“带蝌蚪纹的手串应该也能卖不少钱……所以要价得要高点……”
      边无相忽而有些不想管这个小孩,这么大的因果,他怎么承受得了?即便他能承受的了,到底那是一个姑娘,即便死了,也曾是一个活生生的人,没有一点对生命的敬畏,这样的人救了……那不是浪费吗?
      可他又想起那个母亲的哭哭啼啼,终究还是忍住了自己出去的步子,上面的几个小孩把下面的老大给拽了上去,一群人又把坑给填上了,随后一溜烟都跑回了宿舍里,一个一个往宿舍跑,剩下的几个都放哨,把沾满了泥土的那些衣物全都扔进了铁皮柜,一个个换了干净的,冲到学校后面翻了栏杆出去,一出了校门,更是肆无忌惮。
      一号床却忽然在过马路时开口了:“老大,你刚刚拿‘那个’的时候……,我感觉不对劲。”
      剩下几个人全都打趣说:“别废话那么多,再说这么多废话,以后你就不要出来吃火锅!能有什么不对劲?”
      “说起来,老大,你拿的啥?”
      郑轩勾了勾唇角,苍白的唇色被橙红色的灯光映得有了那么些许血色,连带着蜡黄的皮肤也泛着红,仿佛是要走什么血光之灾一般:“头骨。”
      “什么?”
      好在几个人都过完了马路,取代了古物商那里,商家是个男人,老头衫子叠穿着马甲,听是现货,亲自一验是真的,虽然年代不远,没多长时间,但好歹也是一笔生意,一笔买卖,就索性成交了。
      几个小孩刚刚还有些胆战心惊,现在手里拿到了钱,反而把刚刚的恐惧全然抛在了脑后,可是足足三百元 ,足够他们大搓一顿了。
      几个人就这么跑进了火锅店,吃到店面打烊才终于离开,手头还剩着十五二十块钱,并转身进了便利店,买了一包烟来抽。
      “老板,拿一包白塔山。”
      “十五块钱。”
      “之前还十三?”
      “……”老板停下了手里的活计,半抬起头来,眼睛盯着前面的小孩:“你们还是学生吧?”
      话里话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郑轩抽了抽嘴角道:“十五就十五,要不然这样,你再送我们个糖呗?就这一毛一个的仔仔棒,拿五个。”
      老板倒是也会见好就收,当即就拿了五个仔仔棒给他们,收下了十五块钱又去忙自己的事情。
      边无相实在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些什么,他可算知道那个小孩的问题从哪儿来,这么大的恩怨,人家不跟他谁跟他?
      可刚刚他明明往那个洞里面跑,那个囚禁着无数魂魄的洞……难道他身上还有别的东西?
      边无相从来没有怀疑过自己的直觉,这么一盘算,顿时觉得这个男生不一般,还真是所谓老大,一晚上就能闯不少的幺蛾子。
      这几个学生一路抽烟,一路走,溜着溜着就跑去公园里面消食了,哪知公园里面绿化还算不错,地上竟冒出一条黑蛇来,那黑蛇约莫着有一个成年男人的拳头粗,算得上是粗的了,夜深看不太清花纹,可也算得上是明显,隐约能看得见些许的深浅。
      剩下那三个男生都躲着那条蛇走,被那蛇吃了一大惊后,彼此抓着彼此的袖子:“老大,快看!蛇!”
      做老大的那个四下望了望,大蛇已经快要擦着他的脚面过去了,饶是边无相也被吓了一跳,郑轩往后一连退了几步,口中恶语连连,将那蛇给生生踩死了,踩了一脚,似乎还不解气,也可能是没有定下心来,一连踩了五六脚,将蛇脑袋彻底踩扁在了石灰地上,硬生生扁了下去,血液喷涌而出,蛇尾巴和蛇脊柱还晃了晃,摆了摆,不一会儿就彻底没了声息。
      郑轩将自己的鞋底子在地上磨了磨,把嘴里的那支烟夹在两根手指之间,吐了个烟圈:“吓死人了,哎,你帮我看看,我鞋底还有吗?”
      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脚来,鞋底子上还沾染着不少的血,剩下那三个人都被吓了一跳,颤抖着声音说还有一些,可这个做老大的却一点都不慌,又朝着四处张望了一圈,一边张望一边向前走,绕过了公园里的又一条小道,就在前面看见了一处积水。
      他将自己的鞋子往那积水里边踩了踩,然后又在地上反复磨了磨,这才又问:“看我鞋上还有吗?”
      几个人又颤抖着说道:“没有了,没有了,老大,不然回去吧,这里还怪阴森的……”
      “回去?几点了?”
      “应该快十二点了吧?”
      郑轩掐灭了手指里的烟,眯着眼睛看了看天,又看了看地:“那走呗?回吧!”
      边无相跟在这四个人身后,整个人的脸色比吃了毒蘑菇还要难看,这人真真是个恶魔,都这样了,还能说走就走。
      他看得见郑轩身上的东西,这真的是他平生第一次不想管这样的事情,这让人怎么管?倘若本心就是坏的,管得了一次也管不了第二次……他一向都主张着人性本是白纸,待人处事,起初没有任何社会道德引导,所以未免有些不带善恶,只顾结果了。
      就好像婴儿为了让母亲多关注自己,会不停的啼哭,就像稚子为了得到什么东西,在得到真切的教导之前,会不惜用一切的手段。
      善恶都是需要来教的,他一向都这样想。
      他一直都认为人是需要引导的,也是需要包容的,成长和这二者必然是永恒挂钩的,可怎么偏偏有这样一个恶魔种,他的母亲明明看着也不是什么坏的人。
      要论家庭疏于教导吗?
      似乎也不该,可那还能因为什么呢?
      因为基因吗?
      边无相不敢深想下去,只能跟着那几个人又翻进了学校,回到了宿舍里去,宿舍的那两个人已经睡着了,这四个进了宿舍却还不急着睡,一号床和五号床大概都累了,嘴上说着不睡不睡,倒头就眯过去了。
      但六号床却没有睡觉,光着脚走到了郑轩那里:“老大,我洗个衣服……不会吵到你吧?”
      “你洗。”
      郑轩说着,神情不屑,又是一阵白烟从他口中吐了出去,铁打的床榻咯吱硬,他没由来地来了一句:“我觉得我肚里的食还没消完……”
      “诶,你有纸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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