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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同床异梦 ...

  •   金礼年心里一直很忌惮一个人,对方是美术学院最年轻有为的讲师,也是陈铭杰真正意义上的初恋,姓林,单名一个霁。

      单从这个字来看,意义是很美好的,光风霁月,不萦入怀。可惜林老师本人并不像没有烦忧牵挂的样子,眉眼间总是蕴含着一种淡淡的忧郁,整个人冷冽又硌涩,不是雨过天晴之明月,倒不如说是凛冬瑟瑟之寒风。

      两人只打过一次照面,在陈铭杰的作品还没拿奖以前,在他工作室那张简陋的席梦思上,林霁以主人的气度,金礼年以小三的姿态,四目相对间,后者先惊慌失措。

      只不过他想象中的冷嘲热讽并没有上演,对方是个极其有修养的人,随手扯过一旁椅背上搭着的外套往衣不蔽体的他身上丢,语气很克制:“阿杰呢?”

      早在这场戏剧化的会见之前,金礼年就不止一次听到过林霁的名字。在陈铭杰口中,他生硬不解风情,冷漠不知体恤;在那群共同的朋友口中,他是陪陈铭杰一路同甘共苦走过来的糟糠妻,是大学时共同探讨艺术真谛的灵魂伴侣。

      他们本是天造地设,珠联璧合,结果到最后风流云散,劳燕分飞,朋友们都调侃金礼年是陈圆圆,害得那明孝宗变成吴三桂。

      起初他不在乎林霁这个人的存在将给自己的感情带来多大障碍,但会心疼陈铭杰在其那里受过的委屈。暗自下定决心,林霁做不到的体贴他来补,林霁给不了的爱他来填。

      可当这个人就这样笔直地站在自己面前,体面和风度被内心的煎熬一点一点撕开,仍然表现得那么冷静,那么隐忍,金礼年才深深意识到,与之相比,自己那些想法实在是小气得彻底,狭隘得可笑。

      所以他一直以来都很畏惧,畏惧林霁的淡定给自己造成挥之不去的压迫,同时也害怕自己无法做到像他一样大度。

      如今相同的戏码重演,这一回轮到金礼年站在门口,床垫上另有其人。

      男人被偷这件事,他没有归咎于洛青,因为他也曾是那个被带回来的人。事实上,他在看到洛青那副无辜,惶恐,又偏偏藏不住得意的表情时,脑海中一闪而过的,是林老师冷淡而寡欲的脸。

      他当时看向其情绪复杂的眼睛,那里面明明有太多的失落和不甘,却偏偏不曾发作一点,自己此时便更没有理由在撞破这个场面后,为了维护自己的感情而揣着明白装糊涂。

      陈铭杰因他没能还予贤妻万两金,他就用自己的离开作为赎罪,也当作对过去爱人的成全。

      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扯得不成样子了,金礼年让酒店替自己新买了一身,重新拿身份证开了间房办理long stay,回到那家酒吧取了车。

      离开前他扭头看了眼这个让他如坠入地狱般疯狂了一夜的会所——白天门庭深冷,从玻璃门望进去漆黑一片,叫人看不出一点昨夜笙歌。

      联想到政府最近对娱乐场所的严控,金礼年不由打了个冷颤。

      他开车回了趟家,打算把自己一些东西收拾出来,给新人腾出位置。

      原以为今天是工作日,陈铭杰白天应该接了商拍不在家,不料推开门便看见其坐在沙发上抽烟,上半身前倾,两肘撑在膝上,躬着背部,衣服搭得乱七八糟,头发也支棱着,不修边幅。

      看样子洛青不在家里了。

      金礼年进了门,没换鞋,也没跟沙发上那个男人说一句话,径直走到衣帽间把行李箱拖了出来,挑挑拣拣收了几件衣服,捡了两瓶常喷的香水儿,又觉得现在这身穿着既不好看也不得劲,干脆从头到脚换了一套。

      陈铭杰先忍不住追进来的时候,金礼年正两手交叉抓着衣摆往上脱,无意识向前挺了挺身,两侧肋骨清晰可见,平坦的小腹随着呼吸小幅度的起伏,令人不禁将视线转移到上面两道若隐若现的鱼骨线。

      他倒是不介意自己换衣服被人盯着看,更何况那个人是陈铭杰。只是他忘了那群男人在他身上“作画”的痕迹还在,此刻在陈铭杰眼中愈发显眼可憎。

      “你这两天干嘛去了,听不见我电话?”明知故问罢了。

      金礼年把脱下来的衣服往旁边丢,空穿了一件深色高领毛衣,淡淡的说:“听见了。”

      行李箱还摊开在地上,陈铭杰皱着眉往边缘踢了一脚,不满道:“什么意思啊?我带个人回家你就整这出,心眼儿忒小了吧?”

      金礼年蹲了下来,慢慢整理着箱子里的东西,头也不抬:“林老师不是小心眼的人,可他还是走了。”这话说出来很委屈,听起来却像是有怨。

      提起那个人,陈铭杰脸色都变了,说不上是自己当年出轨带来的难堪,还是对不起以前的爱人引发的羞愧。

      他自觉这样有失尊严,以不耐烦的语气加以掩饰:“说了多少遍了,我跟林霁分手是因为我不爱他了,跟那天他在工作室里撞见你没关系。就算他没有发现我跟你的事儿,我们也迟早会分手。”

      “……那我呢?”金礼年仰起脸看他,目光殷切,“阿杰,那你还爱我吗?”

      没有男人受得住这种眼神,潋滟的眸光倒映出的除了你别无二人,世上再无比这更痛快的感受。

      陈铭杰滚动了一下喉结,笃定他这副视男人为全部的模样闹不出什么来,多了几分把人留下的把握:“当然爱你啦,宝宝。”他也蹲了下来,屈起指节蹭了蹭金礼年的脸颊,竟还挺温柔的笑了,“如果不爱你,我还忍得了你那叼逼老板给我发和你的床照?”

      所有的期许,在他说出最后这句话后一点一点消殆。

      金礼年明白了。其实早在他们因为这件事吵架的那天,又或是更早之前就该明白了——陈铭杰在跟他较劲,以和别人同床共枕的手段报复他丢掉了忠/贞,为了维护自己的颜面毫不留情作践彼此的感情。

      这甚至不是出于爱,而是好胜心,是尊严。

      肖凌送他一张床照,他就还金礼年一出床戏,大不了就相互折磨,谁都别想好过。

      浓密的眼睫瞬间湿润了。金礼年心灰意冷地偏过头,躲开他的手,推着行李箱走出了房门。

      陈铭杰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才反应过来,蹲在原地“啧”了一声,一边舔着后槽牙,一边转着眼珠琢磨怎么就搞不定这婊/子了。

      “你今天一定要分这个手,是吧?”他越想越不服气,三步并作两步冲出去对着准备推门离开的人嚷嚷,“行,你爱他妈跟那个姓肖的搞就他妈搞去吧,老子没他有钱没他牛逼,屌没他大,活该被撬墙角,老子认了。”

      “不过你对不起我这么久,分手/炮得打一发吧?”

      同床异梦不知从何时起,两人却在做/爱时保留了十足的默契,仅有几度的室温仍干得大汗淋漓,硬是在岛台这样一个有限的地方换了几种要求苛刻的姿势。

      这一幕看得人血脉喷/张,陈铭杰简直想搬出相机将这个场面记录下来,让他此生最淫/荡最难堪的模样永远留在自己的手中。

      操。

      他心里骂了一声,把人丢在厨房,自己回到卧室大力甩上了房门。

      金礼年恍惚间听到卧室方向传来了巨大的动静,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到了地上,随后便是陈铭杰的破口大骂,一句接着一句,全然失控。

      有一句话说得好,心静则智生,心乱则愚起。金礼年用不着太大的智慧,但他得保证自己不犯蠢,最起码能够为另一个男人分担一些责任。

      他用三天时间结束了这段长达两年的感情,尽管那发分手炮打得似乎不尽人意,可好在是使自己的心重新归于平静。

      穿上西装,打上领带,喷上香水,收拾体面的去了公司。几天不见,不少同事见他犹如大喘了一口气:

      “金助,有几份材料需要您过目,已经放在您办公桌上了,没问题的话麻烦您签字交给肖总,要快。”

      “好。”

      “金助,市场部那边新项目宣传不到位,肖总昨天发脾气放了狠话,让整个部门全卷铺盖走人……”

      “明天下午找时间开个部门会议,交代成员做好总结和反思,今晚赶出一版调整策略,我会让肖总过去。”

      “欸金助您回来啦?对了,财务非说我们上次出差的报销单有问题,要拿给您亲自审核。还有就是我上半年的绩效……”

      短短一段回办公室的路走得风尘仆仆,金礼年刚踏入办公室门就看到桌面上堆放的一沓文件,太阳穴都跳了跳,心想还是不能请这么久的假。

      他从一堆乱七八糟的文件夹中找出需要他过目签字的那几份,也没坐下,一半臀部随意地靠着桌沿,边审阅边抽了根笔咬开笔帽,确认无误后在纸张下方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手上这几份还没签完,内线电话又响起,金礼年只好拿起话筒夹在颈窝,耐心地等候差遣。

      只听电话那头,男人的语气难得端正:“金助,来趟我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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