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养成记》茂茂白菜

41、第四十章 明悦本纪

　　既然生意已经谈好了，就没必要再把赫连哲留在这里了，青波心疼粮食，都快用晚膳了青波愣是叫流云把饿得肚子咕咕叫的赫连哲给送走，赫连城昨日吃了青波的晶珑包也是拉怕了，青波一说让他走就忙不迭往马车上爬，生怕青波留他吃饭再给他吃点什么珍贵药材那真是还不如上山挖点子野菜来得好。
　　晏言去送他，就站在马旁什么都不说，他还不到七岁，小脸却跟块冰一样冷得扎人，赫连城确定这的确就是自己那个最小的弟弟可是却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赫连家中一向亲情淡薄，他跟这个弟弟年纪差得大又不是一母所生，本来也谈不上什么感情，只是惊讶于这么个小子居然能从二哥的杀伐下活下来还不知怎么的成了晏王爷的义子。
　　最后他张了张嘴只叫了一声“阿惕”就不知道该说什么，倒是晏言，听他这么叫了一声后抬了下眼睛，声音在初秋的夜里冰冷得刺人：“我叫晏言。”
　　赫连哲被他噎了一下，踌躇着想自己还是走吧，心里却不由开始算计这个还活着的弟弟会给自己带来一些怎样的麻烦，晏言忽然又开口了：“我现在叫晏言，赫连惕已经死了，永远都不会再活过来。”他说完就转身走了，远处的帐子里点着灯，他小小的身子渐渐没入灯火之中。
　　赫连哲就松下一口气来，他知道，这个弟弟是真的已经死了，赫连惕这个名字，再不会对他造成任何威胁。

　　在皇帝陛下的执意下，晏言与承昭是住在同一个营帐里的，他送走了从前名义上的哥哥，心里却轻松了不少，看到灯火映照下承昭似乎正在埋头看什么东西，极为专注的样子。他和承昭虽然没有血缘之亲，但大概就是青波从前说的缘分，他脸上虽然一直是冷漠的，心里却不知不觉真把承昭当成至亲的大哥了，两个孩子在一起时他也是一副孩童模样，此时看承昭看东西看得认真，不由生了点玩闹的心思，猫腰捏脚走过去一把扑住承昭的脖子：“再动杀了你！”
　　换做平时承昭一定会奋起反抗然后两个人就会翻滚出一身的泥尘，然而今天承昭有点不一样，半天没有反应，晏言从侧面看他稚气的脸，那脸上居然带了点郁郁的神情，晏言顿时惊了。
　　不得不说青波是个神奇的存在，永远一副没心没肺的样子，居然还能带得身边的人都跟她一个样子，承昭跟在姑姑身边久了，慢慢也成了一副小没心肝儿的样子，整个一小流氓，晏言不知在心里鄙视了自己多少回怎么就猪油蒙了心认了这么个娘兼这么个大哥，可如今这个小没心肝儿的大哥居然会露出一副郁郁的表情来，这也有点……太挑战他对自己眼神的自信了。
　　承昭看他表情怪异，整个表情就像是一块冰裂成了几块挂在脸上一样，推过来一本册子：“你看看吧。”说完便拢了袖子，怏怏地往榻上躺下去。
　　晏言不明所以，只能就着灯火细细翻看，一忽儿以后，脸上的冰块“喀喇”一声彻底四分五裂，小脸上终于第一次露出了属于孩子的带着稚气的吃惊的表情。他两只眼睛瞪得圆圆的，嘴巴也合不上，可是怎么说呢，这种惊讶的表情后面，居然还带着一丝丝不易觉察的跃跃欲试。
　　他呆呆举着小册子问承昭：“……哪儿来的？”
　　承昭翻了个身，声音闷闷的：“修眉给的。”
　　“真的？”
　　小皇帝憋了半响，挤出一个“恩”字。
　　晏言突然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来了。

　　那册子上记得东西如果被世人所知的话，又将是一场翻天的声浪讨伐，可是看在两个孩子眼里，却不知该是个什么滋味儿了。
　　那是记录青波十年远游宫外的所行事迹的册子。修眉未被选中伺候青波远行之前，本是玥国后宫之中专门记录后妃之事的女史的徒弟。女史的职责是忠实记录后宫妃嫔皇女的行事作为，与朝廷史官类似。修眉原本是被当做下一任女史培养的，因此熟知史册记录事宜，后来被选中伺候青波得以远离宫廷，记录的习惯却没有改变，十年远游中，她虽然不是日日记录青波的日常生活作息，有一些事情，却是她内心作为女史的那一部分不容得她不记录的。
　　整理起来，就是晏言手里现在的那本册子了。
　　册子是的封面是陈旧纸张泛黄的那种颜色，一支遒劲梅枝上点着几朵淡淡的花，花枝缠绕出几个漂亮的花隶：明悦本纪。

　　昭武二十八年四月，悦岁六，因病伤怀，欲往廷外畅行，帝禁，绝食三日，遂得成行。
　　昭武二十八年四月，明悦公主六岁，因病而觉心中郁郁，想要离开宫廷游览天下胜景，被隆平帝拒绝，明悦绝食三日，终于得以如愿成行。

　　昭武二十八年岁尾，悦自凉北而归，适凉兵谋之乱，帝征而讨之。悦于城上亲睹兵祸。后身份遭泄为凉军截道，悦失，半月而归。于军中立斩三将，一罪起延怠军机，一罪起贪墨饷银，一罪起事扰百姓。当是时，悦坐于中军，稚脸深眸，神色忽悲。随军归京，月余未语，天家皆忧，惟帝悲喜憾憾，叹曰：肖朕者，惟悦也，竟为女儿也！
　　昭武二十八年年末时，公主从西凉北境回国，当时正值西凉谋乱，隆平帝兴兵讨伐，公主在城墙上亲眼看见了战争残酷。之后公主的身份泄露，西凉军队欲擒她为人质，公主在乱军中与随从失散，半月之后归来。归来以后以公主身份在军中斩了三名大将，罪名分别是延怠军机、贪墨饷银和惊扰百姓。斩杀此三人时，公主就在中军帐中坐着监斩，脸庞稚嫩却眼神深远，神色偶然悲悯。随大军回到玥都以后，足足有一个月不曾开口说话，天家众人忧心忡忡，唯有隆平帝悲喜参半，遗憾从从，叹息道：三个儿女中最像他的，只有明悦公主，可惜竟是女儿之身。

　　顺德四年六月，悦年十，游于戎地，一日其侍为豪强所掠，悦求而不得，乃怒。夜强宅遇天火，悦趁乱而进，乃救侍而出。再三日，豪强为官所拘，疑为流匪。悦为之证，得释，遂以千金为谢。
　　顺德四年六月，公主十岁，在戎国游玩的时候，有一天公主的侍女被豪强抢掠而去，公主好言相劝无果，于是大怒。当天晚上豪强家里遭了火灾，公主趁着大乱把侍女救出来。又过了三天，豪强突然被官府抓了，怀疑他是流寇，公主不计前嫌帮他作证，豪强于是被释放，以千金为礼答谢公主为他作证。

　　顺德六年七月，湖州水害，悦过岚城见遍地哀鸿，幼无所依老无所恃，然京中未有得悉，大怒，假钦差之名于洪堤之下连斩七品以上三品以下一十二人，百姓称庆。遂开官仓以济民，约为贷。至水退民安乃归，假官事露，帝甚忧，乃深谈至夜，事不了而之。
　　顺德六年七月，湖州洪灾，正巧此时公主路过岚城看见洪灾导致民不聊生哀鸿遍野，玥都却一点洪灾的消息也不知道，大为恼怒，假借钦差之名在溃烂河堤之下一连斩杀了三品以下七品以上十二名朝廷官员，百姓额首称庆，之后公主又打开官仓放粮以使百姓度过难关，并与百姓约定这些粮食是以借贷的方式给他们，以后要原量归还。等到洪水退去百姓生活稍安公主才回了京城。假冒钦差之名的事情被泄露出来，公主的兄长承安帝很是担心她，公主于是与承安帝一番深谈直到深夜，这件事后来便不了了之了。

　　顺德六年岁尾，悦于殿中安睡，忽起而惊曰：咦！救之幼年乃多也，无可安身也！乃招将军长风为计，风计曰：可对孤子为一军。悦大喜，跪求帝旨为一军，帝诺，乃为一兵骑营，营曰长风，长风将军亲训之，久而精于三军。
　　顺德六年年末的时候，有天公主睡到一半突然跳起来叫道：哎呀，洪灾里那么多失去父母的孩子没有地方安身，可怎么办才好。于是请长风将军出谋划策，长风将军道：不如建立一只军队专门收容无家少年。公主很高兴，跪求承安帝降旨建一支军队，承安帝准了，于是建起一支骑兵，叫做长风营，长风将军亲自训练，时日一久居然比三军精勇。

　　……

　　册子里还写了很多这些事，晏言慢慢翻着，居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名。

　　时悦过青州营，闻悉营将有叛，二人有嫌，乃从六品千总石侃，五品守备杨山。悦召二人视之，命立斩杨山，山不服，众亦疑之，悦笑答：“吾视之不爽也。”众怒，然以公主压也。山既斩首，俄顷有报，山室内有戎国布料，遂心服而去。后侃调入湖州，升为守将。
　　公主路过青州大营的时候听说有人通敌叛国，最有嫌疑的两个人一个叫石侃一个叫杨山，公主把这两个人叫来看了半天，命人把杨山拖出去砍了，杨山不服，周围众人也有怀疑，公主笑眯眯回答：“我看这个杨山不顺眼而已。”众人大怒，然而公主用身份来威逼，杨山终于被斩杀，没过多久就有人来报，说是在杨山的卧室里找到了戎国特有的布料，众人这才心服而去。随后石侃调任湖州，升为湖州守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