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愿入圈》空一秒

7、第 7 章

　　第一季度，整个公司都在为新车型的发布做准备，原定好的发布日一拖再拖。第一次修改发布日，是因为有网友在路上看到了伪装车，并将其发布到了网络上，一时间关于这辆车的造型引起了热议，但更多的都是表示无法接受这个外形，很显然高层注意到了这些负反馈，但外形是绝不可能做修改了，如果要做调整公司要付出的代价不可估量。
　　不同于某家友商的风格，顾心和宋矜两人所就职的公司是很善于利用舆论的，对于网络热度，对他们来说就是送上门的流量，既然是负面的流量，那就延长用户等待的时间，把悬念拉得更大，公司先是模糊回应了是否是伪装车的事，其次又由创始人发微博表示这绝对会是一款创造历史的车型，尽管表示绝不会买单的用户很多，但依旧是吊足了大家的胃口。
　　顾心和宋矜所在的公司保持着差不多一年发布一款新车的节奏，之前的几年，靠着这种稳扎稳打，走得还算顺利，尤其是去年，几乎可以说是创造了行业历史，在这样的顶峰状态下，公司势必是要往前走一步的。这一步比过去那些年走的每一步都要更大，成功的话也会让公司往上一大步，对于创始人们来说，这是一场值得的冒险。
　　抓住这波热度，品牌部又出了一系列已发布车型的图片和推文，向市场宣告公司在产品力方面的信心，公司已经发布的每一款车型都获得了市场的认可。
　　然而公司内部显然是紧张起来了，因为一款车而最终陷入困局的公司并不是没有。不同于那些家底雄厚的传统车企，这些年轻的车企就像创一代，没有任何原始积累，经不起三番五次的失败。
　　这种紧张的氛围很快传遍了每一个部门，尤其是宋矜他们这些决定着车辆成本的部门，不仅压力大，在公司内部的地位又低。对一个车企来说，前端努力卖车的销售必然是重要的，后端努力宣传营销的自然也是重要的，而宋矜和顾心所在的供应链就像夹心饼干中间的果酱，上下都给足了压力。
　　一边是要退出新车型，另一边公司也启动了原有车型升级计划。所谓升级，无非是在一些功能上做细微调整以更好地降低车辆的成本，但对外则会说是全新的升级。在已经买了车的用户看来这是一种背刺行为，但所有新能源车型几乎都有所谓的升级换代。当产品都具有某个同质性时，即使这是损害消费者权益的，消费者也只能选择接受，也无形中提高了用户的可忍受阈值。
　　顾心和宋矜所在的公司很快就决定先做已有车型的升级换代，这个决定就意味着宋矜他们要开始新一轮的降本工作。这是宋矜跳槽到这家公司以后很想吐槽的一点，过去降本是一年一谈，后来降本是半年一谈，现在降本是一季度一谈，甚至在价格合同里还会有很明确隐含条例表明甲方随时可以对降本计划做出调整。这样的霸王条款其实只有高层是满意的，不管是宋矜他们这样在前线谈价的甲方，还是乙方，都很难推进工作。
　　但高层是不会共情打工人的，他们基于公司的发展需要提出要求，下面的打工人就需要按照要求去执行。所以吐槽归吐槽，宋矜很快制定了新的降本计划，他这边的降本压力是很大的，除了电池外，一辆车上最值钱的就是座椅了。
　　宋矜要利用这一次降本机会重新获得领导的绝对信任。他很清楚程美心的目的，如果他不能尽早重新获得领导的信任，不仅程美心会成为那个升职的人，他后面的工作阻力也会很大。
　　宋矜比起程美心优势并不算太多，程美心也算得上是这家公司的老人了，还是培养了几个自己的人，而宋矜初来乍到，他也不确定哪些人可以为他所用，为了不必要的风险，他更多时候是单打独斗。
　　单打独斗有好处，也有坏处。本来大家就是同事关系，没有了工作关联的话是很难拉近关心的，宋矜错失了拉拢人的一些机会，他手下只有一个经验不足的年轻小伙。对于这个年轻小伙，宋矜一开始其实很不喜欢这个小伙。他手下的刘鑫太谄媚了，在这样一个满是诱惑的岗位上他很容易犯错误，这种错误不仅会害了他自己，也会让和他有工作往来的人陷入麻烦。
　　但眼下，宋矜也没有更合适的帮手人选了，他必须让刘鑫对他绝对忠诚，为他所用。
　　刘鑫这样的人虽然麻烦，但好在还小，对职场的认识还没有那么深刻，还是可以改造的，只是要多花一点时间去测试刘鑫。想到刘鑫，宋矜就想起了顾心，顾心在周天一那边干得不错，周天一也反馈顾心这个人不错，最近还被周天一带着一起去出差了。
　　某种程度上来说，宋矜应该和周天一学学，周天一在带人这方面确实有自己的独到之处。周天一手下的人不说多有能力，但个顶个的都很靠谱。
　　自从跟这周天一干活后，顾心从工作里获得的价值感也变高了，他也不再天天想着要从这家公司跑路了，但考公的事还没有结束，这件事他一直没有和宋矜说，他一直考的都是自己家所在的城市的岗位，而不是上海的岗位，他其实还是不是很确定，如果自己能够考上，会选择在上海还是回家。
　　过年前的那一次省考其实顾心参加了，最近马上要出成绩了，顾心其实不太想面对，不管怎么选择好像都会后悔。
　　墨菲定律总是在人们焦虑的时候发生，顾心没有想到他居然真的进面了，还是第二名进的面，三个进面的人分数分差很小，可以说是绝对意义上的看面试定胜负。顾心一方面是觉得自己的运气真是够好的，另一方面是纠结，纠结要选哪一个，顾心其实是不太想回去了的，但又觉得可惜。
　　这件事自然是瞒不住父母的，顾心的父母很快知道了顾心已经通过笔试了。对于父母来说，稳定才是最重要的，能够进入体制内，他们也就放心了，对此他们是全力支持顾心好好准备面试，甚至还提出想给顾心报个班，钱的话他们出。这确实不是一笔小钱，体制内的工作越来越吃香，面试班的费用也随之水涨船高，顾心没有犹豫就拒绝了，就算是要报名，他也会自己花钱。最终，顾心也没有报面试班，命里有时终须有，没有的话也是自己的命。顾心也不想放弃这一次机会，下班后，也会抽出一些时间学习面试技巧，这件事他没有告诉宋矜。
　　就这样，顾心参加了面试，但很显然，他的另外两个竞争对手做了充足的准备，面试时当场出成绩的，当天就可以知道自己是第几名。没有任何意外，顾心是最后一名，但顾心没有难过，反而是觉得心中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顾心和父母打了电话，告诉了他们结果，父母倒是没有批评顾心，只是说下次再考。
　　顾心其实对父母有一点愧疚，但结果如此，他只能继续往前走。
　　经历了这一次失败后，顾心其实不打算继续考了，他想在周天一那边好好干上两年。有个两三年经验的话，后面就算要跳槽也好跳一点。
　　转眼来到第二季度，新车即将发布，大家都很关注，公司也在内网发了直播的链接，欢迎大家一起观看。不得不说，这是一场高质量的发布会，颇有一种汽车界的苹果发布会的感觉。
　　发布会的第一个高潮是车辆造型全面展示的时候，和之前的伪装车是一样的，不过是出了几款限定特别色。第二个高潮则是公布价格的时候，对于这个价格，公司内部的多数人其实和网友反映一样，高了。
　　这显然不是一款可以在短时间内创造销量神话的车型，即使是顾心他们公司自己制作的榜单里也看不到这款车型相关的销量信息，而这却仅仅是个开始。
　　谁也没有想到那么低劣的商业手段还会出现。这款车的造型一直以来都饱受争议，但也仅仅是在好看不好看的层面，但很显然，这一次有人想让这款车彻底失败。
　　一开始，谁也没有注意到有人在微博发了一条吐槽这款车像棺材，这样的吐槽并不是第一次出现在一款车上，过去几年来很多品牌的车都受到过这样的吐槽，所以对此公司的公关也就没有刻意处理。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这条没有被毁尸灭迹的微博终究引发了一场足以毁灭这款车的海啸。中国人大多是相信风水之说的，尤其是在购买房子、车子之类的大物件时，通常有孩子的家庭都会带上孩子一起去购买，如果孩子有苦恼行为，大概率就不会购买了。而这款车，定价不低，对标的也是中高端市场的用户，越是有钱人其实越是迷信。
　　随着负面舆论越来越多，公司内部也躁动不安，和吃瓜的网友们一样，员工也都在等着公司的回应。然而，公司的高层们不知道是在犹豫什么，迟迟未回应，只是任凭舆论发酵。
　　事实上，高层并不是犹豫，是自信，他们或许在工作上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不相信这样的荒谬言论会影响到这款车的命运。
　　然而，放任终究是有代价的，随着其他车型的销量也受到影响，公司高层终于有反应了，开始进行公关，但很显然已经错过了最佳的公关时间，在错过的前提下还采取了一种非常无力的防御态势。更加糟糕的是，因为这款车的价格高，有用户开始发出其他车型价格也太高了，还举出了很多已经降价了的类似车型。
　　终于，在巨大的销量压力下，公司高层做出了降价的决策，所有车型都做了降价，降价从发布之时起生效，而此前购买的用户没有任何补偿机制。对于已经购买了一段时间的用户来说还算能接受，毕竟早买早享受，晚买享折扣，但对于那些一个月内刚买车的用户来说，这样的降价是无法接受的，在确定没有任何补偿后，部分车主联合起来发起了抵制行为。
　　降价是对市场的妥协，陷入内外交困的公司很快决定要降本，除了车要降本外，公司运营也要降本，这就意味着公司将正式启动裁员计划。裁员的消息根本瞒不住，公司内部，网络上都有裁员相关的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