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缘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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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易简小学三年级的时候,某天放学回家。
在门外听到父母又在吵架,手刚放在门把上就听到砰的一声,郭易简吓了一跳,估摸是小锅砸到门上。郭易简正准备在外面喊一嗓子示意父母亲生孩子回来了,就听到自己妈的河东狮子吼“郭勇,我要跟你离婚!”紧接着就是亲爹愤怒的嘶哑声“离就离!李寒,今儿谁不离谁他妈孙子!”
郭易简叹了口气,一瞬间心惊身累,只觉得周遭无比沉重。想到父母以前言笑晏晏的样子,又想到近几年的冷战热吵,手从门把上抽了回来,转身离开。
灰败拥挤的小城,嘈杂的街道,有人笑着揽客做生意,有人骂着不听话的孩子。九岁的郭易简背着书包漫无目的地走,走过喧嚣的街道,穿过寂寥的小巷,等他抬眼凝神看,意识到自己已经进入郊外。
身后是依稀可闻的城区闹市,身前是一条公路,两边是荒地平原。自己站在路边,身边偶尔有几辆车飞驰奔过。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郭易简心里终于感到害怕,又想起父母吵架时的剑拔弩张,眼泪直接掉了下来。
赵乾一坐在后座摆弄着父母送给他的相机,把焦点对准父母,咔嚓一声。
“乾一,相机用着怎么样?”老爸赵一光回头问。
“特别好,老爸你看我刚才照的。”赵乾一展示刚才抓拍的一瞬间,照片里父母望着对方的眼睛,嘴角都带着笑意。
“乾一真棒。”赵一光摸了摸赵乾一的头,转身又问妻子“媳妇,晚上想吃什么?”
“我要吃糖醋小排和木耳炒鸡蛋!”赵乾一抢在老妈万乾开口前嚷嚷道。
“小鬼,我还想吃....欸,这谁家小孩啊?”万乾话没说完,脚先踩刹车放慢了车速,车停在了郭易简身边。
郭易简自我放飞般的哭泣刚开头,正准备把声音和泪流量再提一波,发泄自己心里的郁闷之情,就看到一辆陌生绿色轿车停在了自己面前。后座车窗火速落下,郭易简还没来得及收势,就看到一个和自己差不多的小脑袋探出头来。
咔嚓一声,赵乾一身体比脑子快,竟然先拍了张照。照片里的小孩眼神错愕,揉眼睛的手还没放下,只露出一只透亮的大眼睛,鼻子翘翘,嘴也嘟嘟的。乌黑的妹妹头细软凌乱的支楞在脑袋上。
小妹妹真好看,赵乾一心里想。
“小朋友,你爸爸妈妈呢?”万乾问道。
郭易简原本哭得正要再上一层楼,突然被眼前的车分了神,没等反应过来又被照了相,脑袋一时宕机,下意识回答“他两在家吵架,我自己走出来的。”
听到这话,万乾和赵一光相视无言,万乾继续说:“叔叔阿姨送你回家吧,天快黑了,你自己在这里不安全。”
郭易简心里一下子警惕起来,脑海里瞬间闪过爸妈讲过无数坑蒙拐骗小孩子的悲惨故事。虽说眼前的一家看着不像坏人,后面还坐着个活蹦乱跳的小孩。
可是、万一、如果......
赵乾一看着眼前的小妹妹犹豫不决,直接开车门站到郭易简面前,拉起手,说道“走吧,我爸爸妈妈都是好人,我也是好人,我们会保护你的,你家在哪里?”
万乾和赵一光相视一笑,看着儿子自来熟的把小朋友安置在后座上。
“小朋友,你记得父母的电话吗?”赵一光回头问到。
郭易简摇了摇头,暗自想到,只记得前半部分也没有用吧?1584601什么来着?
“那你记得家住在哪里吗”赵乾一紧接着问。
郭易简记得,但不想回家,可又不想继续跟陌生人在一起,只回复家住在红专街的康居大楼。
赵乾一追问“几号楼几单元呀?得把你送回家才行,我们小朋友自己在外面很危险的。”
郭易简心里的烦闷早已被陌生人接走的震惊和眼前追问不休的小屁孩烦没了,他不想回答,转移话题问“你手里的是什么呀?看着真酷。”
“这是我爸妈送我的相机,你看。”赵乾一展示自己刚拍的照片,郭易简看到自己那张五分悲伤五分错愕的脸部特写,一时愣住了。
赵乾一有些害羞起来,于是也转移话题“你为什么哭呀?”
郭易简刚想问你为什么拍我?想问的没问出口,反而被发问,这问题自己又不愿回答,只好默不作声。
赵一光听到儿子提到小朋友的伤心事,连忙打岔:“你在哪个学校上学呀?今天学校有没有好玩的事儿啊?”
郭易简忽视赵乾一的问题,礼貌回复赵一光:“春花小学三年级。今天....”
今天还真没有好玩的事儿,马上就期末考试了,学校里老师留了很多作业。回到家在门外就听见父母扬言要离婚,想着随便走走结果走到郊区了......
“我也是春花小学的!”赵乾一雀跃的声音打断郭易简的思绪“我们是同学!不过下学期我就要转走了。我现在在三班。你在几班?”
“六班,那下学期你要去哪上学?”郭易简好奇的问。
“过了寒假我就转到礼城的日照小学念四年级。”赵乾一兴冲冲的回复。
“噢。”郭易简感到莫名低落,可又想不通哪里值得低落。
“真可惜啊,我们刚认识我就要走了,如果早点认识我们肯定能成为好朋友。”赵乾一自信地说。
你哪里来的自信这么肯定,郭易简在心里大声吐槽,脑海里却不自禁浮现两人一起玩的画面。
“到啦,小朋友。你家住这里对不对?”郭易简正浮想翩翩,万乾已经把车停在康居大楼附近。
“是这里,谢谢叔叔阿姨。”郭易简磨磨蹭蹭的下车,手忽然被人拉住。
“我叫赵乾一,下次你不要一个人跑去那么远的地方了。”
“好....再见。赵乾一。”郭易简缓慢说道。
郭易简朝着康居大楼的方向走去,远远看到父母在小区焦急寻找自己的背影,回头看向赵乾一的方向。看到他们的车还停在那里,赵乾一从车窗探出头来向自己挥手,一脸阳光地笑着。郭易简忽然掉下泪,胡乱挥了挥手,又连忙擦干眼泪,朝家的方向走去。
“妈妈,我忘问小妹妹的名字了。”赵乾一把身体从车窗外缩回来。
“这样啊,那要不要下车去追人家,我和你爸爸在车里等着。”万乾忍着笑意认真回复。
“算了,有缘人自会相见。”赵乾一不太熟练的运用从老爸那里新学的话。
“欸,不愧是我儿子。”赵一光拍了拍赵乾一的小脑袋。
万乾启动车子,汇入主路。郭易简背着书包在小区门口停下来,又退回两步,看到那辆绿色轿车启动离开,汇入一色黑白灰的车流中,慢慢消失在自己的视线内。郭易简踮了踮脚,看不到更远,于是转身朝父母走去。
十年后。京安大学。新生大会。
台下千名学生在操场下站得已有些不耐烦,赵乾一低头看了眼手里的演讲稿,心里盘算再有三分钟他的环节就结束了。
西风吹拂,风向由东变西。物理学院的院旗终于停止在郭易简脸上挠痒,旗帜猛地向东开展,头发也被吹得凌乱。
一眼扫去,赵乾一看到物理学院的女同学拿着院旗居然站在男生队列,金色参差不齐的短发在阳光下飘散绚丽。不禁心里诧异,发言卡顿。
操场恢复一瞬间的安静,只余风声。
那位女同学忽然抬头看,彼此的模样落入对方眼中。
赵乾一瞬间回神若无其事的继续念稿。原来是男生,赵乾一心里想。金色的妹妹头让他想起儿时动画片<<魔角侦探>>里最喜欢的角色霍星,金色头发的霍星,赵乾一在心里默默给童年角色染发,感到好笑,随后压下嘴角笑意,一脸认真的继续发言。
大学入学第一天,郭易简认出了赵乾一。
有些人的脸很神奇,能从十八岁的脸上看出对方二十年以后的样貌。赵乾一就是这种,十九岁的面容和十岁时的面容没什么区别,只是长开了,看上去人也沉稳很多。
郭易简心里也惊奇,自己居然能一眼记起这段回忆和这个人。他记忆不算好,尤其小时候很多事情记不得,因为不快乐,所以大脑识相的忘掉。
此刻脑子里却清楚呈现十岁的赵乾一把头探出车窗笑着对他挥手的画面,也许记忆被粉饰,所以画面里的笑容才那么让人动心。
画面里的小屁孩和眼前的少年逐渐重叠,郭易简在台下细细打量十年未见的赵乾一,眉眼鼻嘴耳都一比一放大,发型还是普通的短发,因为当众发言的缘故,整个人端庄正气,不苟言笑。
操场与演讲台距离太远,看不清眼神如何。郭易简直觉道这人小时候那股阳光劲儿彻底没了。
郭易简看了看脸没变,气质大变的赵乾一,望天儿在心里忆童年,台上的人忽然安静了,郭易简看向讲台,和赵乾一正好对视。
“认出我了?”郭易简第一反应到,随后否定。这么多年自己容貌气质早就不是那个小屁孩了,生活又不是电影,哪有那么多竹马成双、一眼万年。
演讲声响起,仿佛刚才的停顿只是郭易简的恍惚。
声音很有磁性嘛,郭易简心里默默调侃。
演讲结束,赵乾一回到队伍中,在猛烈日头下等待新生大会的结束。赵乾一想起自己小时候总是分外期待这种看似很有凝聚力的场合,天真的听着台上讲话的人滔滔不绝,结束后同周围的小伙伴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什么时候开始变的?
“新生大会到此结束,同学们自行解散。”思绪被打断,赵乾一随着人流缓缓离开操场。
吃饭,上课,社交,赵乾一缓慢熟悉校园里的人事,不再同儿时一样,仿佛小太阳无畏的照亮所有人,更像是被生活一点一点吸取了精气,进入困顿的沉郁期。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缘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