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樱桃》黎梨花

5、第 5 章

　　顺心灰头土脸地从会议室出来，手中黑乎乎的纸巾裹着破碎的签字笔被她扔进垃圾桶。

　　她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湘湘等了她半个多小时了。

　　再等她跟外面那个陌生男人掰扯完又不知道是多久。

　　“是不是突然有什么事？”

　　湘湘主动开口给她解围，顺心的眼睛突然涩得厉害，她低下头拼命地眨。

　　“嗯。”

　　“没事，那我们下次再吃饭吧。”

　　顺心顿住，她本来是想让湘湘再等她一会儿的，但是她已经让人家等了那么久了。

　　“嗯，好。对不起啊，湘湘。”

　　她觉得嗓子里有把火，烧得她每说一个字都生疼。

　　“我去下洗手间，对不起啊，你先回去吧。”

　　我们下次再约。这几个字终究又被她吞了回去。

　　“好。”湘湘起身，顿了顿开口道。“过生日还是要开开心心的呀，别生气啦小寿星。”

　　顺心的眼睛又开始发涩了。“好。”

　　湘湘转身出门走向电梯，她的想法很简单，她不想让顺心为难，成为那个放人家鸽子的不礼貌的人。

　　她们是朋友，所以她自己没关系的。

　　顺心洗了手又顺便洗了把脸，她要去打一场小仗。她今天都这么糟糕了，搅了她的局的人，一个都别想好过。

　　蹬蹬蹬，顺心拿着包，大步流星的往外走。

　　往外一看，公司的地面停车场有一辆开着车门的车子。

　　七月底的大热天，开着车门的八成是等了比较久，怕烧油厉害才熄了火，又架不住车里闷热。

　　果然，看见她站在门口望过来，车里立马有个男人钻出来，接着又钻回去捧了束大红的玫瑰，拎着粉红色的蛋糕走过来。

　　顺心的眉头皱得厉害，她已经忍不住想直接开骂了。

　　“是顺心吗？”

　　“是我。你微信多少，我们加个微信。”

　　男人喜出望外，连后面的生日快乐都忘了说，连忙掏出手机。

　　这边喜滋滋地刚加上微信，那边冷冰冰的话就开始了。

　　“花和蛋糕多少钱？我转给你。”

　　男人的表情碎裂了。

　　“不是，不用。”

　　“要的，我并没有要和你相亲的意思。”

　　“可是，你妈妈说……”

　　“我妈是我妈，我是我，她不能代表我。就像你今天过来，也没有事先和我说过，而我约了小姐妹吃饭。”

　　“那下次……”

　　“我认为没有下次了，所以蛋糕和花多少钱？”

　　男人如实说了价格，面色不豫。

　　顺心拿着花低头转账，从地下车库开出来一辆白车，缓缓右转离去。

　　东西的钱都付了，当然也要拿走。

　　“我等了你两个小时，那么热的天！”一个多小时四舍五入就是两个小时。

　　男人好像突然反应过来了，向顺心发难。

　　“所以呢？你跟我说过你要来吗？这里是没有地下车库吗？办公大厦里是没有空调吗？你自己蠢还想道德绑架我吗？”她皱着眉，尽量控制着脾气，一字一句反驳着。

　　男人梗住，无能狂怒的脸更红了，回到车里重重地摔上车门，飞速离开。

　　顺心反手就将人拉黑删除，损失了五百多块钱，她非常不开心。

　　抱着那束大红的玫瑰，手提着六寸的粉红色蛋糕，艰难徒步回家。

　　她没法骑车，也不想再花钱打车。

　　一路上有很多人看着她，她不在乎，一脸麻木地走着。

　　她很累，各种意义上的，今天还花了很多钱。

　　半路上，有个电话打进来，但她没有手去拿手机了。

　　不过，想来八成是那个男人的状转手了几个人，告到王玉淑那边去了。

　　顺心没有力气再去和王玉淑吵架，她要把那个红包发回去。

　　爬上五楼开门，她先是去洗了个澡，洗澡的时候还在委屈自己没有一个沙发，不洗澡连个躺下的地方都没有。出来就把自己狠狠摔在床上，侧头看着那二百多的蛋糕和二百多的花。

　　一点食欲都没有。

　　生气地把自己埋在被子里，凉津津的空调风吹在背上，她想睡了。

　　偏偏又睡不着。

　　湘湘刚吃完晚餐，她跟妈妈说了今天不回家吃饭，但后来也没和顺心吃上饭，于是一个人在外头吃面。

　　“叮”

　　手机收到一条消息。

　　日进斗金：[图片]

　　点开来一看是蛋糕和玫瑰花。

　　湘湘咬了咬唇，不知道该怎么回复。

　　然后就收到了第二条消息。

　　日进斗金：“一共花了我五百二十六块钱。”猫猫流泪.jpg

　　啊？

　　他怎么还跟你要钱啊？

　　不对，删掉。

　　你怎么买了蛋糕和花......

　　不对，删掉。

　　你吃饭了吗？

　　还是不对！

　　湘湘懊恼地揉着太阳穴，深吸一口气，看向店外。

　　已离线：“什么情况？”猫猫疑惑.jpg

　　日进斗金：“我妈非要我去见相亲对象咯，我不乐意，但是人家白白晒了一个多小时，总不能还让他花那么多钱，只能委屈他当一个免费的跑腿小哥了。”

　　日进斗金：“虽然但是吧。我现在是花了钱的上帝，有句话一定要说！这花也太俗了！粉红色的蛋糕也好丑！呜呜呜呜呜五百二十六啊。”猫猫流泪.jpg

　　已离线：“那你现在？”

　　日进斗金：“洗完澡躺在床上了，一会得奋战这个6寸的蛋糕！”

　　顺心一句一个感叹号，表达她内心深深不满！

　　已离线：“需要我帮忙吗？”猫猫探头.jpg

　　这算什么？峰回路转？柳暗花明又一村？

　　顺心发给她这个花和蛋糕只是想解释一下，她是因为什么放了湘湘鸽子，另外也有狠狠吐槽糟糕的颜色的意思。

　　但不管怎么说，笑容重新爬上她的脸。

　　嘴上念叨着，不太好吧，等湘湘过来吃完蛋糕再回去洗漱睡觉就很晚了。

　　手指翻飞打出来的内容却截然不同。

　　日进斗金：“帮我带两瓶啤的！谢谢老板！”猫猫比心.jpg

　　已离线：“冰的吗？”

　　日进斗金：“要冰的！你快到了和我说一下哦，我下来接你。”

　　顺心迅速爬起来收拾房间，扔得乱七八糟的衣服都捡起来，再把那盆她在夜市购买的25块的多肉摆在桌子上。

　　只有一个椅子诶。

　　她开始搬桌子，搬到床边。

　　搬了桌子就得把地再扫扫。

　　还有洗手间！

　　也就二十来分钟，手机上收到了消息。

　　湘湘已经进来了，问她在哪栋楼。

　　顺心一边回着消息一边抬腿往外跑。

　　湘湘正抬头看着门牌上的信息，确认是不是这栋楼，就听到楼道里“咚咚咚”的脚步声。

　　最后“咚”在了她的跟前。

　　少女的奔跑带起了夏日的晚风，裹挟着沐浴后的淡淡木质香，一起涌向夜晚的来客。

　　她单手扶着腰站在门口喘息，白皙的额头上，精致的锁骨上，细细点点的汗珠反射出明亮的月光，不知是热的还是急的。

　　顺心穿着米白色短袖短裤的睡衣，莹润的肌肤贪婪地在月光下舒张。

　　湘湘就这样呆呆的看着她。

　　顺心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她的心上人在她难过的时候赶来了，月光为心上人的身形镶上了一圈银边，风吹起白色的裙摆和柔软的长发，好看得就像是月亮上的来客。

　　可她手中的塑料袋又牵引着她步入凡尘，牵引着她走向她。

　　顺心该感谢那两瓶啤酒。

　　不然也不知道她俩要在楼下看多久。

　　“走吧。”少女重新展颜而笑，接过来客手中的啤酒。

　　楼道顶上的声控灯亮一盏灭一盏，俩人却出奇一致地没有再说话。

　　也没有人还有富余的思考能力，去想沉默需不需要打破。

　　顺心租的小屋子只有十几平，包含了一个洗手间，没有厨房，所以进门之后一览无余。

　　一米五的单人床边上是一个桌子，墙边很突兀的空了一块，显然不久之前桌子还在那边。

　　灰蓝色的四件套，被子的四个角拉得笔直，上面一丝褶皱都没有。

　　白色的充电线搭在被子上，床头柜上插座的灯没亮，看起来只有在使用的时候才会通电。

　　湘湘还穿着工作了一天的衣服，主动坐上唯一的一把椅子。

　　顺心打开蛋糕的包装，心里感叹着，败也萧何成也萧何。

　　看她拿着刀就要切，湘湘抓紧时间开口。“不许愿吗”

　　于是塑料刀被放下了，蛋糕上多了六根彩色的蜡烛。

　　她们没有打火机。

　　湘湘要下去买，顺心让她打开手机的手电筒模式。

　　关灯之后，手机平举在蛋糕上空，唯一的光自下冲向天花板。

　　顺心在生日快乐歌里闭上眼睛许愿，简短的生日歌唱完，她睁开眼睛轻轻吹出一口气，湘湘配合着按灭了手电筒的灯光。

　　完全失去光线的五秒，她们在黑暗的掩饰下互相注视着，看不见的对方。

　　“生日快乐～心心。”

　　湘湘再次轻声祝她。

　　“谢谢湘湘～”

　　寿星眯着眼笑。

　　湘湘收回举着的手机，朝着地板又重新打开手电筒，起身打开灯。

　　顺心就着蛋糕喝啤酒，湘湘以一同在便利店里买来的饮料作陪。

　　空调的凉风习习吹着。

　　三十几方的空气里都充满了淡淡的木质香，湘湘被包围了，迷醉了。

　　她手中的仿佛不是饮料，而是高酒精度的白酒。

　　顺心歪着头看眼前的人，两瓶啤酒不至于喝得烂醉，只是冰冰凉凉的液体让她喝得有点快，有些问题不自觉地在脑海里鼓动着。

　　“学姐。”

　　“嗯？”

　　“我们在学校见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