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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第四十四章 质问 ...

  •   裴风鹤的手还未触及她的眼睛,就被冰冷的墙触及手指时的刺骨弄清醒了。

      他的手堪堪停在离她脸颊一寸的地方,仿佛被冻住了一样,僵在那里,再也无法进一步。

      外面的脚步声已经逐渐消失,两个个本应该放开的人却仍旧靠在一起,没有放开。

      不知是不是因为太过紧张,竹徵那一颗跳动的心一直没有沉寂下来,反而咚咚咚跳得有力,她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轻推了一下对方。

      在这罅隙里,任何动作都会被放大,裴风鹤放手顺势往后一退,脚抵上墙壁,眼神却没有离开她的脸。

      他们都没有说话,却好像已经说了千言万语,只是两个对彼此都没有资格说什么的人,在此刻只有沉默。

      没有人动,他们在这个狭小的空间里像被迫坐在一条船上的陌生人。

      在裴风鹤刚准备开口时,竹徵的声音却先一步:“你怎么在这?”

      裴风鹤将头低着,“睡不着。”

      竹徵只是为了转移一下注意力,先一步跨出了这房屋间的缝隙,“没人了,回去啦。”说罢还摆了摆手。

      裴风鹤紧跟在她身后,眼看着竹徵就准备迈步走掉,不知道为什么又想起了曾经的擦肩而过,飞扬的衣角好像那一刻从他指尖流逝的流沙。

      他想起刚刚偷看到的拥抱和刚刚在他面前她、、眼里的泪,原本放松的手缓慢地收紧,握成了拳头仿佛要攥紧什么。

      他停在那里顿了一下,看着对方越走越远的背影,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抽离。

      他握成拳的手骤然放开,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前面已经快走到自己房门口的竹徵,轻轻拢住她纤细的手腕。

      “等一下。”他的声音都是不稳当的,特别虚浮,像是冬日里被打散的雾气,带着湿冷的寒凉。

      竹徵顿在原地,不解地回了头,她的眼睛已经褪去了刚刚小兔般的红润和潮湿,此刻恢复了清明,亮晶晶的眼睛闪在夜里格外灿然。

      裴风鹤本来就没有想好该说什么,此刻哽在这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支支吾吾了半天。

      竹徵没有催他,这份沉寂莫名给裴风鹤的心加上了一份少年的青涩,反而让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今夜睡得好吗?”

      竹徵听见裴风鹤憋了半天,就说出一句这样的话,摸不着头脑:“啊?”

      她站定,给他展示了一下自己的打扮,解释道,“我也睡不着。”

      裴风鹤的语言好像此刻才真正找到合适的道路,就着这句话:“那我们走走吧。”

      竹徵本来已经想回去睡了,但是听他这样一说,抬头看见他那双盛着露水的眼睛,心下忽然就空了一块,溢出几分不舍来。

      到嘴边的嘲讽又咽下去,期期艾艾地吐出一句:“嗯……好……好吧。”

      刚一踏上院子她就觉得自己实在是鬼使神差,刚刚明明是怕被人发现她私底下出门才躲起来的,怎么还就答应裴风鹤要散步了呢?

      她一边捶胸顿足一边走,速度出奇的慢,再一抬头,裴风鹤却没有像她预想的那样走到前头去了,而是就那样看着她亦步亦趋地跟在身旁。

      她忽然又想起作为曲如桢,刚刚见到他的样子。

      那时他虽然温柔却很疏离,她要勉强小跑才能跟上他的脚步,往往只能见到他瘦削又清冷的侧脸。

      而现在他像一个侍卫,守在她身侧,她走一步,他绝不走两步。像回南天挂在衣角的水珠,轻巧地贴在身侧,却又不粘腻。

      她不自觉地扬了一下嘴角,心里升起一些雀跃来,像是吃到一口海棠酥,香气盈满在嘴间,轻轻一哈气,就连带起一阵的芬芳。

      裴风鹤也看见了她微扬的嘴角,却在想她是不是又想到了国师,才会有这样的表情,心里反而更加沉了一部分,轻轻问:“你觉得国师怎么样?”

      竹徵听见这冷不丁的一句,反而有些心虚,声音也虚浮了几分:“早……早在丹山镇就听过他的名讳,我这种小人物,自然只有敬仰的份。”

      竹徵低头看着鞋尖,沾染了院中过夜的积水,素色的鞋子已经有了泥点子,有些扎眼。

      她说这句话时,其实也夹带了几分曾经的少女心思,她一直是太过普通的女学生,丢进人堆里都没有人认得出来,而程玉安可以说从小到大就是风云人物。现在也是,他是一个拥有完整名字和灵魂的人,而她只不过是一个用着别人身份躲躲藏藏的小偷。

      裴风鹤却以为她是娇羞得不敢过多言语,却在看到她的身影那一刻就体会出别的情绪,话到嘴边还是改了口:“你……国师怎么了,要真说,我觉得他不如你。”

      竹徵原本有些阴郁,却在这一刻彻底被裴风鹤逗笑了,他平常闷闷的,一般不会说这么情绪化又带着几分偏颇孩子气的话,这样一来显得终于有几分人情味了。

      她没忍住,放任笑声从嘴边溢出来,只是压低了声音,变成蚊子一般嗡嗡的。

      裴风鹤没听清,以为她是哪里不舒服在哼哼,伸手掰过她的半弯着的身体,“怎么了?”

      竹徵摇摇手,硬憋着没大声笑出来,涨的脸通红,笑得身体一颤一颤。

      却猝不及防被裴风鹤一拉,身体往他那边倒过去。她踉跄了几步,终究还是稳稳地站定,他为了扶住她,低头之际她的脸正好靠近他的耳朵。

      竹徵直接肆无忌惮地放大了笑的声量,惹得裴风鹤身体一僵,后退几步。

      她一抬头,发现他的脸都红了,变本加厉地蹲在地上笑。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裴风鹤说的那一句话仿佛戳到了她的笑穴,一开始就很难停下来了。

      裴风鹤却从最开始的红润,逐渐冷静下来,他一贯冰冷的脸上也多了几分微笑的弧度。

      他不知道怎么回事,也噗嗤一声笑出来,他们压抑又放肆的笑意就这样在冬日的夜里静静发酵。

      等到竹徵好不容易缓过来,静静蹲在地上时,站在一旁裴风鹤冷不丁来一句:“我说的是认真的。”

      竹徵没反应过来:“什么?”

      裴风鹤却错步同她一起蹲在这院子里,男人檀香桂花香结合的淡香钻入她的鼻间,丝丝缕缕缠绕在她心头。

      “你比国师要好。”

      竹徵听了这话,只觉得他今天特别像智商没开化的小孩子:“好不好的,裴将军不觉得幼稚吗?”

      预想中的调笑却没有出现,裴风鹤不仅没有说话,还站起来走到竹徵正前方。

      竹徵不知道他要做什么,抬头迷茫地看着他。

      随着他的动作,那张脸越来越近,竹徵下意识想往后退,却有一种莫名的骄傲让自己挺直腰板,直直地面对他后撤一步蹲在她面前的身体。

      他的表情严肃得像要跟她谈出兵之类的国家大事,说出来的话却不像:“你一路走来,什么困难都没有打败过你,遇上什么都是勇敢果决的。从初见时你刺穿我手掌的那天我就发现了。国师怎么样我不知道,但是你真的很厉害。”

      他半蹲下来仍旧比她要高一点,此刻却好像是特意弓着腰,好让视线跟她齐平。

      竹徵听着他这话反而往底下缩了缩,逃避着裴风鹤炽热的目光,又开始看自己的鞋尖,“怎么可能,这一路我没做什么吧?”

      她低着头,冷风吹在脸上刮得她生疼,竟也让她有几分想落泪的情绪来。却感觉有只手轻轻抚上她的脸颊,轻轻一抬,炙热的手指让此刻的情形多了几分依偎的温暖。

      她轻轻抬头看着那个人,他好像在这一刻才忽然觉得失礼,轻轻将手拿开,“抱歉……”

      竹徵却着魔一般不想离开这份简单的温暖,手不自觉地抓住正要逃走的手掌,轻轻抓住:“没事……虚礼而已。”

      她伸手的那一刻也感觉有些失态,此刻却有些骑虎难下,只能一根根手指轻轻将对方的手释放,裴风鹤却没有抽手,只停顿在半空中。

      “有,从第一次你在女匪宁长安面前条理清晰地分析,让她顾忌之时我就觉得你很聪明。后来你被穆帮主抓走,倒在血泊里,我还以为……但是你还是好好活下来了。后来还向张巡报了仇,哪怕是没有功夫也不惧怕跟任何人对抗。就算知道自己是肖家走失的小姐也不因为名利马上妥协,而是思考你真正要的是什么,刚刚在殿上也是……”

      竹徵看着他如数家珍地说出这些,心里暖暖的,那些先前捉弄和嘲弄他的心思全部收回,反而成了心波荡漾的那粒石子。

      她觉得自己今夜像匹脱缰的野马,在这气氛的烘托下居然想问一个那样的问题。

      月光照在他的脸上,熟悉的那颗鼻尖痣就像在她心上挠了一下,让她想起了一切开始的那个雪天,令她一时之间将所有东西都抛诸脑后。

      她又一次揪住他的领子,凑近了他的脸,用此生最严肃的语气问道:“你知道我是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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