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今天又变心了吗》群山不见青

42、第四十二章 国师

　　“第二，我不用刀，唯一能用的就是簪子。”她将手摊开，那是一支素雅的玉钗，末端稍尖。

　　“要是我的话，这簪子上多少有痕迹。”她将簪子递给穆常念供他查看，那上头光滑细腻，并不像经历了什么大战。

　　肖琼华此时上前一步，看着她说，“你也能将凶器藏起来。”

　　竹徵就等着她说话，“那你凭什么拿一个染血的布条，就定我的罪呢？”

　　她朝肖琼华迈了一步，却环视了一周，众人的目光全都在她身上，“我知道你们觉得我的解释苍白，可是，仅凭这布条就定我的罪，一样也不够说服我。”

　　说着，她手一松，任由那布条穿过她的指缝落在地上。整座殿内安静得只能听见呼吸声。

　　殿中的空气都像凝滞了，竹徵方才开口：“尸体应该被检查至少三遍了，竟然连凶器都没找到，只发现一条染血的布，到底是谁在阻拦真相的揭露呢？”

　　她回头看着肖琼华和站在旁边的清宁真人，直勾勾地盯着她们俩，“不如干脆叫京兆尹来，我就算敲登闻鼓，也绝不认。”

　　大家晕头转向的，都没听懂竹徵的意思，她却不再言语，噤声低头站在那。

　　她知道公主两边不想得罪，一个两个的要求都答应就是不想被青松庵背后的人问责，但自己领的头，又不得不主持这件事。

　　于是就像这样，一直在浪费时间，不停搅浑水，看哪边先熬不住放弃，查了半天也没有要找出真正凶手的意思。

　　不破不立，她耗不起，也必须要知道，真正的穿书者是谁。

　　证据肯定已经被消灭了，她也不算是什么见微知著的，真能通过尸体查出来是谁。为今之计只能尽可能地将事情闹大。

　　她说完之后，外头有男人的声音响起，那声音有些俏皮，却不似穆常念那般故意拖长，而是轻快的。

　　“看来我来得不是时候呀。”

　　竹徵闻声马上回头，就见到一个穿着金纹黑袍，摇摇晃晃走进来的人影。

　　他面容清秀，一双带笑意的眼睛在这张脸上最为突出，面色也不像裴风鹤一样一贯冷着，而是挂着笑容的，让人想起火红的炽焰。

　　竹徵看见来人，心里一直绷着的弦在此刻终于断开，她听见内心清脆的断裂声，见到那个熟悉的面庞之后，第一时间居然是想跑过去抱住他。

　　程玉安，在这个世界上唯一认识她的人，终于出现了。

　　她拼命抑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委屈，将脑袋转向旁边。却发现泪水早一步先落到脸颊上，她仓促而又不自在地快速拭去。

　　完毕还悄悄看了一眼，大家的目光都被程玉安吸引了，没有人看见她。

　　她放了心，整理好自己的情绪，转头便像从未见过程玉安一样，好奇地盯着他。

　　公主原来一直怏怏的，见到他就像见到什么有意思的事一样，坐直了，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什么风把国师吹来了。”

　　程玉安拨弄了一下自己繁杂的袖子，似乎有些烦恼这累赘般的衣服，“当然是算出来有事才会来，你们继续。”

　　除了公主之外的所有人都不敢再说话了。

　　程玉安做国师的这几年，靠着他之前的百科知识，倒是积累出来了跟昌乐公主不相上下的知名度。皇上一直很信任他，而在京城里也没人敢得罪一个掌握“天机”的人。

　　竹徵则在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回京路上她一直愁着没机会联系他，她刚到京城时，好不容易甩掉跟着的女使，才去报了个信。她还以为以他的懒惰，回了城才能见到。

　　没想到他来这里了。

　　公主笑了一下，“日理万机的国师，不如就来帮我们算算，谁是真正的凶手？”

　　程玉安继续笑起来，“要我说，那肯定是公主您，美色杀人啊。”他转向殿内时，给竹徵使了个眼色。

　　大家只当他是位高权重不分轻重，竹徵却知道他故意扰乱大家的情绪，给公主铺台阶。

　　她知道这件事已经没有余地了，无聊地侧头，正好看见清宁真人正跟身边交待什么。

　　她想起了什么，环视了一下殿中，看见远远站着的一个男子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清宁。

　　那是许家公子，竹徵猜那多半就是她听见声音的那个男的。

　　程玉安在上头同公主寒暄了几句，却突然回头看着一直委坐在地上，几近虚脱的吴小姐：“吴小姐，你先回去，将后事料理好了。安顿好了，我替你姐姐做场法事，请她安息。”

　　吴小姐从刚刚到现在就一直没有抬头，似乎是知道自己的能力没有办法让这件事得到公正的处理，失魂落魄地坐在那里。

　　听见这话却抬起噙满泪水的眼眶，向程玉安那边爬了两下，“可是……”

　　国师做法事，何等的殊荣。上一次前国师做法事还是石马惨案后朝廷为安抚家眷。这是将面子给足了她的姐姐，但是……但是！

　　公主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理了理袖子站起来，随后优雅地走到她身边，弯腰将她的手从地上拿起来擦了擦。

　　她手上早已被深褐的干血覆盖，粗糙又脏乱，公主却小心地用自己的裙摆擦拭着她的手。

　　“我不是答应你了吗，会替你姐姐找出凶手的。”

　　吴小姐的泪水再也忍不住，决堤而出，落在公主的手上，她却没有办法再去管，只拼命地点头。

　　将吴小姐好生送下去之后，公主说：“清宁。”

　　清宁真人这才从一旁走出来，行了个礼。

　　“所有人之中排查一下，没有人证明没去过后院的都留下来，再在其中找找有没有之前就跟素绣真人起过恩怨的，其余的不用我教你了吧？”公主收回对着程玉安的那幅表情，此刻才展现出来她的雷厉风行。

　　“是。”

　　竹徵想的确实没错，昌乐公主，前面一直在可以搅乱这个局。

　　明明排查一下就可以找出凶手，她偏偏让人去查看尸体，偏偏叫人从殿内出去又进来，偏偏旁观肖琼华质问竹徵。

　　可是这场戏看不成了，她想。

　　想着昌乐侧头看了看站在阶侧，一直面带笑容的程玉安。

　　变数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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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徵躺在青松庵给宾客提供的榻上，思考今天的事。

　　最后这件事查出来，是另一个在青松庵出家的小姐，据说是没出家之前跟素绣在婚事上有矛盾，未婚夫喜欢素绣真人，在她出家之后不愿娶人，也要出家。弄得人尽皆知，那位小姐最后也只能出家，因此对于素绣怀恨在心。

　　竹徵想，为了一个心不在自己那里的男人，还要搭上一个无辜的女子，真是亏本买卖。

　　她那天见到素绣的侧脸，觉得她真是温柔的一位小姐，虽然没说过话，但是想想作为嫡姐能保护年幼的庶妹，肯定是一个温柔的人。

　　她想着叹了口气，今日排查时本来她也逃不过，毕竟确实没人能给她作证，可是没想到，唐语蓁和安小姐出面解释她们三个人在一起。

　　她想应该是唐语蓁提前替她运作了，可是她想不通，唐语蓁为什么要帮她。

　　唐语蓁真是让人不得不佩服，她想到曾经的那些事，“要是我，确实接受不了这样的人生。”她想。

　　她睡不着，起身站在窗边，刚支起窗户，那冷风就灌进她的身体里，一寸一寸像在割着她的皮肉，她却执意不披衣服，就在这里一直站着让自己清醒。

　　她今日执意要在青松庵过夜，连带着裴风鹤只能一起陪着，肖唯安担心她也要在这睡。可是她没想到，唐语蓁在听到国师也宿在青松庵时立即也说要过一晚再走。

　　她沉默了好一会儿，估摸着时间差不多才披衣服出门了。

　　她尽量往没人的地方走，冷风呼呼刮过，她踢着路上的石子，紧了紧临时披上的外衣。

　　“还要多久……”她嘟囔着，漫无目的地走着。

　　冬天实在是太凄凉了，像是在画卷上随意涂了几笔，就勉强充当了风景。

　　风刮过不留痕迹，却像水渍般在竹徵心里长久粘黏着。

　　她不想让自己全身都冷下来，小碎步在前院轻轻踱步。

　　后头有窸窣声，在这暗夜里显得格外清晰，竹徵的脚步顿住，宛若被冰冻般定在原地。

　　她不敢回头，也不敢说话，只轻轻捻着手心里缠绕的布条。

　　“啧啧，好久不见，你倒是……”对方轻松的话语还未说完，就被忽然扑过来的人影吓得停滞。

　　竹徵紧紧抱着程玉安的肩膀，眼眶早已湿润了，却只搂了一瞬间，随后就有些缓慢地放开，吸了吸鼻子。

　　“曲如桢的意识我带回来了。”她翻了翻自己的衣摆，从繁杂的裙子里找到那个被她存在最隐秘地方的破旧香囊。

　　程玉安却少见地没有说一些玩笑话，也没有动。

　　他认识竹徵已经十几年了，他是时空局的成员，她却只是一个普通的女高中生。

　　况且隐姓埋名这么多年，要面对这么多东西，还要找到自己的身体，否则就要永远待在这里。

　　他叹了口气，轻轻拍了拍竹徵的头，向前一步，将她的头埋在自己的胸口上，“小徵，想哭就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