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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前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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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已经是竹徵作为曲如桢生活的第三天了。
竹徵来到这个世界开始,似乎就注定了她必须总是扮演不同的角色。作为即将踏入大学的高三生,她已经度过了高考这一最难关卡,在等待高考成绩的前一夜,却被卷入一本书。
《茗妃传》这本书,本来是作者无垠的一本旧书。他们现在所处的,却不是小说的时空,而是小说完结后的二十年。
这时,小说的女主角宗茗芜已经作为太后垂帘听政二十年,昔时尚在襁褓之中的幼子如今已经成长为可以独当一面的年轻帝王。他们与小说的男主角,辅佐太后的摄政王形成三足鼎立之势,在朝中斗得水深火热。
那一夜,空间能量波动,有许多人像她一样被卷入了这本书。
为了让他们脱离小说世界,她必须在找到这些人后,劝说他们让出身体,自己回归现代。
而竹徵还要负责保存好他们的意识,存在特制的香囊中,并短暂地扮演他们的角色,避免身体死亡意识随之消散。
由她的邻家哥哥兼高中学长程玉安,也是现在时空局的秘密处员,拿到香囊后将这些现代人的意识送上时空隧道,送回现代。
竹徵也无数次想过回家,可是程玉安告诉她,她身躯已失,没有身体,她上时空隧道只会意识消散。
据程玉安的说法,她的身体很可能是在能量波动过程中被其他穿书者带走了。找不到自己的身体,她也无法回到家,只能永远作为一缕意识游荡在天地间。
她已经确定,她的身体也不在曲如桢这,到底还有几个穿书者呢?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去京城与程玉安汇合,将曲如桢的意识交给他,顺便去京城找找新的线索。
但是在此之前,她要向张巡寻仇。她答应了曲如桢,一定会做到,这也算是她借用身体的租金吧。
正想着,她才猛然意识到,现在已经逃离了那个虎穴。男人确实很讲信用,那个将军明显是留了后手,张巡那晚上没有再回来。
等雨停后,男人带着她逃遁到丹山镇外军队驻扎的地方,将她托付给了随军的将士夫人。
她暂时应该是安全的,可是身上的伤……
想着她便慢慢撑起身子,想坐起来。外面忙碌的胡娘子注意到了,连忙过来扶她。
“曲娘子,你还好吧?”
竹徵在她的帮助下总算能坐起来,她环视了一下四周,这地方看起来就是寻常农户家。
胡娘子看出来她的无措,开口解围道,“曲娘子想是不太习惯吧,我们这地方小,确是不比高门大户的。”
竹徵连忙摆手,憨笑了一下,魂魄身的时候陪真正的曲如桢睡了多久柴房都不必说了,干净的房子对藏在这具身体里的竹徵已经算奢侈了。
“只是我的伤……什么时候能好?”
胡娘子听闻更是唉声叹气。
“娘子这新伤倒是不打紧,养几天便也好了。就是旧伤难愈,伤了筋骨,恐怕是难养好,要永久留下病根。”
听闻这话竹徵也没像胡娘子想象中那样悲伤,而是暗自思索道,她在这具身体里也无法存留太久,待到进京同程玉安商量好对策,其他的事就好办多了。
旧伤只要不影响她逃跑和赶路,问题倒是不大。
胡娘子见竹徵这副没什么表情的样子,更心疼起来,“娘子,这是夫婿打的吧……我男人征战沙场,身上的伤都不及姑娘。”
这还是竹徵自待在曲如桢身边到上了曲如桢的身,第一次有人关心她的伤是不是丈夫打的。
她目光柔和起来,“是啊,我自小被掳走,只依稀记得以前也曾是富贵人家。自从被那人牙子卖进张府,我婆婆看我孤苦无依,也是动辄打骂,只不过看我是童养媳好拿捏,就硬要张巡收了我。
这夫婿外人看来是无上光荣,既是庆州参军的义子,又是丹山镇的县丞,娶我一人做夫人。但谁又知道,参军的义子,难道是好相与的?
张巡做县丞前,也曾当士兵,手上力气只大不小,我只要一下不如他的意,打骂是万万少不了的。气急不让下人替我医治也是常有的,病根就如此落下了。
至于房中只有我一人,不过是他在丹山镇为虎作伥惯了,不想将姑娘收进房里养着,每日每日地出去糟蹋罢了。”
说着泪也不自主地流下来,无论如何,对于这段记忆,曲如桢的身体是忘不了的。
竹徵暗暗想,无论是五年前枉死的曲娘子,还是在这具身体里深受折磨五年的曲如桢,这笔账她一定会替她们讨回来!
胡娘子听罢“唰”地一下就站起来,“岂有此理!这禽兽!”
说罢又坐下来将竹徵的手握住,“娘子,你放心,没嫁人之前,我胡二娘也是在我家乡别人轻易不敢惹的主,这张巡非要他付出代价不可!”
竹徵看着气愤的胡娘子,心头实打实地暖了一下,也回握住胡娘子的手。
“倒是打搅了你们。”清亮的声音从外头传来,竹徵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
偏头一看,一身骑装,锦衣曳撒,干练得很。明明似是军中之人,却无杀伐气。偏生衣服上的暗金纹映示其不凡,衣袖处的纹饰颇有些眼熟,流云纹配纸飞机?!怎么是她之前手贱画下的自创!
她顿感不妙,慢慢将目光上移,来人用一个简单的银冠将头发束起,一双熟悉的丹凤眼,高鼻梁,鼻尖痣格外突出,清晰的下颌线……
难怪她昨夜就觉得这人过分眼熟。这明明是裴风鹤!
七年前,她刚刚来到这个世界就被赶鸭子上架,被迫扮演唐家二小姐唐语蓁。
而裴风鹤,或许可以说是除了程玉安外,在这个世界上熟悉她最多破绽的人。
包括但不限于那份自创的纹样。
整个大黎谁人不知裴家大公子和唐家二小姐早早定了娃娃亲。
但是唐小姐天生体弱多病,不能见风。直至唐小姐十四岁,病情逐渐稳定,唐家全家才从通州老家搬往京城。
所以裴风鹤一开始,见到的就是在回京路上就暂时成为唐语蓁的,竹徵的意识。
这事本是乌龙,程玉安刚接手送魂魄回现代这件事就被下了套,唐语蓁本人就不是现代人。
所以最后就草草了事,一年后将唐语蓁记忆清除,权当生了一场大病忘却前尘。
但是裴风鹤似乎没察觉出不对,这件事之后几个月就自行请命在边疆打仗至今。
如今边关祸乱已了,这一阵,他应该是进京封侯进爵,与真正的唐小姐完婚。
想到这竹徵撇了撇嘴,当年他们俩也算是共患难,裴风鹤也算是知己。
认不出来她就罢了,怎么这么快就要成婚了,难道一点异样都发现不了吗?
想到他就没好气,竹徵强迫自己的思绪回到正轨。
战胜还朝的将军,他为什么会经过这里?
丹山镇虽然地处大军归京必经之路,但是一般大军从此处经过不会歇脚。
况且就张巡这个人物,值得他裴将军亲自探吗?
裴风鹤在竹徵面前站了半天,竹徵只呆呆盯着他,也不说话,让他有点不自在,便给胡二娘使眼色。
胡二娘得了裴将军的信号,连忙揽了竹徵一下,“曲娘子,快见过将……大哥。”
竹徵这才回过神来,草草行了个礼,目光不屑,“将军就不必遮掩了吧。”
裴风鹤眼神立时变的谨慎起来,他微微抬手,胡娘子会意马上退下。
“夫人是怎么发现的?”
竹徵轻轻拈起裴风鹤的衣袖,“在这种地界,这么金贵的衣饰可不多见。”
“从将军昨夜说自己是士兵时我就没相信。张巡需要出动府兵搜索的人,绝不是小人物,况且丹山镇地界,能有什么是张巡控制不了的。整个庆州,参军都要费心思找的人,大黎又有几个。”
裴风鹤听了这话倒是笑起来,“曲夫人倒是比我想得还心思细腻。”
竹徵看他那副笑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将军还敢小看我,是簪子的教训没吃够吗?”
说完也叹自己沉不住气,几年不见,人家不认得自己,自己反倒先发起脾气来。
于是也不过多追究,道:“将军来,是有事要我相助吧?”
裴风鹤还没来得及细品竹徵话里的不合时宜,就被迫把心思放在正事上。
“不错,昨夜里我拿走了张巡的账本,本还缺个人证。昨夜我的副将带了一支队伍上山,却没有找到张巡,府兵也蹊跷地全死在山上。”
裴风鹤转过来正视着竹徵的眼睛,竹徵许久没见过裴风鹤眼里的冷漠疏离,战栗了一下。
裴风鹤没有在意她的小动作,继续说“我要你,帮我找到张巡。”
竹徵看着那双好像能将她吸入无尽深渊的眼睛,忽地低头闭眼。
长长的睫羽盖下来,遮掩住她眼里的风起云涌。她想着其实……这反而是个好机会,可以找到张巡报仇。
便开口说:“将军要查什么事我不感兴趣,我可以帮将军找到张巡,将军也要帮我一个忙。”
说着拿出来那天刺伤裴风鹤的簪子,狠狠插入桌子上,“在将军带走张巡之前,我想报仇。”
那把冷冷插在桌上的簪子,是紫色鸢尾花的样式,银色流苏坠在一边,此刻狠厉地插在桌子上,有种冷漠又华丽的诡异美感。
无须明说,裴风鹤已经明白了竹徵言语之下的意思,于是只点点头表示知情。
但他越来越看不懂这个女子。能在瞬间果断地刺伤入侵者,紧张的环境也没有漏掉细节的人,真的会被困在一个小小的张府十几年吗?
竹徵转身走到书桌旁,将镇纸摆好,拿起笔示意裴风鹤,“将军,来帮我磨墨吧。”
外头正起风,吹起了女子的裙摆,微风正好,女子脸上狡黠的笑容让他恍惚中回到了五年前。
那时的少女也爱使唤他做些小事,连玩叶子牌都喜欢让他先洗好。
他那时想,裴家大公子,着整个上京城有谁敢使唤他做这种小事,家里长辈说照顾,他也只好耐着性子陪着。可是现在……
“将军?”竹徵看着出神的裴风鹤,疑惑起来。
这一声才让裴风鹤回过神来,他拧着眉,“曲夫人应该能弄清楚现在的状况吧?”
说罢也不给竹徵回答他的机会,兀自在椅子上坐下。
竹徵看他这嘴脸,明显没有小时候好忽悠了,嘟囔道:“磨个墨都不愿意……”
只好自己将这些东西收拾好了,画了个简图出来。
裴风鹤看她不动作了,想是应该画完了,起身凑近一看,不由得僵住了。
怎么有人能把图画成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