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零开始的司书生活》卑微微零

3、第 3 章

　　一晃眼半个月过去了，此刻已近黄昏。

　　我们的维斯·维塞尔，此刻正坐在克里伦区立中学里自己的座位上，面对响彻整个教室的放学铃和周边嬉闹着收拾书包的同学无动于衷。
　　他的双眼有光但无神，直勾勾盯着某处虚空，仿佛已经进入了无尽的对哲学、人生和未来的深度思考……

　　“维斯！”看着自己好友这副被吸干了精气的样子，卡塞奥·里奇纠结再三，还是伸手晃了晃他的右肩膀。
　　“放假了，明天是周六……要来我家住吗？”

　　他是知道维斯家的惨剧的……或者说这么久过去，这件事早已经在学校里传得人尽皆知了。
　　有些人觉得他很幸运能死里逃生；有些人在暗地里嚼舌根，阴谋他家人的不幸有他的一份；还有些人担忧他的精神状况。
　　卡塞奥就是第三类人。

　　“嗯？”在卡塞奥的呼唤中，维斯渐渐回过神来，抬起头望向他一脸担忧的好友那双晶莹的红眸，“啊，卡塞奥，我又走神了？”

　　“嗯，刚才叫你你都不听。”卡塞奥皱着眉道，“……你住在你那位补习老师那里真的靠谱吗？”
　　实在不是卡塞奥多管闲事。

　　毕竟作为和维斯住在同一条街坊的邻居，和他从小玩长大的朋友，他实在没有听说过维斯还去过什么补习机构或者请过什么家教。
　　“唔，放心。”维斯起身，使劲伸了个懒腰，才笑着对卡塞奥说道，“老师对我很好，他还说有空我可以带朋友去……额，看书。”

　　维斯现在还记得林祐那家伙坐在柜台的躺椅上，歪着头双手合十拜托他的模样。
　　‘就当是帮老师一个忙啦，宣传一下咱们书屋的生意嘛’

　　啧，真是……
　　生意？什么生意？
　　那家书屋又不卖普通书，位置又偏僻，哪里是能有生意还能赚到钱的样子！
　　难不成要我去给你宣传什么“百试百灵万事屋”吗？！

　　果然自己还是被那个家伙一开始的和善表现迷惑住了啊。
　　.
　　.
　　维斯是在一周前提出要跟林祐学魔法……不，术法的。

　　彼时的林祐几乎每天都要问他他想实现的愿望……跟寓言里实现别人愿望后就能获得自由的灯中魔鬼一样。
　　被问得有些烦了的维斯直接在又一个林祐提出这个问题的早晨，跟他说：“我想学你的魔法！”

　　他可是看过那些故事的，巫师们可都是把自己的本事藏得死死的，这下子你总没法了吧？
　　维斯原本以为这就能让林祐退却，可谁知道他只是错愕地眨眨眼睛，嘴皮子上下抽了几下。
　　最后坚定地冒出一句“……行！”
　　就这样，维斯稀里糊涂的成为了林祐的学徒。

　　“不是，为什么啊？！”
　　“你就当我想要快些拿到你的‘报酬’了吧。”林祐抬头仰天佯装思考了一会，然后低头看向他爽朗地笑着。
　　“我可是很期待你的报偿啊！”
　　“不是，等等，你说清楚点啊喂！”

　　当维斯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问题严重性的时候，他已经和林祐签了一张他完全看不懂的合约，被迫和他绑在了同一条船上。
　　行吧，那就顺从呗。
　　可话虽如此，维斯其实到现在也没有学到什么东西。
　　林祐只是让他先回归自己的普通学生生活，每天晚上的时候再由他指导学习一些基础知识和冥想法。

　　“就算想学，也要先打好基础再说吧，”林祐说这话的时候，眉眼低垂，话语中满是某种维斯尚且不知缘由的遗憾。
　　“当你在神秘学的道路上走得足够远之后，你会无比怀念这段过往的。”
　　“——所以好好珍惜现在，小家伙。”
　　.
　　.
　　所以他讨厌谜语人。
　　讲又不讲清楚，说又不肯说明白，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就是这么败坏的。
　　踢开挡在自己面前的石子，维斯叹了口气。
　　“维斯，怎么了？”
　　一直跟在他身后的卡塞奥听到叹气声，几个跨步前进到跟维斯并肩的位置后向他问道：
　　“还是说今天不太适合叨扰？”
　　维斯咋舌。
　　“不，怎么说呢……”我只是担心你被那个财迷的家伙骗财骗心而已。

　　带着卡塞奥回到了林祐的书屋，推开店门。维斯就眼尖地发现书屋的书架上的书变多了。
　　虽然跟正常的书店相比仍然算少，但考虑到这家书屋原本也不会做跟那些能大量印刷的普通书籍相关的行当……行吧，维斯就当他那位老师努力过了。

　　注意力集中的维斯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身后的、因他打开这扇店门而身体陡然僵硬的卡塞奥。

　　林祐并不像前些时日那样坐在书屋柜台后的靠椅上，但似乎是听到了动静，从连接着书屋和二楼的那扇半掩的门里传来了他并不真切的声音。
　　“维斯？你……带了朋友来吗？让他进来吧。”

　　他扭头看向卡塞奥，往书屋里面努了努嘴。“行吧，走着？”
　　结果他就看到刚刚还很正常的卡塞奥不知为何神色飘忽起来。
　　“那个，我、我就不打扰了吧……毕竟看起来你老师很忙的样子。”

　　“他怎么可能——”已经在这段时日里深谙林祐性格的维斯下意识反驳道。
　　“——我当然不忙。”

　　两人一齐扭头，林祐不知什么时候推开了里面那扇门，好整以暇地靠在柜台上看着他们。
　　维斯很难说清林祐此刻的表情里都包含了些什么，但其复杂程度着实令他有些恶寒。
　　林祐的脸上挂起一副相当具有亲和力的笑容，快步走上前去越过维斯握住卡塞奥的手上下晃动，作势就要将他“请”进来。

　　“那个，不好意思打扰了我先回去了。”
　　“别急，不留下吃点吗？”
　　“不不不，来都来了——”

　　在意外目睹一场意料之外的日常礼节性寒暄光速演变成一场角力后，维斯看看林祐又看看卡塞奥，最后在卡塞奥惊恐的目光中，撸起袖子帮着林祐把人抬了进去。
　　虽然这样做有点子不道德，但是看到卡塞奥一边使劲扭动自己身体，一边惊慌失措地大叫着：“维塞尔你在干什么？你难道真的背叛了我们的友谊吗？！”
　　——他真的有点被爽到。
　　“对不起了，卡塞奥。”虽然很不道德，但相比之下果然还是让他跟自己一起绑同一条船上更合适吧。
　　.
　　.
　　几分钟后，书屋二楼的餐厅。
　　三个人的餐桌上充斥着一种奇怪的气氛。
　　原本被维斯林祐师徒强绑进来的卡塞奥正适应良好的面对着自己面前一大桌佳肴大快朵颐。
　　而两个“罪魁祸首”正坐在另一边用眼神传递信息，一言不发地面面相觑。

　　维斯：“额……”你个牵头老大哥不说点什么缓解一下现在尴尬的氛围？
　　然后他就得到了林祐一种近乎于慈爱和怜悯的眼神，但是林祐并没有什么其他额外的反应，他只是慢慢起身，“我去给你们拿点饮料，如果你们想要聊点什么就赶紧聊吧。”
　　“请放心，虽然在我的地界，但是我还不至于偷听青少年的密谈。”

　　林祐说完这一番不知所云的话后就负手离去，晃晃悠悠的背影让维斯眯起了眼睛。
　　这老登一定不怀好意——！
　　虽然维斯也不知道林祐多少岁，但不妨碍他恶意的进行一个揣测。
　　这人在邀请他入住的第二天，就相当恶趣味地偷偷起来不叫他，害他迟到了整整三节课。
　　虽然维斯明白林祐所做的一切都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但这并不妨碍他在背后偷偷摸摸阴暗地蛐蛐他。

　　不过很奇异的，明明才和林祐相处了这么段时间，维斯却已经在心里下意识地选择相信他。
　　既然他选择让离开他们两个独处……

　　维斯眼神一凝，小脑袋瓜灵光一闪。
　　——所以其实是卡塞奥这个小灯有什么跟巫师……术士相关的秘密瞒着他？！
　　而老……老师看破了这一点，选择把卡塞奥拉进来让他自己讲明白？太伟大了老师。
　　就是下次麻烦提前通个气，不然怪尴尬的。

　　就在维斯胡思乱想的时候，卡塞奥已经放下了手上的餐具，他闭着眼，一直挺直着的背不知为何骤然放松下来。
　　再睁眼扭头看向维斯时，那视线中有着显而易见的放松和释然。

　　“虽然不知道维斯你是怎么，呃，遇见这位先生的，”他砸吧嘴巴，看起来十分餍足，突然发出一句谓叹，“但他确实算是一位好人……虽然方式有点粗暴。”
　　维斯：？
　　不是，为什么谈话还没开始就突然快进到这儿了？

　　……
　　此刻的厨房，林祐一边磨磨蹭蹭地打开冰箱，一边分心去借着自己对书屋的掌控权偷听餐厅两小只的举动。
　　虽然他确实说了他不会听，但丑恶的成年人世界里可多的是心眼子。
　　哈，涉世未深的未成年们要学的东西可多着呢。

　　其实林祐一开始是想在维斯面前树立起一个可靠温和、神秘且强大的导师形象。
　　虽然现在以他本人的真正实力，出了书屋遇到有真本事的家伙，就是会被人家搓吧搓吧扔垃圾桶的程度，如无必要他绝不会踏出书屋一步，但这个形象还是有必要去维持的。
　　——结果这么想着第二天就出了岔子。

　　坐在椅子上看着维斯如同被按下快进键大力推开屋门飞速奔跑、光是看着都能感受到崩溃的身影，林祐才意识到一件事：
　　维斯是个未成年，也就是说他仍然需要上学。
　　而这个倒霉孩子现在甚至身边已经没人能给他向老师请一个长假以调整他的情绪和心灵。

　　已经临近大学毕业·已经很久没早起过·生物钟极致混乱·林祐：……哎呀，忘了。

　　可这件事情已经发生自然是没法补救，摆烂的他也只能由着自己的形象朝开始朝着不可预测的混沌方向自由发展。
　　事后他带着一点点惭愧去维斯那里旁敲侧击时，维斯却直截了当地拒绝了林祐代他逝去的父母帮他请一份长假的提议。

　　“我现在可是高三，再过段几个月就要校考了，可不能请假啊。”维斯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有些落寞地笑但眼里依然有光，“我当初可是跟他们保证过我能考上开斯顿国立学院的——”
　　“这种事情可不能食言。”

　　……
　　自从那天，支线[梦的雏芽]被林祐触发后，他绞尽脑汁试图推进可进度就是不得寸进。

　　他也知道那次维斯说要学东西其实是被问烦后冲动之下说出的话。
　　可是就在他说出口的那一瞬间，光幕上那条一直岿然不动的支线任务进度条，他涨了。
　　——他涨了！！！
　　所以即使他只是个半壶水，他也咬着牙应了下来。

　　又比如今天，维斯带卡塞奥过来的时候，林祐惊喜地发现任务进度条又涨了一小点。
　　不过最终驱使林祐把人“强掳”进来的，可不只有推进支线任务这一个原因。
　　.
　　.
　　“听着，维斯，我知道我接下说的话你可能会不相信。”
　　卡塞奥无辜地眨着眼睛，他那双越发璀璨和鲜艳的红瞳不知为何看起来竟有一种非人的美感。
　　仿佛要映衬这双眼睛一样，卡塞奥开口。
　　“——我其实，不是人来着。”

　　维斯：……
　　他的表情不变，只是镇定地抹了把脸，接着在再度莫名沉寂下来的气氛里，脑袋上逐渐冒起了无数个小问号。
　　“？”

　　#求助：发小有天突然说自己不是人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