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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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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识文和司命抱着酒坛回殿里的时候,灵木正蹲在地上翻看司命丢在角落的话本子。
“灵木神君……”
司命的舌头好像不小心被谁咬了一样,说完这句话就立马闭上了嘴,眼睛瞪得溜圆。
曲识文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身旁脸色憋的通红的司命,又转过头看了看站起身来攥着话本子往袖子里藏的灵木,一脸茫然。
不是还没喝酒呢,怎么这两个就和喝多了一样?
三人就这样站着面面相觑。
还是灵木先打破了这份寂静。
他清了清嗓子,朝司命笑着开口。
“司命,你写这本子越发有趣了。”
司命干笑了几声,瞄了几眼墙角堆着的话本子,颇有种不务正业被上司抓包的尴尬,但面上仍一脸恭维地回答:
“哪里哪里……都是些风月情场的老套路,上不得台面,上不得台面……”
司命又悄悄向灵木手里的话本子瞄了一眼,似乎是想看灵木看的是哪一本。
灵木恰巧不着痕迹地拢了拢袖子,这一动作,又恰好遮住了手里的话本。
“我看着倒新鲜,司命就别自谦了。”
似乎是在心里咂摸了一番话本子里的情节,灵木又颇为认真的点头,目光灼灼地看向司命。
“这数千年来,我从未在天上见过这种故事。”
“有趣得很。”
此话一出,司命看起来更加心虚,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
“这……这本子……”
曲识文眼里一向能说会道的司命支支吾吾了半天,才一口气解释了许多,一副决心赴死的模样。
“灵木神君就不要取笑我了……”
“这些都是仿着人间最时兴的话本子写着玩的,实在登不得大雅之堂。”
“我都是闲来无事的时候才干这些的,一点都没耽误工作。”
“灵木神君喜欢看,我挑些好的明日差人送过去。”
灵木倒是没拒绝,但也没答应。只是笑着摆了摆手,转移了话题。
“坐,坐吧。”
见灵木此刻没有翻脸怪罪的意思,司命才颤颤巍巍地把酒放在桌案上,又颤颤巍巍地跟着灵木坐了下来。
司命虽依旧是一副紧张兮兮的神情,却还不忘偷瞄几眼灵木。
曲识文很想问一句,司命你到底在本子里写了什么,灵木不过是翻一本看看,至于这么紧张吗?
何况灵木又什么都没说。
写本子不过是空闲时的一点小爱好,即使有些私自下凡还沾染凡俗心思的嫌疑,但他们司缘和司命这一行,本就免不了和尘世多打点交道。
可以理解,值得原谅。
灵木只是看起来有点古板而已,实际上也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领导。他能因为下属犯了点小错就把人抓去给雷劈一通吗?
从灵木会半夜翻墙这件不拘小节的事上就看得出来,他肯定不会。
不过司命显然还不大清楚灵木会翻墙。
曲识文有心想缓和这种有些紧张诡异的氛围,更有心早些喝上这几坛美酒,于是笑嘻嘻地看了看灵木,又看了看司命,大大咧咧地将酒摆在了桌上,抬手间桌上就出现了三只白玉小碗。
“都闷着干什么,今儿晚上不是喝酒聊天的吗?”
为了表示自己对这几坛垂涎已旧的陈酿的重视,曲识文亲手倒出了三碗,又亲自递到司命和灵木的手里。
“今天晚上不谈公事,朋友喝酒而已,至于这样紧张吗。”
曲识文面向灵木无声的做了个口型,示意灵木也说几句话,好歹宽慰宽慰和鹌鹑一样垂头丧气的司命。
灵木看着紧张兮兮的司命,又看了看一脸关切的曲识文,颇为无奈的笑了笑,将手里的话本子无声的丢回角落。
“我是真心觉得这本子写的有趣,司命你别多想。”
似乎是怕司命不相信,灵木颇为认真的思索了一番,才继续开口安慰道:
“我若有半句假话,就马上去领雷罚。”
本来就不太能坐住的司命听到“雷罚”两个字,险些打翻手里的酒碗,滑进桌子底下。
“司命——小心!”
曲识文眼疾手快地冲过去端住了司命的酒碗,顺势和司命坐在了一张桌上,用手肘捅了捅司命的腰,在司命耳边窃窃私语:
“你不是一向胆子挺大的吗,怎么今天这么奇怪?”
“再说,你应该比我清楚,灵木神君一向不管这些的,你怕个什么劲。”
司命悄悄地暼了一眼曲识文,又看了看面色自然默默抿酒的灵木,欲言又止,止言又欲。
在曲识文看来,只见司命看着灵木坐着的方向,眸光闪动,嘴唇颤抖,似乎有话要说。
他有些疑惑地歪了歪头。
但最终司命只是轻轻摇了摇头,从曲识文手里拿过酒碗,一口气痛饮了那碗酒。
喝了酒的司命幽幽地吐出一口气,神情似有悔恨。
“话本子……不能什么都写。”
“尤其不能坐在家里实名制乱写。”
听着司命有些语重心长的忏悔,曲识文的笑容逐渐开始在脸上凝固,僵硬地偏过头看着司命。
司命他……你别真是写了什么不该写的吧?
曲识文的思维一向跳脱,此刻他的脸色虽然还勉强带笑,但随着思绪的乱飞,心里已经快要急哭出来。
满脑子都是司命前辈看了人间某些不干不净的本子,一时头脑发热,也给灵木神君也杜撰了些什么风流情史……
曲识文回想起前些日子司命狗狗祟祟地给他分享的那些人间话本,写的东西让人看了直捂眼睛不说,有些本子上还极为传神地勾勒了数幅插图……
更要命的是,曲识文一个不小心把灵木的脸也带入了进去。
当他意识到自己的脑子都想到了些什么的时候,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曲识文的脸色这下也有点挂不住了。
但是他和这些成神已久的老家伙比还是少年人的阅历心性,一时间尴尬到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得随手摸了个酒碗,假装镇定地喝酒。
司命眼看着曲识文行云流水地拿过自己刚放在桌上的酒碗,目光颇为复杂地看向曲识文一向不大好使的眼睛,又扫过曲识文手里的酒碗,不动声色地在自己手里变出一只一模一样的出来。
虽然曲识文看起来脸皮够厚,但当面说他因为眼睛不好用错了别人的碗也难免尴尬。
司命沉默着咕咚咕咚喝了好几碗酒,神色看起来自如了许多。
曲识文的脸色倒是开始有点发红,伸出手轻轻拽了拽司命的衣袖,凑到司命耳朵旁开始小声嘀嘀咕咕:
“你不是给灵木写了什么本子吧……”
“就之前你偷偷摸摸给我看的那种……没有吧?”
司命猛的一惊,把头摇的和拨浪鼓一般,转过头用一副“你胆子大不要命敢这样想,可我还想要命”的表情看着曲识文。
曲识文这才缓和了些,揉了揉有些僵硬的脸。
没有太过分就好。
果然是这些日子跟着司命混糊涂了,这种混账本子也能套到灵木身上去。
被灵木知道了,让他以后可怎么有脸见灵木。
曲识文有些想问问司命到底写了什么,但司命显然不想在此事上再多说半句,低下头摆弄着手里的玉碗,不再看曲识文。
灵木微笑着看向坐在一处嘀嘀咕咕的曲识文和司命,举起手里的酒碗,将剩余的液体一饮而尽。
而后灵木慢悠悠地开口:
“这酒果然清香。”
司命和曲识文方才皆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哪里有心思品酒,听了灵木的话也只是干笑着点头附和。
灵木似乎是觉得没趣,又罕见地主动开口换了个话题。
“司命和曲司缘好像关系不错?”
灵木这句话的重音全在司命身上,曲识文正因方才心中无意间的冒犯而不知该如何面对灵木,干脆装作没听见,转而专心致志地品起酒来。
司命听灵木似乎是不打算再提本子的事情,倒是又挂上一副笑脸,颇为狗腿地又给灵木倒了一碗酒。
“工作上时常有交集,几百年了,是比以前相熟的多。”
曲识文咂摸着酒,在心中想道:何止是相熟,什么好事坏事,合规矩坏规矩的事都在一起做过,就差哪天喝多了酒躺一起琢磨帝君的八卦本子了。
关系好有什么不好直说的,好朋友难道在神界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吗?
虽然他们这种友情在那些主神君眼里可能用狐朋狗友形容更合适。
想到眼上有灵纱覆着,曲识文干脆偷偷对司命翻了个白眼。
灵木的目光在曲识文和司命之间扫视了一圈,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又微笑着开口:
“我平时不大走动,公务之外也只和曲司缘接触多些。”
“司缘殿的那摊事繁杂的很……”
灵木似乎想到了什么,转而向司命问道:
“你们平时在一块都忙些什么?”
司命先是一怔,抿了一口酒后开始瞎掰:
“写不出好的命簿时会找曲司缘一起找灵感。”
曲识文内心:“不就是工作期间来找我八卦。”
“曲司缘遇到难缠的公务,也会来找我商量。”
曲识文内心翻译:“曲识文偶尔也主动到我这听我讲话本子。”
喝了酒的司命讲起话来,比平时还要滔滔不绝。而且还越来越不过脑子。
灵木坐在上首那张雕花桌案上,开始还会笑着附和几句,而后越听越沉默。
曲识文连喝了数碗酒,也开始有些跑神。直到迷迷糊糊中听见司命说起“曲司缘也觉得人间情缘二字繁杂混乱,由此而生的事情更难以断定是非黑白,但比起事事都要泾渭分明的神界,终究还是多些温情……”
司命这是当着主神君的面说……他说神界不行吗?
反应过来后,这次轮到曲识文差点滑进桌子底下。
灵木倒是没多做什么反应,只是瞥了一眼扶着桌子干笑的曲识文,又看了看一脸醉意的司命,垂着眼睛沉默不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有时候曲识文真的很想跪下来求司命别再说了,跪下来之后发现,好像没什么用。
刚才司命不是还说本子不能乱写吗?
怎么喝了酒就连话不能乱说这种最简单的道理都给忘了?
曲识文看着坐在桌旁沉默不语,看不清神色的灵木,有些崩溃地捂住了本来就不太好的眼睛。
他怎么不记得自己还说过这种话。
他辛辛苦苦,兢兢业业三百年,每天都只想着干好工作,为神界的繁荣昌盛添砖加瓦。
最多,最多是偶尔闯点小祸……
曲识文欲哭无泪。
这种要遭雷劈的话,他可是不敢瞎说的啊!